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手眼能通天
“歡迎陸大人賞光——陸大人能來,那是草民的福分……”賴春濤笑容可掬前來,老遠的拱手奉承道。
“賴老板大壽,這麽多達官顯貴來了,我若不來,不是和同僚打不到一片麽?”陸笙麵帶微笑的說道,這話一出,在場的官吏卻是一個個都臉色大變。
之前不知道陸笙的身份,可現在知道了,那一個個當然是心驚膽戰。
陸笙不僅僅是從四品官員,還是吳州巡查使,對江北道各級官吏,是遇官大半級。而且這個時候來江北,不消說和這次的官員考核有關。
三年兢兢業業,隻為一次考核能再進一步,在這個節骨眼上被陸笙抓個正著,各級官員的心情可想而知。
那些底層小官還好,和陸笙沒有碰麵過。大家都穿著便服,陸笙未必知道誰是誰。可在人群中的成知府此刻卻是臉色煞白冷汗直冒。
回想起之前,他對陸笙的態度不算太友好,而後又在公堂之上出了醜。現在,又參加這等半黑半白的商人宴客。成知府甚至已經可以預見,別說這次升遷無望,就是還能幹幾年都成問題了。
“陸大人,請入座!”賴春濤春風滿麵的請陸笙進入主桌。而陸笙既然已經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再裝就過分了。
主桌上,成知府可是把賴春濤恨個半死。如果賴春濤沒請人,他是斷然不信的。甚至,成知府惡意的揣測,賴春濤是不是故意設好了局毀他前程?
“成知府?真巧啊?”陸笙笑著和對麵的成知府打招呼。
“陸大人,下官這也不過是尋常應酬。賴春濤是本府巨富,每年稅收,他一家就抵一成,下官隻是……隻是……”
“成知府無需多言,我也覺得這是應該的。為官者,是該和百姓打好關係呢……對了,今天來了多少同僚?我初來乍到,還不認識呢。”
陸笙這麽一說,頓時讓成知府臉上一愣。轉瞬間,心底的算盤劈裏啪啦撥動的飛快,憑什麽?憑什麽我被陸笙抓的正著,你們倒一個個蒙混過關?
成知府想到這裏,嘴角微微抽動,一絲壞笑浮現嘴角,“陸大人,咱們通南府官場,差不多來了三成,倒是江北道其他幾個府不遠百裏來的不少。
那位,是沭陽府知府,邊上的是沭陽府通判,還有那位,天旭府知府……”
陸笙麵帶微笑的聽著,怎麽感覺成知府在說這些名字的時候那麽的興奮呢?
“成知府,為何他一個商賈卻卻有這麽多同僚不遠而來?就算是為了他的錢,那東城牙行不是在我們通南府麽?”
“大人有所不知,這賴春濤不隻是東城牙行的生意,而且還有其他生意遍布整個江北道。在江北道,車行,集市就有十七八家。
聽說因為他家的錢多的他自己管不過來,就請了十八個大掌櫃,專門替他打理各項生意。而這些,也不是各位同僚爭先巴結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賴春濤能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陸笙好奇的看著成知府,而心中也已經明白了,成知府這是打算徹底一搏了。
據陸笙得到的資料情報來看,成知府為官還是有底線的。這還要歸功於他那強勢的夫人。成夫人除了長得不好看,脾氣不太好之外,眼界,胸襟都是很多男兒無法相比的。
她除了把成知府管的服服帖帖之外,更是不準成知府貪墨一文錢,也不許成知府對公務有一點瀆職。
有時候,她還會給成知府出謀劃策。成知府年僅四十,就是正六品知府,這個對沒有絲毫背景,全憑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人來說可謂奇跡。
但是現在,他在通南府知府上幹了五年。換做任何一府知府,那都是實權的肥差。但通南府卻是和金陵府有著一樣的尷尬。
通南府上,還有節使府,大事小事都是節使府的事,大功小功也是節使府的功勞。知府衙門唯一的工作,就是給節使府背鍋。
成知府早就想挪一挪了,哪怕外放到其他州平調也行。早幾年,成知府有想過和賴春濤打好關係,想借此力量讓自己能更進一步。
但回家後夫人用藤條打的他把這個剛剛萌芽的念頭直接掐死,用夫人的話說,投靠這種絕子絕孫的人?還不如自己拿根繩子上吊好了,就算一時風光,但背後多的是人戳脊梁骨。也許等百年之後,後代子孫都會被連累。
成知府想想也就算了,可沒過多久,和自己不對付的人投靠了過去,更是斷了成知府投靠的念想。沒投靠,但不代表不關心。
成知府對賴春濤背後的力量可是眼熱的很,可惜看的著卻不屬於他,也是無可奈何。
現在放在成知府的麵前就兩條路,一條就是攀上南陵王府的大腿,一條是在江北道混吃等死。混吃等死他不甘心,但南陵王府的腿卻是高不可攀。
在昨天,得知陸笙竟然就是南陵王府嫡係的時候,他懊悔的恨不得扇死自己。都怪他對江湖武林的事漠不關心,而朝廷之中又對陸笙身份做保密掩護。
雖然這種掩護瞞不了有心人,可成知府偏偏沒有關注。
知道得罪了陸笙,眼看唯一的路都快堵死了。又在這個時候,這個場景被陸笙撞個正著。如果這時候不表明立場,不再抓住最後的機會。以後別說攀上南陵王府,就是混吃等死怕也是奢望。
陸笙看著成知府凝重的眼神,心中漠然明了,“這邊五穀輪回之所在哪?”
