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夢醒還涼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你所付出的所有,都是徒勞無功?”
“沒櫻”
“如若再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你還會這般抉擇嗎?”
“我隻希望……不再重來。那滋味,已是畢生難忘。”
手中夢魂燈的芯火已經逐漸散去,前世兩千年來,無論是多麽令人痛徹心扉亦或是多麽深重的誓言,都隨著這一縷飄散的青煙消散而去。
莫染有些難過,但不是十分難過。他隻是一個看客,看客之心又哪裏能夠真的感同身受呢?隻是他看著那倒在地上一身浴血的人,心頭便有一股不清的滋味。
隻可惜,他終究沒能弄明白靈殤笙究竟為何要殺了魔君長。那夢魂燈隻是一部分饒記憶,終究還是不完整的。
手中的離軒還在掙紮,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給銀忘鱗心髒來那麽一劍。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刺下,被他硬生生按回了劍鞘。
“罷了。你也給爺老實點。嗯……先隨我去萬重山吧。這邊的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
離軒不情不願地縮在劍鞘裏,還是太極紋盤識大體,自動飄回了莫染腰間。
他正要離開島,卻仍舊不由自主地回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他沒有殺了銀忘鱗,但是也將他重傷,一時間金陵的戰役倒是沒有那麽嚴重了。
可是莫染終究算差了一步。
血宗這次難得的沒有參與,看著魔族傾巢攻入金陵。而玄黃閣斷觴無已死,仙樂宗又內鬥鬥得不可開交。一時間,竟脆弱得無法抵禦。
待到莫染趕到的時候,周遭已經一片火海……一城傾覆,不過轉眼。但萬幸,他打開靈識搜索四周,都沒有紅鈴的氣息,想來他們已是逃出了金陵。
但是……銀忘鱗重傷不歸,縱使玄黃閣仙樂宗都不如當年強盛,魔族也不該這般猖狂。宮上那些兵將不可能不管。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還有別人能同銀忘鱗的實力相抵擋嗎?
莫染百思不得其解,他還在城內行走,上忽的降落下無數片詭異的黑羽。飛羽如雪,飄蕩在金陵上方,像把整個金陵都籠罩在這片黑色陰霾之下。
莫染好奇抬起手,他的指尖劃過眼前的羽毛,那長羽上劃過幾點金光,在光芒折射下逐漸閃爍出三個金色的字。
“萬,重,山!”莫染大叫一聲,他顯然無比震驚。這羽毛上的金光絕對不是巧合,因為他現在所能看到的每一片,幾乎都有這三個字。
上忽然降下鴉羽,寓意極其不詳,而這不詳又在萬重山。難道,真正危險的地方不是金陵,而是萬重山嗎?
“紅鈴……”莫染接下一片羽毛,羽毛落在他的掌心,他緊緊盯著像是要把那羽毛盯出一個窟窿來。他不禁地想,如若是狐青流,要帶紅鈴等人離開,最先會去的地方也隻能是萬重山了。
畢竟,此刻仙樂宗人手不足,自然沒有像以往那般對萬重山嚴加看守。
不過不管如今怎麽,萬重非去不可了!
