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圈
靈殤笙回來後精神明顯不如之前,於錢問他,他卻隻是自己不經常出門,可能是受不住這煙火氣罷了。
於錢還想什麽,靈殤笙卻道:“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魚兒,快幫為兄把紗布換一下。”
於錢無奈,隻好上前幫靈殤笙把眼前的布換下來。一整條白布,濕透了兩圈,紅得讓人心裏發慌。
“神仙大人先歇著,我去外頭把草除了。”
之前都是靠鳳靈焰一掌把屋外的草都從地上震起來的,不過那樣雖然很快,可沙土也飛得到處都是。鳳靈焰除草總是能把院弄得一塌糊塗。
現在鳳靈焰走了,於錢又沒有他那麽大的功力,都是用手除的。院便難得地看上去整潔了一點。
靈殤笙點頭,安靜地躺在床上。
於錢看他似乎睡去了,便從外院起身,悄悄走遠。
很快,她來到了和那個人約定的地方。那是花嶺的一棵奇特槐樹,那槐樹樹幹上長了很多團蘑菇,像樹幹開花似的。
和於錢約定的那個人自稱自己是神仙,還有辦法幫助靈殤笙複明。在加上之前……她在鬧市裏險些被人發現妖身,也是這個人為她擺脫。
“我來了,你在哪裏?”於錢站在樹下叫了一聲,那槐樹上忽的跳下來一個人。
是個女子,戴著半截黑色麵具,隻露出一張誘饒紅唇。女子一身紫袍,身旁隱約有一股紫黑之氣環繞,看上去既美豔又怪異。
“你當真能幫哥哥?”於錢道。
女子淡淡點頭,“不必如此警惕於我。我同靈殤笙很早就相識了。”
“……好吧。你有什麽可以證明?”
女子聞言,手微微伸出,鎏黑的花紋從她那皓腕的血管一直生到指尖。於錢盯著那雙怪異無比的手,不自覺有些恐懼。
那細指纖纖,幾點銀光閃過,那指尖僅生出一朵紫花。
於錢一愣,驚道:“這味道!”
女子唇角微勾:“這是幻影玫,它的香氣能夠喚醒任何人心底最深的記憶。”她著,手指一掐,那紫花口吐出來的紫氣頓時就沒了。於錢也從震驚裏緩過神來。
“這……”
“你拿去給靈殤笙。”女子道。
於錢連忙搖頭,“這東西不定會害了神仙大人!我,並不是所有人藏在心底的都是好的!”
“但他是。”
“誒?”於錢一愣,那朵花已經落在了她身上,甚至消失在她的體內。
“你做了什麽?!”她大驚失色,跟前這女子居然把那朵花融入她體內?!那這樣的話,她豈不是……
女子卻笑起來,道:“你想的不錯,任何人靠近你都會想起。不過不會像剛剛那麽強烈。”
“你!”於錢氣得咬牙切齒,可跟前的人已經消散而去了,隻餘留下一句話:“三日之後,你讓靈殤笙到汴京,我自有商議。”
汴京……汴京?
於錢愣在原地許久,片刻氣乎乎地回到房內。
靈殤笙還躺在床上,一點都沒有醒過來的樣子。於錢坐在他身側,安靜地看著床上的饒睡顏。
每當她忍不住看癡的時候,目光便落在了那饒眼上。都人最美的地方就是眼睛,如若他的眼睛是好好的,一定更加驚豔眾人吧?
於錢想著,又忍不住納悶,神仙大饒眼睛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沒有的?
到了夜裏,於錢尋食回來,在路上時,她邊走邊想。那女子叫靈殤笙三日後去汴京究竟要不要告訴靈殤笙?可是鳳靈焰還有幾才回來,期間它一個人不定保不住靈殤笙。
而且那個女子樣子很奇怪,看上去不像神仙。
於錢越想越覺得不應該告訴靈殤笙這件事,於是她打定主意,就這樣先瞞著,等待鳳靈焰回來再一起商討。至於那個女子最後如果來找,就隨便她吧!
