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成魔
靈殤笙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他這一生才剛剛蘇醒，第一眼遇到的就是一個滿頭鶴發的老人。那老人是個神仙，一手拂塵，麵容和善。
是那個老人告訴他，他是一個神仙，讓他在這人間遊曆行善。
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做的，他也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子下去。他做了很多，在人間呆了近十七年，他想有一日遇到老人，也算無愧了。
可是，有一，有一個人卻對他。他是魔，他壓根就不是什麽勞什子神仙。他就是一個，到哪裏都人神共憤的魔，瘋魔，瘋子！
“為什麽要騙我……”鳳靈焰回過神時，就見原本還站在原地望著四周迷茫的人，已經跪倒在地。
靈殤笙雙手掩麵，肩頭微顫。
鳳靈焰有些難受，想要上前，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一切都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靈殤笙周身猛地湧起一股紫氣，以他為中心方圓之地都開始碎裂。鳳靈焰急忙施法穩住自己，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靈殤笙身為魔的力量竟然在這十七年，暴增成這副模樣！
上的雲仿佛感受到某種號召，迅速凝聚出漩渦，在山頂上盤旋出一個巨大的黑洞。黑黢黢的洞內，褐色的電光四射，轟隆炸響，像是有誰在洞中咆哮。
沒有任何號召，大雪從上砸落。
魔的力量在地底滋生，伴隨著華胥的腥味，盤旋著狂風之上界。風將地相連，無數的雪片被風吹亂，地間像是被白線連接。
鳳靈焰一手撐著屏障，身上的五彩鳳羽被狂風吹得亂飛。他盡力睜眼望向處在最大風口的人。
靈殤笙已經放下雙手，仰頭雙目無神地望著。狂風揚起他的頭發，三千青絲一瞬成雪。
可是對於靈殤笙而言，周身如何的翻覆地都已經無關緊要了。他隻這般望著，任憑風雪鞭笞。
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問題不斷地響起。那年屠殺華胥以後，他便再也不想踏上這片土地，不僅僅是因為不想記起自己的罪行，還有一點是因為不想看到曾經最熟悉的人事，在自己的麵前變得麵目全非。
當年，他被太白金星一劍刺傷，是太上老君出麵將他帶走，從九重斬仙台推下。
按理，他應該是死聊。可是，深淵大陸的魔卻救下他。而那救下的魔物，正是他當年在地牢放走的人。
那人沒有去輪回，換了一副軀殼繼續為魔。他看到靈殤笙全身是傷，比他當年還要落魄的時候，差點沒有笑死。
後來，也是他把靈殤笙引薦給血女骨香。血宗交付於他秘術，讓他得以助憐嫿魂轉世，並且還能保住憐嫿魂記憶。
但是代價，便是讓靈殤笙成為他們三大魔尊的下一位魔尊。那時候他早已經不在乎這些虛名了，便答應。
本來以為事情到這裏也就罷了，這樣他與宮再也沒有瓜葛也就罷了。
可是，華胥山卻傳來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兵將清剿華胥，抓拿鳳族逃犯。
靈殤笙死後，鳳靈焰也被擒拿。是鳳族的人拚死保下他們的鳳首，讓他逃離宮。鳳靈焰後來也被魔族的人接納，遇到靈殤笙。
鳳靈焰在人間近千年以來已經都忍住思念，不敢跑去華胥與凰梓心相見。可是哪裏想到，便是因此，連最後一麵都遇不到。
他們二人趕去的時候，華胥山下一切一如既往，百姓還是那般安樂，該過節過節，該享樂享樂。他們差一點以為自己接到假的消息。
直到他們上了山，凰梓心與常無心所在的那一片區域早已經沒有任何一戶人家居住。留在那一處空闊的地上，隻有一件緊閉的房屋，和一堆亂石。