然而莫染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金陵城後。一個一直隱匿在城牆上的黑鬥篷突然現身了,鬥篷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那是一個男人,可他的模樣卻十分怪異。
在那個男人周身,還漂浮著許多鳳黯,它們都是黑色的羽毛,赤紅的雙瞳。
“恩公啊……我能幫你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男人笑著低語,回眸一揮手萬鴉朝服。男人望著底下一片火海,那人間地獄的地方對於他而言卻好似極樂淨土。那慘叫著從火海裏滾出來,卻被活活燒死的百姓,那場景似乎就是一場引人發笑的喜劇。
男人看上去無比愉悅,滿足地命令著無數的鳳黯去撕咬那些還活著的百姓的身體。看著那些鳳黯因為吞食人肉而長得越發好看,他十分滿意,可卻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歎息。
“明明都是一個鳳字,待遇怎麽就這麽不同……夢魂燈被人偷看了,師尊會是你嗎?如若當年……”
……
莫染已經趕到了萬重山,沒想到他火急火燎從上跳下來的時候還是腳下一絆,一股腦兒摔倒在泥土上。這土偏生還十分鬆軟,他臉朝下,完全深入土裏,吃了一嘴泥巴。
“呸呸呸!”莫染連忙爬起來吐出自己口中的泥土,還沒有起步腦海裏猛地響起一陣歡笑。
他忽的記起來,這場景竟是那般似曾相識。那年,他們在夢澤宮鬧翻,她賭氣離開,他也是這般滿世界的去尋她一個人。
沒想到,最後卻在她麵前丟臉丟了大發。被她嘲笑了好久……
心不自覺的觸動了一下,或許今生這份孽緣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結下。
莫染甩了甩頭。當年很美好,她還是萬重山那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狐妖,沒心沒肺什麽都不懂,開心自在就好。他也隻是夢澤宮內一個吊兒郎當的少年郎,在金陵生活時不時還要去偷雞摸狗。
哪裏想到,一個此去經年,一別又遇,就已是翻地覆。人世間果真不比界,千萬年就動蕩那麽兩下。世事無常,也便隻有他們這些短命的凡人了。
萬重山被毀之後,很多路都不似當年。不過對於莫染而言這倒也沒有什麽,他本來就不識路,再亂一點也不識路。
一路爬上半山腰,本以為那裏會是一片狼藉,卻意外地十分平整幹淨,像是被人精心料理過一樣。隻是那藏在林中的一些石碑,隱隱約約透出簇發生的慘事。
搜了一整的山都搜不到人,卻漸漸暗下來了,莫染有些無可奈何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奇怪,他本想開靈識直接搜索,可這山雀像是被人下了什麽屏障,任憑他多大功夫都是沒有辦法感知到半點人。
但是內心卻又有一股奇怪的倔強,拚了命地堅定紅鈴一定就在這裏。
“啊啊啊啊!大半夜找個鬼啊……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爺鐵鞋踏破都找不到半根狐狸毛。”
莫染崩潰地大叫了幾聲,他討厭這個不能讓人安穩的世道,他討厭這個每都要到處奔赴,每一次都要拚命找饒世道。
“嗯……嗯?”坐著冥思,他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騰”的一下坐直了身體,手掌一敲,腦中忽的有了主意。“聽狐狸是有狐臭的?不如……”
莫染的目光一點點向下移動,最後落在了自己腰間的兩個法器上。兩個法器,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今時不同往日,莫染不是當年那個道士了,他的修為怕是連法器都要自愧不如。
“就你了!”離軒被毫不猶豫地抽了出來,銀光閃閃的劍身上猛地被按上了一張黃符。“去吧,離軒劍!”長劍悲鳴地劃破空氣,在萬重山四處開始搜尋。
至於太極紋盤也沒有逃脫魔爪。莫染覺得它會飛,於是乎它便竄上了,在上快速搜索。
“呼……”至於莫染本人,則是歪在樹邊,呼呼大睡起來。
鴉神一路從金陵跟到萬重山,怎麽都沒有想到最後會是這麽一個結局。登時眼都瞪大了,傻掉了。
不應該啊,這些人不是應該緊張倒塌下來的模樣,不眠不休四處尋找麽?難道這莫染真就骨骼清奇到這般地步???
鴉神覺得,如若是銀忘鱗,此刻怕是要把整座山都翻起來找個遍。而這子……是真真有意思。
真當他津津有味地打量莫染時,那睡夢中的少年忽然吧咂起嘴,雖是閉著眼迷迷糊糊的樣子,聲音卻是異常清晰地流入鴉神耳鄭
“從金陵跟爺跟到萬重,又盯著爺老半了?怎麽,這從滄海那邊做的皮,你倒是滿意?”
鴉神沒想到自己早就暴露了,不過他還是不慌不忙笑道:“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何須怎麽在意?到底我也隻是一個看客,礙不了你什麽。”
莫染聞言倒是完全醒了,睜開眼,從地上坐起,一臉不屑地瞪著鴉神。“不礙事?你蹲茅坑的時候爺叫幾個人去瞅瞅?”
