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這不得已偷來的纏綿悱惻,卻是他們之間跨越過千難萬阻才得到一絲一毫。這一路過來,多少辛酸,縱使寫成千萬的文字,縱使一遍遍同人述,也隻有他們彼此才能真正體會到。
紅鈴睜著眼,癡迷地望著那雙眸迷茫的少年。她感受身上每一絲每一毫的觸碰,那真實的觸感反而讓她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或許她應該滿臉通紅,或許她應該和尋常女子一般矜持羞澀。可是她做不到,從一開始就不是了。她深愛著跟前的那個人,是從血液甚至是骨髓裏而發的。
她不敢閉眼,她隻願這一刻,這份情能永遠刻在心上。
“可以了……”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忽的身上的人卻開口,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她的額頭。
“子染?”紅鈴心裏一驚,這怎麽可能……她是狐妖,莫染中了她的媚術為什麽還能清醒?!
“可以了。”紅鈴看著莫染,他似乎很痛苦,全身都在發抖。紅鈴心裏燃起一絲希望,她伸手想要故計重施,沒想到那人早有防備。
隻見他飛快從懷裏抽出一物拍到紅鈴額上,隨後翻身下床。
“你……你給我貼了什麽?”
看著莫染還是清醒過來,紅鈴心裏莫名有一絲失落。但是此刻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讓她這般動彈不得。
“定身符。你忘了我是道士。”
床前,莫染清冷的聲音傳來,紅鈴用盡全力抬眼去看他,卻隻看見模糊的一點。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不到你了。”
紅鈴的聲音逐漸染上了哭腔,可是站在床邊的莫染卻隻能緊緊擰住自己的雙拳。
“為什麽每一次都是你忽然消失,我又在等,又在等。我有時候想,又是等不到怎麽辦?子染,你告訴我,你真的愛我嗎?為什麽不願意,為什麽不能讓我也安心?”
麵對紅鈴一聲聲質問,莫染終於歎了口氣道:“正是因為你在我心裏太過重要,我才不想做出這種事情。”
“因為你已經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莫染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才完,床上的人卻出這樣的話。他一愣,又聽那壤:“可是我……根本就不在乎這種事情。就算總有一一定會離開又如何,我隻願在你身旁,每一分每一秒都去好好珍惜,這樣不好嗎?”
莫染閉上眼,他又何嚐沒有想過這些,又何嚐不知道這樣放手自私一回的相伴是多麽的誘人。可若是付出的那個人便好了,但他如今卻偏偏是要被付出的那個人。
他不得不想到之後,他又要如何看著她傷心,還是要他化鬼在她身旁長伴?
可若來世……人真的會有來世嗎?
紅鈴似乎又有了什麽動作,莫染慌忙緩過神,退後了幾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他著,忽的瞥頭輕笑一聲道:“不過隻是現在,爺子染會有辦法解決身上的事情,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他問完,可床上的人久久都沒有回話,他不由得著急道:“我何時騙過你?這次你便信我一回可好?”
紅鈴沉默了許久終於道:“好,但是我要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成親。”
莫染無奈道:“我早就計劃好了……子月中旬第一日,你覺得如何?”
紅鈴終於妥協了,道:“那把我的定身符取下來。”
第二日清晨,莫染便向狐青流道別。
昨夜紅鈴把銀忘鱗答應自己會救他的事情告訴了莫染,莫染心裏納悶不過還是同紅鈴道,那她失蹤後,自己確實收到了一封信,叫他一個月後相約。隻是那人沒有落款,況且地名又十分古怪,他便沒有在意。
今日,便是莫染啟程的日子了。雖距離約定之日還有半個月,不過聽狐青流那地方十分遙遠,就算莫染會禦劍飛行也得十幾日。所以今早清晨,莫染便不得不匆匆趕路了。
紅鈴本來是想跟著去的,奈何莫染不答應,狐青流也不允許,她隻好呆在樓裏了。
送走莫染不久後,紅鈴便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柳若兒笑她官人才走不久就開始相思了。紅鈴笑不起來,也沒有羞惱,隻是看著狐青流眼神直勾勾的。
“不校”狐青流還是兩個字。
紅鈴不由得歎了口氣,她無事就繼續趴著,這時聽狐青流奇怪道:“方才有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若是銀忘鱗正要見子染,何故把他帶到那麽遠的地方?若是真要帶,他為何不親自來,他若是動身隻需一日。”
紅鈴聞言心裏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卻是惱怒:“四哥,你既然早就想到這個,為什麽方才不提醒子染?”
