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於錢
“救……救命……”那聲音怪異，像是口裏含著什麽東西，模模糊糊的。鳳靈焰原本不想多管閑事，可是樹上的人卻開口問了一句：“鳳儀，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鳳靈焰白了靈殤笙一眼，冷冷道：“你聽錯了。”
靈殤笙聽到這回答立馬不依了，坐在樹枝上晃蕩，看上去搖搖欲墜。“鳳儀，生是瞎了，但還沒聾。”
鳳靈焰怕他掉下來，走到樹下護著，一邊有些氣惱道：“你瞎了還管那麽多？快點給本尊下來！”
“好啊。”靈殤笙難得聽話，摸著樹幹就要下來。鳳靈焰見狀鬆了口氣，然而他的心還沒有放回原位，那掛在樹上的人卻忽然“咻”的一下沒了影。
“靈殤笙！”鳳靈焰大驚，眼看那人直接蕩了出去，他也連忙跑去。
不遠處，一群道士正擰著一個衣著破爛的乞丐走，一邊還罵罵咧咧的。乞丐口裏被塞入棉布，隻能支吾出聲。
“給老子安靜點，都嗡嗡嗡吵了半了！”一個道士實在受不了那家夥吵吵，從背後抽出拂塵一掃打在乞丐臉上。
乞丐一下被打翻在地，麵上紅了一片。然而他沒有哭，反而立刻翻身，跑起來。
“給老子站住！”幾個道士見狀頓時大怒，鬼武者拂塵朝乞丐追去。
其中一人喊道：“把這妖怪的腿砍了！”
這一出聲，其他人立刻抽出利劍，手中捏起法決催動周身的銀光長劍朝乞丐的腿部刺去。
長劍劃破空氣，叫囂著刺來。乞丐也感受到身後的危險，下意識回眸，一雙被長發掩蓋的眼猛睜。那長劍刺入他的眼眸，他已經沒有辦法躲了，心中一沉，完全愣住。
“啊！”回過神，他下意識抱頭尖叫一聲。可是疼痛卻沒有傳來。
他抬眸，人頓時愣住了。
那是火，一大團火，五光十色的火焰憑空炸裂，如同上的煙火，卻要比那更加絢爛美麗。那讓人驚恐的所有威脅都被火光融化。
而在這萬火簇擁裏，卻生出一纖塵不染的白衣。白袍浮空，圍繞著火光與仙霧，流光溢彩，神下凡，照亮了他那雙沉重的黑眸。
這世間也會有神嗎？
在這不曾被眷鼓深山，在這個人們隻相信鬼的世界裏，還會有一心為了信徒的神明嗎？
他隻覺得雙膝發軟，跪倒在地。
這時，一個身披五彩祥鳳裳的男子趕來，一臉氣氛地瞪著靈殤笙道：“你不要命了？！”
靈殤笙原本還在原地呆著，麵無表情，聽到鳳靈焰的聲音忽的咧嘴一笑：“啊這……怎麽這麽不心就溜出來了呢？”
鳳靈焰才不信他那鬼話！他走到靈殤笙身旁，伸手捏了捏靈殤笙的關節，隨後道：“你再折騰，都折騰折了最好！”
靈殤笙笑而不語，鳳靈焰便不再理他，目光落在對麵一群還沒有緩過神的道士。
其中一個道士怒道：“哪裏來的妖？膽敢這麽放肆！”
鳳靈焰一聽，麵色頓時黑了不少。
妖？這世間有長得像他這樣的妖？居然把堂堂鳳尊當作妖，簡直……
“找死？”鳳靈焰雙眸一抬，周身燃起一股烈焰。
道士們頓時白了麵色，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從鳳靈焰身上傳來。他們想要轉身逃跑，奈何動彈不得。
“鳳儀，他們你是你便是嗎？別多想了。”靈殤笙道。
鳳靈焰回頭瞪了他一眼，卻忽然想到這人也看不到，氣道：“你閉嘴。”
著，又走上前，手中壓製著力量。
靈殤笙伸手要去抓他，卻抓了個空。可是那家夥還不死心，又伸手，鳳靈焰瞥了他一眼，咬牙氣乎乎地甩出手袖。
靈殤笙終於抓到了，麵上竟然浮現一抹淺笑。
“鳳儀，算了吧……”
“不……罷了。”鳳靈焰原想拒絕，片刻卻轉口。他手一揮，幾個道士便逃走了。
道士逃走之後，乞丐就連忙跑上來抓住靈殤笙手袖。鳳靈焰本想也給這乞丐靈蓋來一掌的，沒想到那人居然“噗通”一聲跪下，對著靈殤笙喊道：“神仙大人！”
？？？
靈殤笙一愣，下一刻猛地抓住鳳靈焰的手急道：“鳳儀冷靜！”
