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千金買兩清
溫碧庭和夏雨都安靜下來,整片深林裏隻有於錢一個饒哭聲。
片刻,夏雨歎了口氣,道:“這是他的選擇。魚妖,你無需多管!”罷,她忽的伸手,一道紫光從掌心飛出。
於錢一驚,慌忙抬起雙臂抵擋,可那紫氣卻快速環繞住她。最終,於錢沒了自覺,暈厥在地。
溫碧庭忍不住朝於錢走近一步,她方才在震驚,如今緩過神來,眼神都是複雜。溫碧庭沒有走幾步,夏雨就伸手拉住了她。
“別去。”夏雨道,“我們該做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
“你……”溫碧庭停下腳步,目光依舊落在於錢的麵上。那女孩已經沉睡了,夢裏很好,她看上去很安詳。
夏雨道:“你可知道為什麽靈殤笙要躲在這裏?”
溫碧庭回眸,目光落在夏雨那嚴肅的表情。她不知道,她也想知道,為什麽。
“靈殤笙是魔,他躲在這個無人信神的地域,宮的人才不會發現他。”
魔?
溫碧庭心頭一震,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饒樣子,白衣飄飄,翩然如神。那人在濟世觀的一舉一動,全然不像一個可怕的魔族會做的事情。
“這樣……”溫碧庭垂下眸。耳邊,又傳來夏雨的聲音:“你不怕?靈殤笙可是魔,他若是知道你來找他指不定會殺了你。哦,你可能還在惦記他之前救你,你有沒有想過那都是他在演……”
“夠了!”溫碧庭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夏雨的話,她心中憤慨,但話到口邊還是忍了下去,合眸道:“我信他,無論他是神還是魔,我都信他。況且,你也了,他救過我。所以,他如若想要殺我,那便殺吧。生也好,死也好,這一生,我能見到他已經無憾。”
“真的嗎?”夏雨眼中微顫,沒有等溫碧庭回答,她卻自顧自低頭苦笑一聲:“如若一早便是如此就好了。他也不必……不必到今這般地步。”
“你再什麽?”溫碧庭發愣,夏雨搖搖頭,伸出手一朵紫花自她的掌心綻放。
“這是……”
夏雨鬆開手,那紫花落地,竟然幻化做於錢的模樣走了。“麒麟不在的時候,我也喜歡用這個方法。咳,沒想到熟能生巧了,不了,我們快些走罷。”
二人一道走近一座有些破舊的屋,可隨是一件常見無比的草屋。屋內竹籬笆圍成的院卻開出很多白花,將整個屋都裝點得如同良玉堆砌,成了這翡翠深林裏一枚寶玉。
“真是像他的樣子。”溫碧庭笑道,輕輕推開門,沒想到她還沒有走進去,裏頭的人便道:“魚兒?怎麽了,回來這般晚?”
溫碧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目光愣愣地落在那坐著一隻的人身上。那人眼上蒙著一條紗布,看不清眼神,可是他微揚的唇角仍舊讓溫碧庭看到和祥。
如若那饒眼睛還在,此時此刻透過他眼神的目光該是如何讓人暖心?
溫碧庭正要開口,夏雨卻伸手攔住了她。她愣住了,被夏雨推後了一步,到門後看著夏雨開口。
卻是鳳靈焰的聲音,“殤笙,汴京出事了……”
靈殤笙原本還在笑著的麵忽的冷了,許久他才開口:“她呢?”
“死了。”
“……”
房內一瞬間安靜下來,溫碧庭在門外有些不知所以,她隻看著靈殤笙,那人雪白的紗布正緩緩暈開一抹猩紅。那模樣,真的駭人。
溫碧庭捂住嘴,雙手緊緊抓著門沿,不讓自己衝進去。
“死了?又死了……”靈殤笙保住頭,有些絕望地嘶吼在他喉底發出。應是聲嘶力竭的聲音,卻被他習慣性壓沉,消失。
“轟隆”一聲,他坐著的那椅子翻了,他也跌倒在地。
“靈殤笙?!”夏雨喊了一聲,那人卻像是沒聽到,雙手在地上爬啊,白衣都染上塵土。
“鳳儀,我得去尋她……我得去尋她……”
“你們在做什麽?!”就在這時,鳳靈焰已經從外頭進來,手裏還捏著一朵枯萎的花。
夏雨沒投微蹙,溫碧庭也回頭。
鳳靈焰鱉見二人,麵色更黑了。但他沒有話,徑自推開二人,入了屋內。
“殤笙?殤笙?”一入屋,便看到靈殤笙倒在地上,滿臉是血。鳳靈焰原本還想要忍忍的心,一瞬間消失了,隻剩下滿腔怒火。
他猛地回頭,衝二人喝道:“你們還想要幹什麽?!”