“陸大人,下官帶你去吧。”成知府立刻站起身笑道。
兩人一前一後離去,身後自然有一雙眼睛盯著。但看到兩人都前往茅房,盯著的眼神也隻好轉向別處。
“成知府,你所說的手眼通天是指什麽?”陸笙漫不經心的問道。
“那個賴春濤,能夠和三皇子搭上線!現在朝廷的吏部,戶部,工部幾乎都是三皇子的人。
吏部主管同僚升降,結交賴春濤,無非是向三皇子表忠心罷了。這樣一來,以後上頭有空缺,自然是先考慮自己人了。”
“據我所知,那個賴春濤不過是一個混混,別說大字不識,早年間做過苦力,幹過潑皮,牢房裏也是三進三出過。”
“不錯,一開始下官也是不信。這賴春濤不過是升鬥小民,怎麽可能和三皇子有聯係。但後來才知道,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
他有一個舅舅,小的時候太窮了,就被家裏人送到了宮裏。因為和瑜貴妃是同鄉,後來就在天瑜宮當差。深得貴妃娘娘的信任,在十五年前,那個陳公公回鄉找到了賴春濤,之後,賴春濤便和三皇子搭上了線。”
“我說呢,這賴春濤發跡的也太快了……”陸笙笑了笑,也沒有再問。能從成知府口中得到這個情報,陸笙已經感覺不虛此行了。
那張讓他感覺害怕的關係網,也不在如之前那麽恐怖。畢竟,恐懼,來源於未知。就像明知道前麵有一張網,網後麵有危險。
在掀開網之前,你不知道是毒蛇還是猛獸還是毒蟲,多少心底都會恐懼的不願去掀開。但如果已經知道網下麵是什麽?做好相應措施再掀開,那就沒那麽害怕了。
這麽龐大的關係網,如果是因為宮裏因為三皇子,那就合情合理了。
回到酒桌,陸笙和成知府默契的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餘下所談的,無非是風花雪月。
閑聊之中,成知府對陸笙的感官再一次的改變,陸笙,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冰冷。至少,陸笙談論風花雪月的時候,說的比誰都放蕩不羈。
要不是陸笙華麗的戰績擺在眼前,成知府恐怕也隻能當眼前的陸笙是個年少輕狂的風流才子。
“諸位,諸位親朋,諸位故友,還有諸位大人,賴某感謝,萬分感謝大家能給賴某麵子賞光。賴某能有今日,全憑兩點,第一就是運氣,賴某運旺,所以這十多年來,在商海沉浮無往不利。
另一個就是全憑朋友幫忙,在座的都是賴某的朋友,也都知道賴某愛交朋友。沒有朋友的幫襯,賴某現在可能還在碼頭搬東西做苦力呢。
今天,是賴某四十生日。生日就生日了,賴某也不說什麽大壽。今天,好酒好菜,管夠,大家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既然來了,那就一定要盡興而歸。
期間,賴某給大家準備了歌舞,準備了美女作伴。我還請來了通南府第一美人青璿姑娘彈琴助興。雖然賴某是個俗人,但今天,賴某也附庸風雅一次!大家說,好不好?”
“好!有勞賴老板破費了!”
“哈哈哈……賴老板的身家,這點銀子九牛一毛!”
“哈哈哈,大家別客氣,吃!”
“後廚的師傅們,開工了——”
一瞬間,整個場麵的氣氛沸騰了起來。這種熱鬧的氣氛,是文人雅客聚會絕對不可能發生的。這在陸笙看來,感覺是回到了前世熱鬧的迪廳酒吧一般。
在賴春濤壽宴喧囂的時刻,通南城的錯綜複雜的小巷之中,一個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隱蔽處鑽了出來,他們彼此似乎都不認識,沒人說話,沒人做出任何有交流。
仿佛一個個機器人,按照,按照設定的程序彼此並行的向著同一個目標逼近。
黑夜中,萬籟寂靜。
突然間,躺在床上的蓋英,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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