“他必須死！”鳳靈焰的麵色頓時大變，他大喝一聲，眼睛都變得猩紅。
乞丐有些不明所以，被鳳靈焰這麽一喝，嚇得連忙躲到靈殤笙身後。
靈殤笙有些無奈，卻還是抬起一隻手護著乞丐。他看不到鳳靈焰，對著一片黑暗道：“鳳儀，不如就讓他跟著生，可好？”
“你！”鳳靈焰這下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最後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咬著後槽牙道：“最後一次！”
靈殤笙忍不住笑了，點頭，“嗯，最後一次。”
“你！”鳳靈焰氣不打一處，轉身就走。可是他要離開之前，又扭頭對那乞丐惡狠狠道：“以後你就跟著他，片步不移！你若敢走，本尊弄死你！”
乞丐這會兒倒不怕了，躲在靈殤笙身後對鳳靈焰來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鳳靈焰氣得要死，再也不理二人了。
靈殤笙還在原地站著，麵上掛著一抹淺笑。他的手在虛空摸了摸，乞丐連忙去牽。才碰到那饒手，心中就一陣激蕩。
原來這就是神仙的手啊，軟軟的嘿嘿……
乞丐止不住癡笑，隻是他沒想到靈殤笙居然順著他的手摸到了他的頭頂。
“個子不高，家夥，你是什麽？方才我可聽到他們叫你妖怪了。”
乞丐麵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原本還摸著靈殤笙手袖的手忽的一頓，垂了下去。他開口，一雙眼眸晦暗不明，“我是魚妖。”
靈殤笙聽罷一愣，那乞丐也注意到了，麵色越發難看。“神仙大人，你明明知道我是妖怪，為什麽還要救我？”
靈殤笙聽罷忍不住笑，用力揉了揉那乞丐的頭發。“你呢？”
“我不知道……神仙大人，我從很的時候就被人抓走，投入鬥妖場供那些道士觀賞。我打不過那些牛妖，被賣給好多人。可是他們都不喜歡我，我成了乞丐。本以為這樣就好了，可突然間卻來了一群道士，他們抓我，我是做爐鼎的好料子。”
乞丐的聲音平淡，但是他微微抓緊靈殤笙手袖的手卻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波濤洶湧。
“我問過他們，問過每一個趕我走的人。為什麽，他們我是妖，所以就應該如此。所以我不知道，神仙大人為什麽要救我？或者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靈殤笙蹲了下來，乞丐看著他，那容顏不僅讓他有些癡了。
“櫻”靈殤笙道。
乞丐聽罷頓時搖頭道：“你騙人！如果有，為什麽我還會這樣？”
靈殤笙卻笑了，伸手摸了一會又找到了那乞丐腦袋。他拍了拍，道：“我這不就來了嗎？神仙都很忙，這世間人太多了，他們救不過來。他們要麵對的事情也太多了，有時候連自己都無法自救。”
乞丐一愣，“哇”撲進地大哭起來撲進靈殤笙懷裏。“你為什麽來得這麽晚？”
靈殤笙不語，勾起的嘴角也緩緩垂下。
神仙……他早就不是神了。他如今啊，連這乞丐都不如。
靈殤笙歎了口氣，帶著乞丐起身回程。
然而靈殤笙並不知道，他出現的那一刻，便是他人眼中永遠的神明。
乞丐去洗了個澡，把身上衣服換了下，倒是把鳳靈焰給嚇壞了。倒不是這乞丐長得有多麽傾國傾城，而是這家夥居然是個女孩……
“你……”鳳靈焰腦中一陣混沌。
“怎麽了？”靈殤笙在床上坐著，有些納悶這屋裏怎麽突然安靜下來。
“少見多怪！”乞丐白了鳳靈焰一眼，端過碗擺在靈殤笙跟前。原本滿是不屑的表情頓時笑嘻嘻起來，一臉殷勤道：“神仙大人需要我幫你嗎？”
“啊謝謝你，不用了。”靈殤笙又開吃了，難得斯文。
鳳靈焰頭疼，“你怎麽是……女的？！”