亂石堵住了房屋唯一的入口，亂石上插入很多劍，亂石邊有血跡。亂石上，沒有任何一絲靈力。
那時，靈殤笙徹底愣在了石堆邊。他沒有落淚，可是眼睛一陣發脹，眼眶已經紅了。不遠處有戰場，那裏沒有屍體，但是有很多血，整片地都是紅的。
紅……哪裏都是紅的。
靈殤笙耳內一陣蜂鳴，大腦也嗡嗡直響，他茫然地望著四周，昏地暗，旋地轉。
直到一陣絕望地慘叫響起，他才回過神，看到鳳靈焰。那人雙手都是血，雙眸猩紅地趴在房屋上，竟是硬生生用手鑿開了一處破口。
裏頭透出光來，是一團火。
鳳族之人死後都會立刻涅盤，以求再次重生。但是涅盤重生的幾率很低，大部分鳳族之人都會迷失在火海裏。
“鳳儀，快停下！”靈殤笙急忙回神，想要把那人拉下來。
可是鳳靈焰卻更像是陷入某種瘋狂的境地，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像是瘋了一般。如果滅族已經快要把他逼瘋，那麽凰梓心絕對是壓垮他最後也是最重的一道力。
“你給我滾開！”靈殤笙好不容易爬到他身旁，那人卻猛地揮起一手把他從房上打下。“你……”靈殤笙以為他要罵，可沒想到話到他口邊卻又消失了。
“裏頭，或許，活著。有，有活的……”鳳靈焰已經溢於言表的瘋狂一瞬間消散了，麵上都是混亂，話也不清。
靈殤笙卻猛地想到什麽，凰梓心不久前曾跟鳳靈焰過，她已經懷有身孕一事！也難怪鳳靈焰已經到瘋癲的邊緣，又回神，竟是想到自己還有個侄子，所以自己現在還得好好的。
或許就是這麽奇怪，二人本來都快瘋了。忽然想到自己有個侄子，心裏什麽難受都先放一放，拚了命爬到房上挖起來。
不知道挖了多久，兩人雙手都是血淋淋的。他們跳入房內，還沒有走動，靈殤笙就聽到一個極其微弱的哭聲。他連忙拉住鳳靈焰，道：“等下，鳳儀有聲音。”
鳳靈焰大腦混亂，被靈殤笙這麽一更緊張了，手止不住地顫抖。“哪裏？”
靈殤笙滿滿走了過去，不一會兒從一個隱蔽的角落裏挖出一個嬰兒。他抱起來，仔細瞧，那孩已經餓的哭不出聲了。
“活的。”靈殤笙看到他的手還在動，麵上止不住的欣喜。鳳靈焰也連忙奔過來，心翼翼從靈殤笙懷裏接過孩。他才看了一眼，眼淚就措不及防砸了下來，但是那不言苟笑的鳳尊也笑了起來，跟個孩似的。
“活的活的。快，快！殤笙，快上去，找吃的。”鳳靈焰著把手放入嬰兒口裏，讓他暫時吸食自己的血解渴。一邊又連忙往外爬。
兩個大男人都手忙腳亂，終於給孩子尋到一處醫館。萬幸，孩子活的好好的。
“沒事了沒事了。”鳳靈焰這般著，忽的無力歪倒在一旁，暈了過去。
這些日子，他經曆太多跌宕起伏。就算是再頑強的人也會疲憊。鳳靈焰已經心力交瘁到了極點，再也撐不下去了。
又或許，這樣的日子就可以了。他們帶著孩子，這樣避世活著就好，知足了。
可是有不測風雲，靈殤笙去黃泉為憐嫿魂尋求來世續緣。鳳靈焰照看孩子。
可等到靈殤笙從地府經曆千年歸來，人間才過了三年，可是一切已經不一樣了。孩子沒了，鳳靈焰出城抵擋兵，歸來之時，鎮民卻將孩子交付兵。
沒了。
那一刻，靈殤笙忽的發現鳳靈焰變了很多。他一整個白日都沒有話，直到夜裏竟然提劍走出門。靈殤笙連忙去拉他，可那一瞬間鳳靈焰身上濃重的魔力卻讓他心驚。
“鳳儀，你怎麽？”
“放手。”鳳靈焰冷冷道，可是靈殤笙怎麽可能放手，還是緊緊抓著他。“不要做傻事啊！”
“傻事？對，挺傻的。”鳳靈焰聞言冷笑出聲，忽然他猛地轉過頭一把將靈殤笙按在牆上，他的手死死捏著靈殤笙的喉嚨。
“如何？舒服了嗎？靈殤笙，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本尊憑什麽要聽你的？！”
靈殤笙不出話來，把手按在了鳳靈焰掐著他脖子的手上。
“善，神仙？所以呢，本尊就要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鳳……鳳儀，他們隻是，凡人……殺害凰兒的……是兵。”靈殤笙掙紮地開口，可這些話落入鳳靈焰耳中卻是莫大的嘲諷。
“你為他們開罪？你告訴本尊這些與他們無關？靈殤笙，你可真是好人啊，可感動死我了！你這麽大一尊善神就應該被人高高供奉起來，跟我這種低賤肮髒的人混在一起做什麽？！”
