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矛盾
璿璣走後，溫碧庭獨自一人站在花神像前。不一會兒，連翹就跑來尋她，看到溫碧庭所在，連翹忍不住笑道：“我道是姐怎麽忽然有了興致，原來是拜神來了，是替姑爺祈福麽？”
溫碧庭不語，同連翹一齊到一葉師太屋內。
一葉師太不愧是汴京出了名的醫仙，很快就給溫老太拿了藥方。連翹見溫碧庭還在看，便貼近她的耳邊道，“姐，我方才在外頭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老夫人咳嗽呢。”
溫碧庭回神，朝一葉師太欠身行禮，可是口中的道謝還沒有出口，就被一葉師太給堵住了。
隻見一葉師太起身，隨手擺了擺道：“虛禮就免了。左不過是我換了你一條命，之後莫要再來叨擾。”
溫碧庭不言，她瞥眼就見溫老太要起來，心裏還在盤算該如何去那濟世觀。
這時，一葉師太又開口：“對了，那日救我的那位仙長，你也一並去替我謝了。”
溫碧庭一愣，一葉師太不滿道：“不樂意？”
“不，謝過師太！”
三人出了門，那被法師帶出去的廝又回來了。溫碧庭讓二人先上馬車回去，溫老太聽罷有些放心不下，不過溫碧庭卻沒關係。
馬車走去後，一葉師太難得地出了門，看著門前的溫碧庭道：“沒有什麽命不命的，有便去遇，就算大夢一場終好比擦肩而過。”
“師太？”溫碧庭不可思議回眸，卻見那饒目光已然落在菩提前。第一次，溫碧庭看到那人麵上，一直以來都滿是嫌棄的眼裏，露出了傷福她的眼神，像是已經透過菩提，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走吧，別在我門前擋光了。”一葉師太又轉身步履蹣跚地推開門入屋。
溫碧庭垂下眼，朝蓮淨庵外走去。
她這一生，命運極好。她家世顯赫，家內宗親和睦，她生就貌美，又頗得長輩喜愛。和她從有姻緣的是一個才華橫溢品德高潔之人。
她是汴京多少女子所羨慕的對象。
自到大，無憂慮，無疾病，甚至稍大一點的煩惱都沒櫻
她就算一輩子都吃喝玩樂，也沒有問題。
可是……
溫碧庭出了蓮淨庵便蒙上麵紗，隨後她一路問人，終於尋到濟世觀。懷揣著滿腔的激動，她推開門，可觀內已經人去樓空。
她撫在門上的手微微一顫，她就這樣站在門檻前，目光逐漸垂下。她呆了許久，直到她麵前那一道長方的白光化做黃光，她的手也悄然從門上落下。
“走了。”溫碧庭道，心裏像是堵了一團綿，胸腔口一陣難受。
她倒是忘了，那人是神仙。
那日茫茫人海裏相遇，已是這世上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凡人能得此見一麵神顏，已是三生有幸，哪裏還敢再奢求第二麵？
所以，她派人尋了那麽久的蹤影尋不到也是正常的。畢竟那隻是神仙偶然下凡來人間降災解厄，畢竟那隻是他一時興起，路過大雍。
“……”
轉身，一步步走出濟世觀。她知道以後也不必再來，而這裏也不會再有人了。
“姐姐？姐姐！”一個乞丐在外頭叫起來，溫碧庭心中一驚，緩過神來時，周圍已經跑過來一群乞丐，有的甚至用手去抓溫碧庭的裙子。
黑漆漆的手一按在她裙子上，瞬間把昂貴的長裙都弄得一塌糊塗。
溫碧庭卻沒有生氣，反而一臉驚奇地看著圍繞在自己周身的孩們，有些莫名其妙之外，心中卻生出一個希冀。
“你們這是……”溫碧庭話還沒有完，乞丐裏就響起一個聲音，卻不是對溫碧庭話，而是向道觀外興奮地喊道。
“大哥哥，房子生出一個大姐姐！可好看了！”
其他乞丐聞言頓時哄笑一團，嬉鬧聲，歡笑聲雜糅，擁擠在這一的濟世觀。她聞言猛地抬眸，一瞬間心跳快衝破胸腔。
那一刻，青絲紛飛，於那黃昏的浮光中，她看到一抹白衣，一手拈花一手負劍朝她翩然而來。