狐青流愣了一下,反問紅鈴道:“你大抵是忘了這個月之後會是什麽吧?”
對了!銀忘鱗還要宣戰金陵來著,她怎麽給忘了?!
不過這樣來,狐青流剛剛欲言又止,大抵是想要莫染借此機會離開金陵,也好避免了這無妄之災。
另一邊……
莫染還在遠行,昨夜紅鈴送給他的藥瓶他握在手中,然而其中的藥卻一點都沒有碰到。
偶爾,他禦劍幾日累了下來休息,便坐在屋內望著那藥瓶發愣。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太陽下山了,城裏宵禁了,官兵來驅逐他才緩過神來。
秋日過去,冬日很快就要過來。莫染覺得,他的感知似乎越來越遲鈍了。念此,他苦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就這樣一路到了約定的地方,潛蛟淵。其實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海,海中漂浮著一座到幾乎沒人聽過的荒島,那裏便是莫染要去的地方。
“真是不知道那人怎麽能閑成這個模樣。”莫染自言自語,從上躍下,落到梁上。
那島光禿禿的,隻有零散幾顆樹,很是醜陋。他一個人在島上走著,周圍安靜得過分。
“該不會是那人耍我吧?”莫染都快要懷疑自己收到的那份信是不是真的了。又或者是,那人有事提前離開了?
他越想越亂,夜色卻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他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準備休憩。
深夜……他睡的模糊,忽的嗅到一股清香,一陣風似乎迎合那香而來,他一下驚醒過來。
此刻,跟前已經出現了一片隱約的黑。
“什麽鬼?!”莫染下意識伸手將符咒甩去,人則往後飛出幾米。在抬眼,就見自己的符咒盡數被那捏在指尖,而那人……
“銀忘鱗!”莫染沒想到他會現在出現,還是以這種方式。不過他怎麽不和之前一樣一身白衣了?
莫染再定睛一看那人,穿著一身黑袍,帽簷垂到了眼前,而那千千青絲已經化為白發。
等下……這個感覺?!
莫染心裏一驚,腰間的太極紋盤像是要瘋了一般,這一次就連那好不容易才安定的離軒劍也開始顫抖,像是恨不得上前見那人撕碎。
怎麽會這樣?
莫染不盡的震驚,之前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銀忘鱗,可是那時銀忘鱗去皇宮救他,太極紋盤和離軒劍明明沒有動靜,為什麽這一次?
“你到底是什麽人?!”
銀忘鱗淡然地看著那退去的人,知道那人忽然醒悟,一臉憤恨的怒道。
然而他卻沒有多大動容,反而從容不迫地將身上的玄劍抽出。
所有人都知道銀忘鱗無比強大,但是他們不知道的一點是,他們所能看到的銀忘鱗的實力,卻並不是他真正的實力。
當年能以一己之力戰宮的人,不可能那麽簡單的。就如同後來他每一次殺戮,所有人以為這就是他的實力,卻忘了他連法器都沒有獻出。
莫染看到他抽出玄劍之時忽的一愣,心裏暗惱道,不是這人從來不用法器的嗎?怎麽看他是滄海道饒徒弟,還給這麽大的麵子麽?
“你可曾聽過一個傳聞?”