靈殤笙聽罷一愣，有些好奇道：“啊，罪過，我竟沒看出來……”他話了一半，忽的轉口，“不對，我是個瞎子，看出來就奇怪了。鳳儀，你沒瞎怎麽看不出來？！”
好家夥還質問他了！
鳳靈焰覺得在這裏一受的氣比他在滄海一年受的氣還多！
“吃你的飯！”
靈殤笙便吃，可飯都填不滿他的嘴，他邊吃邊道：“剛剛還沒有問名字呢？你叫什麽？”
乞丐難堪道：“我沒有名字……”
鳳靈焰聽到這話，連忙插口，陰陽怪氣道：“喲，沒名字呀，真可憐。不如本尊給你取個二狗子聽聽？”
乞丐一翻白眼，麵上難堪頓時沒了，“看你穿得滿身插雞毛似的，就知道是個俗人！”
“誰插……”鳳靈焰氣得麵色發紅，那乞丐卻立刻轉口，拉著靈殤笙的手袖頗有些撒嬌意味道：“神仙大人，給我取個吧？”
靈殤笙被二人逗笑，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當麵鳳靈焰這一身衣服是插了雞毛吧。“好。你即是魚妖，便姓於可好？”
乞丐搖頭，“不要，我要和神仙大人一個姓！”
鳳靈焰聞言蹙眉插口道：“這簡單，你認他當爹。”
靈殤笙頭疼，“我不收，鳳儀你別搗亂。”
“啊？”乞丐原本還歡喜要下跪呢，一聽到這話麵色都帶著失落。“哦，那就姓於吧。”
靈殤笙道：“你喜歡什麽字？”
乞丐想了想，她並不識字，所以準確來並沒有特別喜歡的。不過，她腦海裏隱約出現了一個字，“神仙大人，我喜歡錢。”
“啊？”靈殤笙一愣，下一刻就知道她的意思，便持筆沾水在桌案上寫下：“於錢”二字。
她一看頓時歡喜地，連忙跑到外頭趁著水跡未幹，把上頭的字寫到外頭的沙土上。
鳳靈焰一臉好笑地看著那跑來跑去搬字跡的人，忍不住道：“看不出你個妖都愛財。”
靈殤笙卻又執筆沾水，在那名字旁寫下細細的一串字，“願你，如名般為世人所愛。”
入夜，鳳靈焰自己有事出去了。於錢也不鬧了，到屋內幫靈殤笙整理被褥，扶著他上床。
“神仙大人早點休息。”於錢走到一旁，把白燭吹滅。
隨後她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聽到靈殤笙均勻的呼吸聲，她才緩緩鑽出了門。
深夜漫長，她在深林裏慢慢走，一邊卻偷放出靈識。她的靈識自然沒有靈殤笙那般強大，沒有辦法覆蓋整片深林，所以她也不得不一點點找。
她就這樣走，走到一處樹下，安靜地站著。不一會兒，一陣喧鬧聲便傳來。
“就在前麵！”
“快來，我帶你們走！”
於錢合眸，手中亮起一道光。那群人越走越近，於錢依舊一動不動。
終於，有人發現了她，大叫一聲。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片刻後他們卻發現那是一隻妖。
“殺了她，不要太大動靜！”幾個道士道。
一群人悄悄朝於錢走來。
“嗬。”
然而一聲輕笑響起，出乎眾人意料，一道銀光化作銀線飛速穿過幾個道士。慘叫甚至還沒有發出，走在最前的幾個道士就無力倒在地上。
“什麽？！”“快殺了她！”
其他人見狀連忙催動符咒，黃幾幾的符咒才升起，幾道黑色影子卻從周圍的樹落下，抽打在他們的手臂上。一時間哀嚎不已。
“啊！”“是什麽？！”“周圍還有妖怪？！！”
眾人慌亂，東張西望。於錢便趁機飛身倒他們跟前，手捂住他們的口，身子一翻閃到他們身後，銀光劃過他們的脖子，鬆手，看他們倒下。
血腥味四溢，很快染紅了一片地。
於錢身上臉上也沾染了許多血。那些人很快就反應過來周圍不過是藤蔓，頓時大怒朝於錢衝去。
一群人扭打在一起，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吵鬧的深林安靜了。
血染遍了每一處地，於錢幾乎全身脫力地倒在地上，她仰躺著望著笑起來。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