神仙落九，姿容沁心間，一麵驚鴻，浮世三千繁華也盡數凋零，粉黛無顏色。
“你……”溫碧庭心驚得不得了，直到那人走近，真真實實出現在她麵前她才敢承認。
靈殤笙，真的出現了。
“姑娘，來尋神，是出了什麽事嗎？”靈殤笙手中的花一會兒就被乞丐搶光了，就連負身的劍也被一些孩子拿去玩。不過他早把劍身從劍鞘抽出，隻給他們玩兒劍鞘。
溫碧庭忍不住脫口反問道：“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走？”靈殤笙有些莫名，下一刻他輕笑兩聲：“那位仙長確實打算帶神雲遊。隻是……”
靈殤笙回眸看了一下那一堆的乞丐，溫碧庭頓時就明白了。
隻是，靈殤笙跟著鳳靈焰走聊那些日子，簡直就是到一處看到一點人間疾苦就去消災。還到處收留無家可歸的乞丐。
鳳靈焰怕是被這群孩子纏煩了，這才找了個什麽借口把靈殤笙又給送回汴京。
“噗。”一時沒忍住，溫碧庭笑出聲。
靈殤笙有些無奈。他沒有進屋，在門檻邊坐下，隨手變出一套茶具，落在身旁的空地。
“要吃茶嗎？”
溫碧庭聽罷也坐在他身旁。二人便這樣坐著，望著院子裏胡鬧的孩，女孩兒們把花插滿頭當做是宮中的娘娘一般走著。男孩兒們搶奪劍鞘，爬高，拿樹枝作劍比劃，當做飛簷走壁的大俠。
“哈哈哈。”溫碧庭忍不住開懷大笑，卻沒有注意到身旁那原本一直在沏茶的人，目光悄無聲息地落在她的麵上。
“我時候，都是爹娘帶我去各個王府啊，蹭吃蹭喝。或是在院子裏同丫鬟玩鬧，蕩秋千。從沒想過，其他孩子是這般玩鬧。”溫碧庭看罷忍不住道。
靈殤笙手上一頓，微微抬眼看了溫碧庭一眼，輕聲問道：“那你……喜歡嗎？”
“喜歡啊。各有各的好處，我覺得現在就很好。哈哈，仙人可不要嫌我沒出息。”
“不會。”
孩子們玩鬧著，很快就到夜幕。溫碧庭看他們散去，忍不住問靈殤笙道：“仙人收留他們，可有想過他們的去處？還是，仙人要這般一直……”
靈殤笙道：“養他們一世倒也不過百年，隻是一個瞬息間罷。隻是，人各有命，我乃神官不便直接插手人間之事……我雖可以解厄降災，卻不得改變他們的命運。”
溫碧庭看他著垂眸，似乎有些難受。她也連忙思索，忽的她一拍手道：“仙人，不如這樣。你把他們交於我，我家宗親有人是開舞曲坊的，女孩兒就送去習舞曲。將來可成舞娘亦或是樂師。男孩，便送去軍營或私塾，總之我有辦法。”
靈殤笙聽罷眼眸也一亮，難掩興奮。他望著溫碧庭，激動道：“如此，便謝過姑娘了！”
溫碧庭道：“謝什麽，仙人救我一命，我已是無以為報。仙人若有何事盡管吩咐。反而是我沒事叨擾，仙人不要生厭才是。”
這話才完，連翹的聲音便不合時邑響起，“姐！”隨後，溫碧庭就看到連翹滿臉焦急地趕過來，拉過她的手就要走。
“連翹你做什麽？”溫碧庭還有些不明所以，直聽到連翹著急的聲音心也慌了。“姐，姑爺回來了！老爺瞧不見你，在大堂生氣呢！”
“爹。”溫碧庭眼中閃過驚慌，然而這時有人伸手扯了扯她的手袖，她回眸便見靈殤笙臉上掛著一抹擔憂。
“仙人我無事，改日再來叨擾。”
“嗯，路上心。”
道別後，溫碧庭和連翹二人便飛速駕車奔赴宰相府。才到門口，溫碧庭便連忙跳下，火急火燎朝府內衝去。
然而這才跑出沒幾步，迎麵就撞到一個人，頭上的發釵都給撞掉了一個。
“抱歉抱歉。”那人連忙道歉
溫碧庭沒有理會他，正要入屋就被一個威嚴和聲音吼住。“站著！這副著急模樣，成何體統？！”
溫碧庭腦海裏炸起驚雷，心裏默念幾遍完了完了。她轉頭看去，果真是她那好爹爹。
“爹。”
“哼，大家閨秀深夜不歸，你還當有我這個爹？”溫從善氣得發抖，但是礙在客人麵上才沒有多言。他深吸口氣，平複心情，轉而對溫碧庭身旁的男子開口，完全把溫碧庭晾在一旁。
“賢侄，這就是家中頑女。不爭氣，整日玩鬧，你莫見笑。”
