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恩怨了
“攜帶白衣仙人的心髒,魔女不再是靠著所有怨念而生的存在了。她和所有生活在這個世間的生靈一般,能夠自由的不被任何阻擋的去快樂,去難過,不必再為了殺人而殺人。”
莫染說著哽塞不語,又將懷中的紅蓮放置地麵。“絲幽鬼魅擁有善神之心之後將不會死去,不過幾時我在這裏等你回來。蓮……仙子。”
華胥的日光已經普及大地,莫染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將結束了。
“轟!”
不遠處還是爆破聲不斷。
鳳明用盡自己最後一絲氣力在原地升起一群黑鴉,緊接著縱身撲向鳳靈焰,二人一並摔下高空。鳳靈焰沒有搭理鳳明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底下的烈焰,黑霧漫天靈殤笙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而剛剛那幾聲爆破徹底將村落移成平地。
“咳!”一落地,鳳靈焰就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身體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血流如泉鳳靈焰想自己怕是不得不曆涅盤劫了。但是那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一旦失敗就是連死的機會都沒有,就像.……凰梓心一樣。
可是鳳靈焰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了,他的眼神逐漸渙散,額間那枚流光溢彩的風印也逐漸褪去光芒。他整個人虛弱極了,耳邊是停滯不斷的蜂鳴。
“師尊?”鳳明也察覺到鳳靈焰的不對勁了,他慌忙想要去喚醒那個人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無功,鳳靈焰什麽都聽不見。
“不,”鳳明感覺到又什麽東西堵住了他的咽喉,像是吞了一把刀子火辣辣的疼。他眼眶發酸卻沒有哭出來,隻是一個勁兒的說:“師尊,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我不能,我不能看你有事。”
可是無論他怎麽呼喚都等不來鳳靈焰的回答了,他呆住看著那流光溢彩的人在自己的懷裏逐漸褪去光芒,那滿身的血痕,一點點浸透了鳳明的衣襟。在鳳靈焰身上的光輝褪去的那一刻,鳳明的雙眸也重新歸於無盡的晦暗。
“不……師尊,”鳳明說不出話來,可是眼前的一切卻都是在告訴他,鳳靈焰醒不過來了。漫天的黑鴉百鳥都在集聚,天地間唯一的鳳尊倒在他的懷裏。
“可是師尊,我隻是想讓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恨,我不恨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鳳明抽泣不已,在天宮的一點一滴又再次浮現在他麵前。他是希望鳳靈焰能多看看他,即便因此會害了靈殤笙也無所謂。
而上空眾位天兵天將還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警惕地望著底下的黑煙。那是陌生的氣息,但是那壓迫的恐懼卻令他們異常熟悉。
“大膽妖魔,既然敢在這裏露麵還不速速現身!”
有的天兵按捺不住,朝虛空大喊了一聲。廣袤的天際,聲音在山穀間回蕩依舊是安靜得可怕,沒有多餘的聲音。
“哼,估計是一隻修為低下的劣品妖魔,藏頭露尾的鼠輩罷了!”
他們還在給自己壯膽。
鳳明已經在底下抬起頭,也在張望四周。他不知道那人在哪裏,但是他有預感自己必須快些帶鳳靈焰離開。他知道,便忍下心痛將地上的人背負在身,一點點逃離。
而整個村落的上空,天兵並不知道一個無形的結界已經在悄然形成。他們還在張望,底下的村民已經死傷無數,即便難得有幸存者此刻也隻能默默等死。
“別讓他們跑了!”這時有人注意到鳳明和鳳靈焰,隻可惜一個天兵才衝下雲端,就在半空中硬生生被撕裂成為血霧。甚至於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眾天兵這才開始驚慌,那血霧不斷擴散給這個漆黑的村子裏蒙來一張絕望的網。
“他,他是怎麽死的?”
“底下有什麽東西?”
無數的疑問,沒有人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隻看到有人墜落隨後那人就死了,而且死狀極其可怖。
一切又安靜下來了,這一次多了人們的恐懼的心跳。
“啊,啊!”本以為會安靜片刻,沒想到又有一個人慘叫出聲:“不要!”
