第23章 替她出頭
小丫鬟見夜九笙走遠,小心翼翼地挨到了榻邊,含笑道:“好啦姑娘出來吧,王爺走啦!”
薄被之中慢悠悠地探出了一個小腦袋,閔若黎氣若遊絲,哀歎不止。
小丫鬟早便手腳利索地打來了一盆水,好整以暇地等著閔若黎慢慢地被子裏挪了出來,伸手緩緩攙過她,口中不住道:“姑娘你別怕王爺,依奴婢看,王爺對姑娘可是頂頂好了,奴婢可沒見過他有這麽對過側妃娘娘,先前你受傷之後太醫院的人都互相推諉著不肯為你換藥,那後來都是王爺親自上陣的,若不是他來得及時,姑娘你怕是要生生因為傷口潰爛發熱醒轉不過來了!!”
閔若黎一愣,喃喃自語:“竟然,竟然是這樣嗎?”
她在挨板子的時候就已暈厥了過去,等被帶回房中之時,早已六感盡失,但是昏沉之間似乎確實是聽到了夜九笙近在耳畔的話語,還有一道似乎衝著下人的低聲怒罵。
原來,真的是他在榻邊一直照料自己······
閔若黎心中突然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情緒,心髒隱隱抽痛了一下,她說不清那是愧疚還是感激。
夜九笙難道並非如外在這般不近人情,反而,竟能算是個好人嗎?
“王爺當真對姑娘百般嗬護了,姑娘莫要不領情,讓王爺寒心了可不好。”小丫鬟在一旁補充道。
閔若黎點了兩下頭:“我的確是該親自謝謝王爺。”
小丫鬟得了夜九笙的親令,一刻不歇地忙活著,一會兒洗了絹布來替她擦臉,一會兒又替她整理了內裳。
閔若黎愣愣地任由擺布,等到小丫鬟挖了一小勺眉黛抬手要為她描眉的時候,她才猛地清醒過來,視線對上銅鏡中的倒影,瞬間啞然。
鏡中的女子已全然不複先前蒼白病弱的模樣,略施粉黛之後簡直是煥然一新。眉如柳枝新芽,眸若早春花池,朱唇點染了淡淡唇脂,顯得剔透瑩潤,一副引人采擷之態。
打眼看去,便是個極標誌的麵善美人,隻是——
閔若黎停住了目光,緩緩抬手摸到發髻間掛著流蘇的翡翠步搖,再瞧向身上一套裁剪合體的緋色羅裙,心下疑竇頓生。
若她沒有認錯,眼下她這一身穿戴打扮,竟是和府中秦夫人的裝束相差無二。即便她不太熟悉這處地界的衣著規矩,但也知道,作為一個奴婢,與主子的打扮相撞,是極不符禮度規矩的。
這個時代的人階級思想尚還是根深蒂固的,若她就這麽一身逾矩堂而皇之地出去了,被人亂棍打死都算是輕的。
“我這身打扮恐怕不合禮數吧?”但是瞧見一旁小丫鬟平靜自如的神情,她又有些猶疑起來,不確定地開口問道。
小丫鬟聞言卻笑而不語,伸手替她描完了最後一筆眉,才答非所問道:“姑娘,這是規矩,奴婢也不好向您細說。”
這麽說來,便是夜九笙的意思了?但他又為何要這麽做?閔若黎微微皺起眉頭,滿頭霧水,小丫鬟卻已然料理好一切,一把攙起了她便要往外走。
於是閔若黎隻好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套著一身讓她十分不自在的衣裙,一步一步地向書房走去。
一路之上,卻得見沿路遇見的侍女小廝紛紛向她行禮,有幾個先前對她冷嘲熱諷過的,此番都畢恭畢敬地矮下身來,垂眸朝她問安。
她何德何能受此大禮?
身旁的小丫鬟卻已經開始低聲催促,閔若黎便沒有將這些人放在心上,繼續朝著書房的方位緩步走去。
雖說隻是短短百餘步路,閔若黎舊傷未愈,還是走出了一身冷汗,等到小丫鬟輕輕將書房大門打開的時候,她的麵色已然蒼白到胭脂都有些蓋不住了。
她進來的時候,夜九笙正坐在桌案前提筆勾畫,聽到動靜慢悠悠地遞去一眼,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頓了片刻。
麵前女子一席緋色宮裝曳地,襯得身段窈窕,背後溫和光線灑下,映得她麵色玉白,偏偏一雙眼卻又清淩淩得緊,好似盛著一汪雪水,欲語還休。
夜九笙喉頭一緊,筆尖一滴濃墨無聲滴落,毀了筆下一幅好山水。
閔若黎貝齒輕輕咬著下唇,自然不知道對方沉肅的麵色之下正在想些什麽,她在跨進門的那一刻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方才那些丫鬟小廝不合理的動作,頓時心念百轉,手腳猶疑起來,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夜九笙特意讓自己換上代表與秦夫人同一等地的服飾,莫不是是刻意為之來為她撐腰,報了先前柳側妃找她茬時賞的那頓板子的仇?
她越想越覺得有理,下一刻看向夜九笙的眼神也軟了大半,流露出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王爺······”閔若黎作了個僵硬的開場。
夜九笙斂下眸子,將狼毫擱到了洗墨池中,神色淺淡地應了一聲:“嗯。”
閔若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將準備好的腹稿念了出來:“前些日子,多謝您救了我一命,還替我換了傷藥——”她頓了頓,斟酌著繼續,“還有,還要謝謝你為我出頭······”
夜九笙投來的視線有些許疑惑,閔若黎隻好詳細展開:“有勞王爺您費心了,奴婢知道,王爺你此番特意讓我換上這一身裝扮,大概是要替我出頭的意思。多虧了您,否則奴婢可能真的忍一時越想越氣,氣出病來了。”
話音落盡,閔若黎試探著向夜九笙麵上望去,卻見得對方麵上神情好像又複雜了許多,貌似······還隱隱約約帶上了幾分促狹的笑意。
這是如何?閔若黎又開始緊張起來。
夜九笙其實是被對方帶著七分肯定的推斷給微微驚著了,他確實不知道這小丫頭竟然是這般想的。但是平白無故賺了個人情,安然受下也未嚐不可。
於是他立馬放棄了原先打算向閔若黎坦白的計劃,將實情盡數昧了下去。
再抬頭的時候,眸中已是一片雲淡風輕,他輕輕點了下頭,算是一記矜持的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