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嗯,好不容易最近有了空閑,”韓諾若有似無的瞥了淩一哲一眼,眼睛彎成柔和的弧度,“所以,帶女朋友出來散心。”


  接著某些人就被紅酒給嗆到了。


  “Wallace!”Amy連忙輕拍他的後背,“怎麽了?沒事吧?”


  淩一哲一邊咳著,一邊更死命地瞪著童悠。


  季軼倫露出了然的笑意,看了看童悠,“上次韓諾在奇斯的生日舞會上當場表白,場麵很浪漫啊……還下跪,弄得像求婚一樣。”


  韓諾笑容不減,半開玩笑地說道:“早點跪了,以後求婚就不用跪了啊。”


  這下連童悠都驚到了,忍不住轉頭看了韓諾一眼,淩一哲更是差點就想掀桌。


  “這麽說……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小悠啊……打算長久發展?”季軼倫有意無意的瞥了淩一哲一眼。


  韓諾點了點頭,“我是很認真的。”


  童悠說不清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聽到這句話的,又不知該作何反應。


  淩一哲嘴角抽搐了兩下,忽然拿起大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著水果沙拉,一直到腮幫子鼓了起來,才開始狠狠地嚼著嘴裏的東西,像在用這種方式發泄。


  一邊吃一邊瞪著童悠,用眼神表達著:原來你們兩個都發展到要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是吧?


  童悠一挑眉,回瞪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不知道他會那樣說!

  淩一哲明顯不信地輕哼了一聲,開口道:“某些人……動作還真快啊,剛戀愛就把求婚都想好了,還幹脆來把蜜月都給過了……”


  話裏的酸味重得讓一旁的季軼倫直想笑。


  童悠知道他在說自己,不服氣的回道:“戚……有些人還不是一樣,還沒結婚呢就來度蜜月了……”


  氣氛因為兩個人的對話開始變怪。


  上官奇斯依舊任美人兒撒嬌,喂他吃東西,偶爾敷衍一下。


  淩一哲氣呼呼地重重放下手中的勺子,“啪”的一聲,桌子都抖了一下。上官奇斯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


  他咻的站起身,“童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童悠也怒氣衝衝的站起來,“這句話原樣還給你!”


  “不是我想那樣?哈!你和韓諾都兩個人來度假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男女朋友一起出來旅遊很正常吧?淩一哲你憑什麽管我?”


  “我……你是我的助理!”


  “很久以前的事了!”童悠喊道,“就算我是你的助理,你也沒有權利幹涉我的感情吧?”


  淩一哲怔住,說不出話來。


  “小悠和他在交往中的話,他們一起出去,他們兩個做什麽,就算小悠以前是你的助理,你也沒立場過問什麽吧?小悠也應該有自己個人的感情,一哲你……”季軼倫頓了頓,“是不是幹涉得太多了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讓他們在一起啊,一哲你,還是小悠的朋友。”然後又強調,“隻是朋友。”


  “淩一哲你聽好了,我喜歡韓諾。”


  胸口忽然悶得難受,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又來了。


  不安分的小爪子似乎長長了指甲,撓在心裏,有了尖銳的痛感。


  淩一哲垂下視線,離開坐位。


  “我吃飽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餐廳。


  “Wallace!”Amy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眼童悠,起身追出去。


  “小悠?”韓諾試探著喚依舊站著的女生,明知故問:“這是怎麽了?”


  上官奇斯忽然站起身,轉身就大步離開了。身旁的女伴差點嚇一跳,連忙跟了上去。


  季軼倫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餐桌邊,給兩人留下談話的空間。


  “抱歉,韓諾。”童悠輕聲說道,“可以……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


  ————


  天色鬱鬱,水麵粼粼,海岸線綿延向無窮遠。


  童悠脫下鞋子,踩在柔軟的金色沙灘上,沙粒從腳趾縫間一下又一下的掃過,微癢的觸感,卻很舒服。


  風過時卷起好浪,以恒定的節律向岸邊湧來。幾隻海鷗點綴在視界裏,空氣中夾著腥鹹的氣息。


  海灘邊多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在夜間的海邊漫步,浪漫幸福得難以言喻。


  童悠閉著眼努力深呼吸。


  金色頭發的少年在腦海裏的影像清除不去,像是無法戒掉的毒癮。


  海風拂過臉頰和耳邊的碎發,女子卻無可奈何而又痛苦地皺著眉睜開了眼。


  ——根本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對那個人做到不在意。


  他一出現,就占據掉她所有的視線。


  想站在他身邊,想去牽他的手,想再次被他擁抱……可是彼此身邊都已經有了別人,不管這步是否走錯了,都已沒有回頭的餘地。


  這樣想著,幾乎都感到絕望。


  “小姑娘。”


  忽然聽到蒼老而沙啞的聲音自耳邊傳來,童悠嚇了一跳。


  轉過頭看到一個包著頭巾,挎著竹籃,一副伊斯蘭教打扮的老婦人在微笑著看著她。


  明明應該是當地人的樣子,皮膚黝黑的老婦嘴裏的卻是她最熟悉的語言。


  “您……您會說中文?”