兩個字,眾人回頭的時候人群裏隻有多生出一團血霧,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是誰被抓了?”
“回將軍好像是.……雷師大人!”
四個字一片嘩然!雷師是他們這一次前來最大的籌碼,他們本以為如若到時候真的要迎麵靈殤笙雷師至少還能攔下片刻。然而任何人都沒想到,這樣的籌碼卻是以這種方式死去。
“.……撤。”領頭的將軍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意識到這一次的魔頭恐怕比以往他們遇到的都要棘手。
可是逃得掉嗎?
“將軍,這裏怎麽都飛不出!”
“為什麽,無論如何都是在這個地方!”
一時間原本氣勢洶洶揚言要除魔的天兵四下奔逃,然而無論他們多麽恐懼絕望的想要逃出這個地方,很快他們就會發現自己最終還是在原地打轉。他們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生生控製在了原地,無論如何都是徒勞無功,從踏入這裏的一刻所有人都隻能死!
“結界.……我們都被困死在了這裏。”將軍心中一涼,全身都麻木了。
等死……最絕望的就是等死,不知道下一個又會是誰。
而剛剛他們四下奔逃的時候,天空裏不知何時又多了許多團血霧。人在一點點減少,將軍也知道,他率先走出手中長劍橫握。
“魔頭,有種就出來決一死戰。休要再藏頭露尾辱殺我兄弟!”
沒有回應,但周圍的黑霧卻是在不斷加深。
“魔頭!你可知你今日所犯罪行?你可知後果?”
依舊沒有回應,四下隻有淒厲的風聲。
“魔頭!你殺人無數,你罪惡無邊!你必須上天宮接受眾神審判!”
最後一次怒吼,眾位天兵天將緊緊盯著周遭的變動。隻聽風聲如腳步一點點靠近,一陣黑霧過天際,一身破碎不堪的黑袍漸漸顯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
“找我?”銀絲千丈,寸寸染血,在這安靜的空氣裏無比詭異。
眾人的目光一下聚焦在那人身上,說不出的震驚。
將軍也震驚了,哆嗦片刻才道:“你,你便是……靈殤笙?”
安靜,又是沉默。
隻見那黑袍的人手一揚,遮蓋住自己臉的帽簷才被掀開,露出了一張令人錯愕的臉。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像是無數人的臉拚湊在一個人的身上,而那容貌卻孩子不斷的改變。
“我殺了人嗎?”
那黑袍人問,聲音無比虛弱。
“你……”麵對這樣的一個人,縱使是閱曆無數的將軍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那黑袍人卻歪頭盯著將軍,一雙美得不像話的眼裏都是疑惑。
“我殺人了嗎?”
“罪孽深重,是說我嗎?”
又是一陣詭異的妖風,那人一雙銀眸逐漸被血色侵染,麵上終於停止變化卻是不斷的裂開無數的魔印。
“我記得,好像有個人說她在等我.……可是我好累,沒有任何希望的尋找,真的已經受夠了。”
那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了惡魔的獠牙,卻沒有繼續殺人隻是用他的爪子掩麵哭泣。妖異的風中隻剩下他一人的抽泣,從始至終他想做的隻是一件事情,可從始至終卻不得已多了很多不想麵對的事情。
“你,真的是靈殤笙嗎?”將軍問,語氣竟有些發軟。
可是靈殤笙沒有理會他們了,隻轉身化作一團黑煙散去。就在他離開的那一瞬,整個結界崩塌,他沒有去殺剩下的人。而剩下的天兵也沒有再去追那個逃走的靈殤笙。
可是將軍卻在原地發愣,看著一地的血。
“將軍怎麽了?”其他天兵忍不住問,卻隻聽那人一聲悠悠長歎:“我之前聽聞他在天宮也曾是一代戰神,正義凜然。”
……
遠方,一個小座不知名的小山。靈殤笙默默走在山間,天地恍惚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隻漫無目的的走,哪裏都是一樣的,隻要不靠近任何人就是對的。