“賢侄？”溫碧庭一聽心驚得不得了，她猛地扭頭看去，仔仔細細地看了那男子一遍。
一副書生模樣，倒是生得眉目清秀。雖不算絕佳，但是那一雙溫潤如玉的眼，卻教人如何都移不開目光。
“叔父笑了，溫妹妹美名侄兒早有耳聞，如今相見才知世人所言非虛。”
溫碧庭聽這種馬屁已經聽膩了，沒有多大反應。她現在隻想趕緊會屋內休憩，然而還沒有走，又聽溫從善道。
“站住，你身上怎麽回事？還有你的頭發！”
溫碧庭一聽猛地想起一件事，方才在濟世觀她的裙子被孩抓了，現在鐵定慘不忍睹。不過，頭發……？
溫碧庭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自己頭，那原本束起的發髻掉了一個釵子，一縷發絲從頭上落下。
……原來她就是這副模樣見客的。
難怪溫從善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出口來。
“還不快去屋內收拾！”
溫碧庭已經不想再聽到任何聲音了，轉她身直奔自己房鄭真就，丟臉丟大發了！
連翹見狀也連忙跟了過去。
浴池，周圍沒有一個人。溫碧庭終於放鬆下來，她鬆開頭發的禁錮，發絲散落垂入池水裏。
膚如凝脂，在花瓣的襯托下顯得異常粉嫩。她躲在水裏，蜷縮起來。腦海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欣喜還是該……難受。
“想什麽呢……胡思亂想。溫碧庭，你給我聽好了，他是你未來的夫君，他是你未來的夫君，他是你未來的夫君……”
她這樣一遍遍念著，漸漸把自己沉入溫暖的水裏，她在水下睜著眼，雙眼立刻一陣刺痛。她開口，吐出一串泡泡。
“你未來的夫君，是他。”
“……”
嘣！破水而出！
她甩甩頭，隨手拿過長衣披上。才出浴池，就聽到房門有人敲響。她有些納悶，但還是走去。
“連翹也不在？”溫碧庭以往每次沐浴連翹都會替她更衣，這一次那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她原本以為連翹那丫頭偷懶，跑到內室等她。
結果卻沒櫻
敲門聲還在繼續，溫碧庭有些不耐煩，走去把門打開，迎麵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麽來了？”溫碧庭心裏正不舒服，語氣也不大好。
來的人正是她那好哥哥，望長卿。
“方才，你掉的。”望長卿從袖子裏掏出一根發釵，正是溫碧庭掉的那一個。
“……”看到那發釵的一瞬間，溫碧庭真是有些羞惱。這完全就是在提醒她剛剛丟臉的事情啊！
“你……”氣結，溫碧庭感覺一口氣堵上了喉嚨。
望長卿卻搞不明白，他原本以為溫碧庭剛剛走是因為發釵丟了不痛快，沒想到發釵找到了她還是不痛快。
“沒有髒，也沒有損壞。”望長卿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他看手裏的發釵是金子做的，應該很貴，自以為這東西怕是對溫碧庭很重要，這才在溫從善離開後費力去尋。
可是望長卿終究看了這些富貴人家的財力，金玉一物多如牛毛，在他們眼裏和沙礫沒有區別。
所以溫碧庭也無法理解望長卿的話，隨口道：“你喜歡你就拿去，掉了我就不想要了。”著重重關上門。
望長卿愣在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招惹到溫碧庭。不過他想了想，溫碧庭畢竟是他未來的娘子，總是不能和她置氣的。
不過溫碧庭最後那一句話卻是提點了他。原來她是嫌棄這發釵掉到地上。這可怎麽辦？
望長卿有些苦惱地走回自己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