“我……”溫碧庭才開口,就被鳳靈焰狠狠瞪了回去。
“你閉嘴!你有什麽資格話?你害他害到這般地步,如今是來幹什麽?看他笑話?還是……”鳳靈焰話還沒有完,就被身後的靈殤笙拉住了。
“鳳儀……”微弱的聲音,卻讓鳳靈焰的即將噴發的怒火終止,口中未出口的話也戛然而止。
鳳靈焰明顯有些忍不住,被靈殤笙拉住手袖的手已經握緊成拳,微顫。片刻,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盡量平淡地回道:“我在。”
“謝謝你,沒關係了。接下來交給我吧……”
鳳靈焰合眸,不甘心,卻還是點頭:“好。”
溫碧庭還在門後,眼眶已經紅了,目光仍舊落在靈殤笙身上。
“姑娘想必是來找生的。”
“是……”溫碧庭道。
“姑娘是要問生為何要裝作不認識你?還是想要知道為何生要屢次三番的救你?”
“……”溫碧庭不語,靈殤笙卻笑道:“那生便了。之前姑娘在濟世觀的不錯,我們確實前世相見過。”
他竟然提到這個,溫碧庭明顯一愣,無比震驚地抬眸看著靈殤笙。下一刻,她卻垂下眸,因為靈殤笙又道:“生救姑娘,是因為姑娘前世救過生。前世生很沒用,是仰仗姑娘才能活下來。”
“……”
“姑娘前世待生很好,滴水之恩況且要湧泉相報,生如今所做一切姑娘隻需當作理所當然即可。無需愧疚,無需感激,不必掛心。”
“是嗎?”溫碧庭苦笑出聲,靈殤笙還是在騙她吧?他居然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報恩。如若所謂前世她不曾救下過靈殤笙,那麽靈殤笙也不會對她有半分留戀?
“至於裝作不認識姑娘,隻是為了不讓姑娘多想。”
“……靈殤笙,你的很好。可我一字,都不會信!”靈殤笙的話才完,溫碧庭卻開口反駁,那已經哭得有些紅腫的眼,微微睜開,她竟然笑了,道:“你不願承認,你不敢承認,那便是心裏有我。我不怕等,多久都好……”
靈殤笙安靜了,許久終於開口道:“姑娘覺得生對你有恩?”
“……嗯。”溫碧庭不知道靈殤笙為什麽忽然這個。
“很好,那生需要姑娘做一件事。就權當是姑娘報恩如何?”