終於他有些累了,停在了山間一個破敗的屋前。他在屋外默立了許久,直到三個日夜消失,他才確認屋裏不會有任何人。他走近默默推開門,門卻顫抖著在他手下破裂。
屋裏的景致倒是很好,有一張小床,一張桌子。他忍不住走進去,就見那桌麵上還有一張破舊的字。他拿起來上頭潦草的寫著幾個字,應是寫給誰道別的,“致哥哥姐姐娘親,我……”後麵是不斷被劃掉的字。最後的落款是一個狐狸爪印。
靈殤笙看著眼內忽的一酸,他垂下手將紙條重新放回,卻不料手一抖那薄紙片在空中變成了糜粉。
屋內依舊安靜,他無力坐下靠著那木桌合眸。
第二日他醒來,屋外不知何時多了許多鳥兒的鳴叫。他忍不住走過去,一邊用手袖去驅逐一邊又道:“離遠些吧。”
就在這時,一封信從天而降,他眼中一酸撿起來。是鳳靈焰寄給他的。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心中萬般的苦楚,卻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緩和了許多。他的手指有些發抖,顫巍巍地將它拆開。裏頭的字跡卻不是鳳靈焰的,而是鴉神鳳明。
“師尊在白帝子這邊一切安好,恩公無需擔心。恩公的決策鳳明依舊遵循,隻是從此以後我們可能再不相見,望恩公保重。”
簡單的一段話,卻足夠讓他一遍又一遍的看。如今身旁也算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靈殤笙緩過神,將手中的信撕碎灑在屋內。隨後又出門一步步走向更高的地方。
要去哪裏,墜魔之後恐怕深淵大陸是唯一的容身之所。可那裏是他最為厭惡最為不屑的地方,人間嗎?可人間容不下他,他隻能給其他人帶來災難。
靈殤笙很快就到了山頂,卻意料之外發現了一條崎嶇的小路,他忍不住走近麵前的視野不斷地開闊起來。那小路一直通往的地方是一麵小泉,泉水周圍有靈果茂盛,和泉水之中似乎還有更神奇的生物孕育而生。
靈殤笙愣在原地,那裏熟悉的氣息縈繞在他心頭。他坐下來看著水中的生靈打鬧,沒有多久它們的壽命就到了,又變成了普通的水掉落泉中。當年在這裏散去的仙力竟被周遭的生靈運用到了百年之後的今天。
不知為何,靈殤笙內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或許是他在這裏坐的久了,周遭的生物也開始對他沒了恐懼,反而好奇地靠近打量這個一動不動的人。
靈殤笙也看著它們依舊沒有動彈,它們有的甚至已經跳到了他的身上。可是很快就下來,因為他身上強烈魔族的氣息讓這些生靈很無法接受。
“多謝。”靈殤笙看著它們,道。再次起身,身後已經多了一個人。
“你……”靈殤笙回首一愣,那人他再熟悉不過了,隻是今日卻有幾分不同。
那是莫染,隻是不再是那副少年的模樣。他手裏還旋轉著一顆金光燦燦的球體。
“你怎麽知道我.……”靈殤笙還沒有說完就被莫染打斷了,“回到花嶺你不在,我便用太極紋盤一路嗅著你的氣息過來。魔族的氣息很濃烈,找到你並不是很難,況且接下來的路我比你熟悉很多。”
靈殤笙垂眸,“這裏是萬重山……當年我收了他們的魂魄都留在了那方小泉。”
莫染點頭,“可你如今已經沒有仙力,你救不了他們。”
這句話一出靈殤笙眼裏卻忽然閃現了光芒,似乎是難得的快樂:“我聽說西方有能創生的佛,我想過去看看。”
莫染眼底一顫,有些不可思議。一個魔頭跑去佛界,那完全就是在找死。可是靈殤笙的表情卻不是作假,或許那家夥真的一心求死。
“你何必做成如此地步?”莫染忍不住問,“你自己也可以有自己的選擇,為何要將自己的命當做兒戲完全去托付給另一個人?或許她根本不需要你做到這個地步呢?或許她根本就不想這樣呢?”
莫染當然不理解,可是對於靈殤笙而言這就是他唯一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