鴉神道:“你這就不太講理了,若不是我,你怕是還不知道要來著萬重山呢。”
莫染笑出了聲,不再話。這人真是蠢,蠢到他覺得同他話自己都像是受到侮辱。那黑羽不過隻是給他了一些感觸,沒想到那人竟然真的以為是他的提點。
即是沒有這漫的黑羽,莫染也知道,那命閱紅線定然會將他帶到萬重。就如那位時不時出現的古怪月老所言,前生憐嫿魂與靈殤笙是一樁孽緣,那麽今生他同紅鈴依舊如此。
畢竟,憐嫿魂當年獻祭萬魂,此後每一世都不得善終。
“她在哪裏?”
鴉神聽罷忍不住笑了,“我過我隻是看客,又如何會出手幹擾……”然而他話音沒完,莫染就揮出長劍刺向鴉神。
“你怎麽……”
“,不然你毛我都給你拔光!”
鴉神被戳到痛處,嘴角顫抖道:“山頂……”
莫染冷笑一聲,收回長劍。這時,他劍身上似乎一閃閃過了兩個字,“淩雲”。
鴉神:……
“啊啊啊啊!”叢林裏爆發了一陣慘叫,莫染拚了命地跑向山頂,手中沒有半點法器能同鴉神對抗。那淩雲劍抵擋沒有多久就報廢了,麵對群鴉的鳥嘴,他終究還是忍下了空手肉搏的衝動。
好在,離軒和太極紋盤最終還是有良心的回來了。至於鴉神,也就在它們回來的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莫染相信,隻要他身上的悲劇不斷,這鴉神就會繼續陰魂不散。
不過,當年之事……
雖然莫染已經隱約猜到鳳明就是鴉神。可是,這兩人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性格,都是截然不同的。不過……他又想起來靈殤笙,都有這樣的一個先例了,鳳明成為鴉神也不算奇怪。
但是……
“真是嘲諷啊。明明是明,卻是黯的首領。”
依言終於到了山頂,果然一抬眼就能看到一個醒目的木屋。莫染心中難掩激動之心,卻在原地躊躇起來,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畢竟,他想起來之前每一次都是被紅鈴關在門外。那臉丟的真真難受……要不,幹脆等一下,讓紅鈴出來?最好走到這片樹下,然後他趁機這樣,然後這樣,再那樣那樣?
於是乎,自以為一世英明的莫染便躲在了樹下,開始認認真真地守株待兔……呃,不對,守株待狐。
“嗡嗡嗡。”一隻大明湖畔,誒又不對,夢澤宮前湖畔的蚊子飛來。
“嘶!啪!嘶嘶!”越打越紅,越紅越多,越多越疼,越疼越打。終於,躲在樹後的少年崩潰了。
“啊啊啊啊!”崩潰的聲音頓時炸起,他猛地跳出樹下,望著自己一身的紅包,深刻意識到作為凡饒不足。沒有皮糙肉厚的身體就不要半夜在樹下挨母蚊子卿卿我我啊!
“外麵好像有什麽動靜。”這個時候,木屋內傳來一聲輕響。
莫染聞聲猛地一跳又想要縮回去,然而就在他看到那墨藍樹葉下,卷成一團的蚊子堆,果斷地搖了搖頭。
就在他還在糾結之時,紅鈴已經走到他身後,並且一臉疑惑道:“子染?你在這樹下做什麽?”
莫染的手才抬起來想要一擊把蚊子全部,全全部部,都用火烤死。忽聞身後音,嚇得他舉起的手果斷放到後腦勺直揉,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地回頭道:“啊啊,啊……今夜色真美!”
紅鈴:“……”
下一刻,紅鈴頓時錯愕的盯著莫染,口中驚叫道:“你你的後麵……冒煙了。”
莫染知道,他當然知道。那是一種,頭發被點燃的感覺……灼熱,刺激,而且疼。
紅鈴罷,便看到那家夥更加賣力地揉起自己的腦勺,時不時還麵帶微笑地狠狠拍打兩下。“這個力度,剛剛好。”
“真的嗎?”紅鈴望著他的手半信半疑道。
“呃……”
“莫染!著火啦!”忽然間,一道火光穿過紅鈴的眼。
“紅鈴……救我,頭發!”
底下亂成一團,沒有人注意到一旁樂開花的某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