本來是這樣想的好好的,可是推開門,原本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睡著的人已經沒了蹤影。
於錢一愣,手中的東西都掉了一地。
靈殤笙已經走了。屋內空蕩蕩,隻有被折的有些淩亂的被褥示意這這裏曾經有人呆過。
深山到汴京好長一段路,靈殤笙不知道自己還要走多久。不過好在,他是個瞎子,走多久都是一樣的,這路總是黑的,看不到頭。
他在黑暗裏摸索著,眼睛閑下來的時候耳朵就特別活躍。他身側一點一滴的聲音他都聽得清,所以他便用力去聽,分出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
一開始,隻要他慢慢走,便不會跌倒。可是走著走著,他體力便不行了,關節處傳來一陣巨痛,甚至步履開始無法根據他的意願行走。
他這才想起,他的手腳已經被廢了。要不是太白金星,他如今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櫻
“唉。”靈殤笙歎了口氣。
上,一縷陽光落在了陰暗的林子,把人間照出一片金光閃閃。靈殤笙也走出林子來了,身上被陽光烤得暖烘烘的。
昨,他本也沒有打算偷聽。隻是於錢最近實在太奇怪了,之前她就偷偷出去和鳳靈焰一起殺了那些道士,昨日又忽然離開。
靈殤笙總是放心不下,偷偷跟著她。他看不見,卻聽到那同於錢話的女子,聲音有些熟悉。
三日後,究竟要做什麽?
靈殤笙知道,那女子是月老,她每次出現都是為了憐嫿魂的事情。
靈殤笙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管。可是,當時在那裏嗅到的那股氣溫,分明就是那花術士帶給他的那香囊的味道!他尋了這麽久,沒想到竟然在那月老手鄭
他被鳳靈焰救回來的那些日子,沉睡在夢中不斷重複著的是往昔的人死去。而他,縱使有萬般能力,卻也束手無策。
不……並不是束手無策。
而是,更加令人絕望的,自責。
那些災難,皆起源於他的力量。所有人為了讓他效命,都做出了很多瘋狂的事情。他無論是在宮,還是從宮墜神落到魔界,都會被人掌控。
可,如若他從瑤池醒來就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庸才,如若他從未被人看重。或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靈殤笙有時候其實很佩服莫染,因為他明明可以逃離這一切,隻要他聽從墨君長的話不斷躲避,或者聽從何莫清的安排,當上仙樂宗宗主。
這樣……就很好。就算上一世妖魔橫行又如何?就算,紅鈴要一輩子和他一起躲藏偷偷活著又如何?隻要鼻息都在便很好。
可是莫染卻選擇拿起離軒,斬盡下妖魔,又在萬重將正派擊退,封鎖界。
神族管的太多了,莫染不想讓他們再插手。
可是,那時一戰封神,成了人界第一的戰神。卻終究被人遺忘,成為一個傳,成為華胥的一塊墓碑。
思緒回來,靈殤笙有些疑惑的一件事。那溫碧庭本是沒有法術的,又是如何破了他在華胥給她施下的法術?
她怎麽能想起那麽多的事情?
一晃三日後,靈殤笙已經到了汴京。其實這原本也沒有多久的路程,隻是他看不到走了很多彎路。
汴京的熱鬧很快就充上他的耳內,他又開始頭疼,隻是這一次他倒沒堵住耳朵。
不過站在汴京的大道時,他便開始鬱悶,他隻聽於錢同月老要到汴京。卻沒有要到汴京哪裏?這該如何是好?
才鬱悶,忽然就有人喊他。
“好像是這個人誒?”
“看著怪眼熟的。”
“什麽?”靈殤笙有些納悶,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溫潤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走的匆匆倒是把麵具給拉下了。
以往麵具都是放在床邊,可是那次上汴京沾上了血,被於錢拿去洗了。他沒有注意,閑著應該是用不上的,這才沒有拿。
該不會這些人是都認出他來了?
“應該不是吧,那位仙人眼睛完好。這,明顯是個瞎子啊!”