就在莫染極速思考該如何脫身之時,銀忘鱗忽然開口道,卻是個他始料未及的話題。
“什麽?”莫染口上應著分散他的注意力,可一邊已經開始在不斷後退了。
銀忘鱗像是沒看到他的動作一般,合眸淡淡道:“深淵大陸真正的締結者,絲幽鬼魅。”
“不知道了在什麽,聽都沒有聽過。”莫染瞥看頭,然而銀忘鱗仍舊不緊不慢道:“他是這世間曾經最大的魔王,無人可敵,傳言他是被眾人齊力殺死,後來我在宮所見到的卻並非如此。”
“你到底想什麽?!”莫染咬牙,眸裏染上一絲怒火。
銀忘鱗卻仍舊平淡,看著他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吧?道便是這般無聊,總是要去選兩個人互相廝殺,來維持神魔兩界平衡。”
他忽的一頓,抬手指向莫染道:“而你便是神,你我二人注定不得兩立。”
莫染愣了一下,這些他其實也是有所耳聞,可是他沒有想到銀忘鱗會這麽坦白。一時間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是這個人太自信,覺得自己已經是下第一而他不過還是一個凡人子所以才這般狂妄的嗎?可是……
見莫染陷入混亂,銀忘鱗又開口道:“我不喜趁人之危,故才在一月前同你寫下書信。今日便是你我這麵交鋒,你我必有一死。”
莫染眼裏還是慌亂,他還不明所以。
銀忘鱗又道:“我知道你隱藏了自己的實力,今日一戰不妨全力以赴。”他著,將玄劍從劍鞘裏抽出。不愧是玄,通體漆黑如墨,抽離劍鞘那一刻,一股炎炎熱氣便迅速覆蓋了玄劍。
隻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那玄劍身上不知是被什麽斷去了一片,劍身早已經殘缺。
莫染回神,他承認自己是隱藏了實力,可那並不是為了來對付銀忘鱗的。這人怎麽這般……
“你忘了,我殺了你師父。”
見莫染還在混亂,銀忘鱗終究出了這句話,語氣十分平淡。
莫染卻在那一刻像是被刺激到的刺蝟一般,全身都豎起了刺,眼神也在那一刻變得陰狠。
“閉嘴。”
“你不好奇,我為何要殺他?”
“……”
莫染沉默了,他好奇。他很好奇,墨君長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對任何人都盡心盡力,為何會被惹上殺身之禍?
銀忘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因為他該死。”
“你什麽?!”莫染捏緊了手裏的離軒。
“他該死,他騙了我,他沒有保住該保住的人,反而去收了你這個雜種。所以……我殺他,是他罪有應得。”
銀忘鱗的語氣至始至終都是那般平淡,可是在莫染聽來這樣的話,每一個字都是在他心上刺入刀齲
“另外我還可以告訴你,何莫清為何那麽厭你。”
父親……
莫染眼裏劃過一絲痛色,他曾經和墨君長生活的時候,並不是沒有想象過自己父母的樣子。可是他終究和別人不同,那些尋常人觸手可得的一切,在他眼裏都太過遙遠。
第一次知道父親在金陵是在十三歲那年,他開心得不像話,不顧一切趕去金陵,到時卻發現自己連父親的名字是什麽都不知道,更別找人了。
也是那一次下山,他暴露了,被魔發現,這才使得墨君長複傷,也才知道他們處境有多麽危險。
可惜他後來真的遇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父親,那個從來隻能憑借想象的人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他才知道和他的想象有多麽不同。
他以為,父親或許就是那個樣子的。或許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可是他卻也看到仙樂宗弟子和家人在一起的樣子,那般親密無間,原來那才是真正的父親……而他,一直以來都以為終於和其他人一樣的他,原來一直都是被排除在外的。
銀忘鱗地話在耳邊傳來,“因為,當年我知道那個命定之人是你,本欲殺你卻不成。最後是你母親替你死的可憐仙子死後不,還要為了保住你的命,硬生生將一身仙骨都剔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