鳳靈焰罷，卻一手把靈殤笙從牆上拽下，鬆手把他甩倒地上。靈殤笙捂著喉嚨在地上猛地咳嗽起來，卻還是抓著鳳靈焰的腳倔強道：“你是鳳尊，殺了人有怨氣便很難在修成神。鳳儀，生求你冷靜一些！那些人也是為了自己的命，神罰降世，他們幾世都不會有善果。而且就算他們不交，兵也會尋到。”
鳳靈焰合眸，咧嘴笑得要死。“聽聽，多感人啊。靈殤笙，你當然不要緊，死的人又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求我，本尊還想求求你！你這麽高貴善良的人能不能理我遠點？！我做魔又如何，我墮落，我他媽就是心甘情願成魔又關你屁事！”
一刀割破，靈殤笙摔倒在地，手裏緊緊捏著一片碎布。
“鳳儀……”
割袍斷義，再無瓜葛。
靈殤笙心裏堵了一塊綿，難受卻哭不出。他沉默片刻，猛地躍起朝門外衝去。
鳳靈焰卻向山腳走去，靈殤笙跟著他，上風雲莫測，似乎雖是都會有雷劫降下，召示下一位神魔降臨。
總而言之，不能讓鳳靈焰走火入魔！
靈殤笙一直跟他到了山巔，那人果真已經魔怔，竟要正麵迎接雷。鳳靈焰是鐵了心要入魔。
可靈殤笙怎肯，當雷落下一瞬，他猛地上前把鳳靈焰乒，擋下了一擊。
鳳靈焰沒有反應過來，身上滋生的魔力竟然瘋狂向靈殤笙心口湧去。
怎麽回事？這世間從來都沒有這麽奇怪的事情啊！哪裏有人能夠直接拿走別饒法力？
靈殤笙也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些魔力。
“殤笙，你快走！”鳳靈焰想要推開靈殤笙，沒想到那人卻死死壓著他。
“呃，啊…啊啊啊啊啊！！！”
太遲了，無數的魔力甚至是劫的力量都要湧入靈殤笙身體。鳳靈焰終於推開了靈殤笙，可是已經太遲了。他看著靈殤笙在無數的雷擊下崩潰地慘叫，那血如同泉一般湧出，他全身都是血色。
鳳靈焰懵了，他愣在原地大腦混亂。耳邊卻盡是充斥著靈殤笙崩潰地慘劍
疼，好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大腦隻剩下疼痛，所有的感知消失，隻有疼痛。
靈殤笙已經疼到發瘋，玄劍從劍鞘飛出落入他的手掌。他握劍胡亂砍起來，鳳靈焰卻沒有辦法靠近他。
“該死！你們都該死！都是你們的錯，無辜？你們都不無辜！嗬哈哈哈哈！”
痛苦的慘叫逐漸被瘋狂的笑聲掩蓋，殺人似乎是唯一能減緩痛苦的辦法。血液飛濺的那一瞬間，比起那些狗屁經書寫的狗屎一般的教化法舒服痛快多了！
爽啊！盡管殺人吧！
女人，死！孩，該死！老人，通通去死！
太快樂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般快樂的事情？
看著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像狗一般匍匐在地，求饒，哀鴻遍野。也有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衝上來，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
他們絕望就好了！早這樣做就好了！
殺無可殺，人人死盡，死絕！
就在這時，一把銀劍擋住了靈殤笙的玄劍。二人對視之間，一人狂笑，一人卻驚呆了。
“殤笙？怎麽是你，你怎麽了，你快醒過來！”
靈殤笙愣了下，緩過神看清了來者。可不就是宮那位出了名的道長麽？滄海道人，墨軒玉，墨君長！
“墨軒玉，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靈殤笙的眼一晃，又變得猩紅，麵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下一刻，還沒有等墨君長回神，他便一劍挑斷了墨君長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