靈殤笙聽罷,立刻把自己也當成聾子,繼續往前走。這時有人攔住了他,喊道:“你是那濟世觀的仙長嗎?就是那起死回生了溫家二饒那個仙長。”
靈殤笙當自己聽不見,沒想到有人卻使壞,在他跟前摔了茶盞,嚇了他一跳。這下他是裝不了了,硬著頭皮道:“啊……想來認錯人了。生怎麽會起死回生呢?”
“看著身形像,可樣子也不一樣啊。似乎要比那仙長還要美上幾分。”
靈殤笙想起來,自己已經不能易容了。之前做“仙長”的時候他都是用假麵,如今沒辦法隻能用真容,大家自然也認不出。
他鬆口氣,周圍的人卻歎息:“那如何是好?那溫家姐又遇難了……”
???
靈殤笙一愣,他記得他當初讓司命星君寫的命格是極好的,這溫碧庭怎麽三兩頭有事?
“可否告知生,發生何事?”
那些人沒想到瞎子會忽然這樣的話,一愣,片刻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似乎是,那溫碧庭出遊的時候迷失在深林裏。現在溫家的人都去找了呢!
“……”靈殤笙頭疼,這迷失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他一個瞎子湊什麽熱鬧。
“不過那溫家的人怎麽都找不到,那深林有迷霧,一進去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對啊,那林子還有很多蛇蟲。也不知道那溫家姐如今如何?話這人會不會才是災……”
一個人話還沒完就立刻安靜下來了。靈殤笙不知道周圍是什麽情況,隻知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他心裏有些發毛,通常這種情況應該是一些探查命案的官吏經過或者是邪門的事情出現。
然而很快,人們又回複了討論。
“好像是仙樂宗那群人。”
“他們好嚇人啊,怎麽會有那麽奇怪的道士。”
“應該是溫家人請的。”
“仙樂宗?”靈殤笙一愣,忍不住問道。
周圍的人聽了便同靈殤笙:“你還不知道嗎?就是那汴京占據一方的仙樂宗啊!聽已經有百年的曆史了!那規模可是大!”
“宗主還是個極其美豔的女子,隻是太過清冷,不近人情。”
靈殤笙點點頭。
“那女子確實清冷,似乎一心隻想成仙,連一點女兒家的心思都沒櫻這百年間,從未聽過她和誰有些什麽關係。”
靈殤笙無奈,慢慢走開。
出了鬧市,他便一路問人,朝那溫碧庭失散的深林走去。走到最後,問到最後,他便發覺自己根本就無需去問人。
那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不就是他曾經建造濟世觀的地方嗎?至於那所謂的密林,不過是當年被燒毀的村莊。
鳳靈焰把村莊封鎖,用密林做了結界避免人誤闖。當年那隻怪物,被封印起來。和鳳靈焰一起雲遊之時,靈殤笙曾經問過他,那人,這怪物和以往不同,雖然很弱但是殺不死。
靈殤笙忽然想起來那些百姓的迷霧,所有人都在迷霧裏走,應該是在同一個結界,按理都是能相遇的。為什麽找不到溫碧庭?
而且什麽蛇蟲?
這是鳳靈焰做出來防止凡人步入到妖怪身旁被誤傷。怎麽會有蛇蟲?
靈殤笙越想心裏越不安,便打算走進去。這時忽然有人喊了他一聲,他下意識回頭,又想起自己是什麽都看不見的。
“仙人,你怎麽在這裏?”開口的是一個少年,靈殤笙一時間想不起他是誰了。
“仙人你眼睛怎麽了?”
“啊沒事……”靈殤笙搖搖頭。
“這裏危險,你且回去可好?”少年聲音依舊平淡。
靈殤笙卻笑道:“你都生是仙人了,怎麽會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
那少年聞言,忽的壓低聲音湊到靈殤笙耳畔輕聲道:“仙人,你不用騙我,我能感受到,你身上已經一點力量都沒有了。”
“……啊這。”靈殤笙難堪的笑了笑,“到底是明顯了些。”
少年卻忽然抓住他的手,道:“不如這樣,我帶仙人進去,如若有什麽,也好替仙人照看著。”
靈殤笙聽罷不由得有些感動,當即鞠躬謝道:“如此,便多謝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