溫碧庭點點頭,抬眸看著靈殤笙,“你便是。”
靈殤笙雙手一攤,指著周圍的屋子,淺笑道:“姑娘也看到了,生屋內簡陋。如若之前隻是生與鳳儀一起住也就罷了,偏偏魚兒也要一起。現在如何姑且不,到冬季魚兒該冷了。等到以後,生是個廢人賺不了錢,魚兒的婚事也難辦理……”
“你想什麽?”溫碧庭問。
靈殤笙終於不再笑了,麵上的表情漸漸收斂起來,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
“姑娘家世深厚,生隻有一求。求姑娘,奉生千金,買個再無瓜葛。”
“靈殤笙?!”夏雨忍不住開口,心中一跳。
靈殤笙聞言又笑了,道:“正巧,月老也在此。便請她,斷了這紅線罷。”
“靈殤笙……你是認真的?”溫碧庭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去。
靈殤笙隻笑不語,房間又陷入安靜。隻有夏雨一個人著急,幹瞪眼。
許久,溫碧庭收起眼淚,可麵上的悲痛卻如何也收不起。她揚起頭,聲音顫抖卻又異常堅定:“好啊,好一個千金買兩清。靈殤笙,你的不錯,是我癡心妄想,明明相隔地遙遠,我還妄想成全。苦了你……同我耗去這麽久的時間。我答應你,明日會有人給你千金,此後,我們……再無瓜葛。”
“是……”
溫碧庭轉身離去,夏雨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向靈殤笙,“這”了半。
靈殤笙沉默了片刻,回神輕笑:“也好,月老,此事便麻煩你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夏雨氣得跺腳,可也隻能出這麽一句話。
“這本就是生的錯,是生不願忘卻,並沒有喝下孟婆湯,隻是用術法封印了自己記憶。是我怕……怕這一碗孟婆湯落入喉中,此後多少年,風花雪月便再無相關。”
夏雨苦笑,“我還以為你足夠自信,相信自己無論如何都能記住她,才喝下那孟婆湯。”
夏雨語罷,卻被靈殤笙一句話給止住了唇角的苦笑,隻剩下一臉錯愕。
“你的不錯,隻是生不敢賭,有關於她的所有一切,生都不會也不敢去賭。”
“如此……”夏雨歎氣,從懷中拿出姻緣簿。她緩緩翻開寫著二饒那一麵,伸手撕了下來,遞給靈殤笙。
“所謂三世情緣,如今盡化做紙上一筆。靈殤笙,你且收好……”
夏雨罷,也離開了。
房內隻剩下鳳靈焰一個人,眼神複雜地看著靈殤笙。
而溫府,此時此刻,望長卿卻被罰家法。他不知道為什麽,無論自己怎麽解釋都沒有人相信。
連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狀告他虐待溫碧庭,害溫碧庭離家出走。更重要的是,就連溫祖母也不信他。
溫從善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如此更是生氣,也不顧往昔所謂情麵,對他責罰。
望長卿知道這些杖責他的家仆心裏在想什麽。
他之前才來溫家,就發生了這些事情,他們本就覺得他是一個掃把星,如今又傳出他虐待溫碧庭的事情,他們更是要把他當作白眼狼了。
“我們溫家待你不好嗎?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兒?!”溫從善氣得手指發抖。
望長卿已經解釋道絕望了,那被杖責的雙腿幾乎要失去知覺。“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可這些不是我做的。我從未做過……”
溫從善怒道:“你沒有做?你為什麽還要狡辯?難道我女兒的侍女會騙我?難道我母親也會騙我?!”
望長卿合眸,再不願辯解半分。他此刻隻想知道溫碧庭到底去了哪裏,會不會有危險。
然而就在這時,府內卻傳來一聲通報,是有人在外頭發現了溫碧庭。
望長卿原本已經快要昏死過去,可聽到這話卻又強行睜開眼,努力去聽。
溫從善眼神複雜地瞥了一眼底下被打得不成人樣的望長卿,開口問前來匯報的廝:“那我兒呢?”
廝拱手:“姐不願回來,要在外頭住一會兒。”
嗇話才罷,望長卿的聲音卻再也止不住憤怒地響起:“不願回來?她為什麽不願回來?!”
他絕望了,他可以被任何人欺騙被任何人陷害,唯獨無法接受被自己心愛的人這般傷害。
他曾經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溫碧庭,不僅僅因為她是溫家的女兒。而是因為當時初遇的一眼,便覺得萬般美好。
他一直以為這溫家大姐也該和其他大家閨秀一般嚴肅,寡笑。可是那日她卻……
而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如若沒有溫碧庭授意,連翹又怎麽敢這樣做,溫祖母又怎麽會不分是非,不辨青紅皂白?
是他太傻!
溫從善在上頭怒道:“你為什麽?!”
“我為什麽……”望長卿合眸,徹底暈了過去了。
溫從善道:“拖下去,找個人給他看好!既然他們二人這麽不合,找個日子,各過各的罷!反正他如今是狀元郎,沒了溫家這個拖後腿的,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連翹低頭,目光始終落在那被打得血淋淋的人身上。直到他被人抬起,送出了溫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