  老婦裂開幹裂的唇笑了一下,“沒什麽好奇怪的,為了生計和各種原因,多國的語言我都略懂一些。”


  “那……您怎麽知道我是中國人?”


  老婦指了指她衣領邊繡著的中文名字,“童悠。用中文繡的,是你的名字吧?”


  童悠點了點頭。


  “要讓我幫你算一卦嗎?”老婦從籃子裏拿出一個布包,攤開來,露出一堆奇怪的竹簽和紙牌。


  原來對方是以算命為生的當地人。


  童悠不怎麽信這些,於是笑著擺了擺手。


  老婦眨著眼睛,一雙渾濁的眸子直直看向她,似乎一眼就能將她看穿。


  “我能看出來你在想什麽。”老婦意味不明地笑。


  童悠愣了一下。


  她用沙啞嗓音吐出一句話,眸中的睿智在刹那間閃現。


  “你所擁有的,是虛愛。”


  “……虛愛?”


  “虛愛。不真實的愛,虛偽的愛,虛假的愛。”老婦的指尖靠近自己的胸口,“你在背叛自己的心。”


  像是被一語戳穿所有精心營造起來蒙蔽別人也蒙蔽自己的偽裝,童悠有些驚慌地後退了一步。


  老婦放下手,收起布包,“不算命也沒關係,但是,我給你兩句忠告。”


  “不要妄想背叛自己的心,那會讓所有牽涉到的人都痛苦。”


  “還有就是……”她柔和慈祥地笑,“你要記住。你命中注定的人是躲也躲不掉的。唯有那個人,能夠排除一切阻礙,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僅憑直覺找到陷入困境的你。”


  童悠怔然,在她回過神時,老婦已經和來時一樣又突然消失在了視線裏。


  ——虛愛。


  她默念著那兩個字,一轉身,卻看見了淩一哲。


  不止是淩一哲,還有Amy,兩人就站在不遠處說著什麽。


  淩一哲背對著她,顯然是無法看到她就在身後的。


  而Amy卻絕對是看到了她。


  童悠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轉身就 走。


  片刻的遲疑,她愣在原地,就看到了足以粉碎掉她心的場景。


  Amy看著她笑了一下,帶著挑釁又嘲諷的意味。


  下一秒,她對淩一哲說了什麽,突然就踮起腳吻上了淩一哲的唇。


  太刺眼了。


  場麵唯美得太刺眼,讓童悠條件反射地立刻就背過了身,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一般心虛。


  海風鹹澀的味道湧進腹腔,伴隨著心裏難受的感覺,讓她無法再在這個地方多呆一秒。


  還沒理清思緒,一邁開腳步,眼淚就落了下來。


  童悠抬起手背狠狠抹掉,加快了腳步跑開,海風一瞬就將淚痕風幹。


  ——有什麽好苦的?


  ——你……嫉妒?嫉妒?


  ——搞笑了吧。為什麽去嫉妒?又憑什麽去嫉妒?


  嫉妒是與不相上下的人斤斤計較,而和Amy那樣的女生相比,童悠似乎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


  她咬住下唇,閉上眼拚命地往前跑,像是要逃開什麽。


  ————


  淩一哲拿著牙刷狠命地刷了第三遍牙。


  剛被Amy毫無預兆地強吻,淩一哲差點嚇得魂都要飛出去。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左右照了照。


  淩一哲想到剛剛自己居然被Amy吻了,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Amy這丫頭……成天到底都想幹什麽啊?


  他無奈的捂住臉。


  ——幸好啊幸好……


  ——幸好沒被童悠看到。


  正在慶幸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麵一聲轟響。


  淩一哲走出浴室,跑到窗邊,外麵的海浪明顯洶湧了起來,一道亮光掠過,接著就是一聲驚雷。


  要下暴雨了。海濱的天氣也是如此的捉摸不定。


  ——童悠!

  淩一哲立刻就想到了在童悠家裏的時候,害怕打雷的女生縮在衣櫃裏瑟瑟發抖的樣子。


  他丟下手上的毛巾,衝了出去,直奔童悠的房間,卻看到韓諾剛好憂心忡忡地和一個服務生從她房間裏出來。


  意識到處了什麽事,淩一哲衝上去一把拉住韓諾就問:“童悠呢?”


  韓諾的擔憂不比他少,皺著眉答:“不見了,小悠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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