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鮫人願
方信義走後不久,李初就帶著大夫來了。好在那鮫人隻是身體有些皮外傷,大夫給開了幾方藥就走了。任忘非又不知道從哪裏帶來了一個袋子,把鮫饒尾巴給包起來,然後又給蓋上了一件長袍,就給他抱上了客棧。
客棧此刻隻剩下字號的房了,李初在一旁羨煞不已直道:“這鮫人住的比咱們都還好。”
沒想到任忘非居然還開口道:“鮫人在東海是極其富有的,她們淚可化作寶珠,也因為是東海盛產也稱為東珠。若是品相好,可是價值不菲。”
秦聞言就側頭向李初笑道:“你師兄嫌棄你不能產東珠嘞!”
李初倒是不以為然,隻自己在師兄身旁的每一時刻用的時光的話就足夠比過這價值不菲的東珠了。這任忘非似乎聽到了,唇角竟然閃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夜,眾人都早早歇下了。字號的房間內卻有人才剛剛醒來,看著這陌生的房間,床上的人眼神一時間有些恍惚。原來,一場夢睡去卻覺恍惚過了一世那麽久遠。
紅塵萬事如夢般來回飄渺,越是想要伸手去抓住,就越是如同水流過指縫,難以挽留。
她也好想再做一場夢,故夢回園再去看看那個昔日的白發少年。手持著棋子的他,可還會再抬眼朝她輕笑?
要是……她沒有這樣的尾巴,要是她也是個人該多好。或許也能稍微靠近他一點了吧?
“姑娘,你想事情想完了嗎?”還在發愣,沒想到門前卻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她心裏一跳,猛地抬眼就看到之前救她的那個道士正抱著胸倚在門旁。
“……”她不想同他話,即便這個人救下過她,可是她總覺得這個人身上帶來的氣息給她一種十分不安地感覺。他似乎不是一個普通的道士,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隻有殺生無數的人身上才有這樣子的氣息。
任忘非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上前道:“你叫什麽?為何會在那個石洞?你的主人又是誰?”
她被他問的一愣一愣的,她是不想的,隻是看到眼前這個人她又忍不住開口了。“付月,主人也喚我阿月。”
任忘非還再盯著她看,她隻好繼續開口道:“阿月在石洞,是因為主人。”
為了來到陸地,她幻化做人形有了自己的腿。可是那終究還是假的,法力在陸地消耗的實在太大了,她的魚尾很快就露了出來。她的主人就把她安置在了石洞的水池,不讓外麵那些鬧事的漁民來傷害到她。
隻是不知道怎麽了,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一開始她的主人還會來看她可是漸漸的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而且,她也發現奇怪的事情。明明她是生活在水裏,可是為何回到那個水池身體卻愈發羸弱起來,甚至都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
每一次見完他,她心裏幾多高興又是幾多悲傷。因為每一次見完他,她的身體就又要虛弱許多。她不知道,自己這樣下去還能堅持多久。
可是心裏念著一個他,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咬牙堅持下去啊……
任忘非知道眼前的女子又想許多事情了。於是他沒有打擾,徑自走了出去。隨後他又回來了,一手提著一個裝滿水的巨大木桶。
真不知道這家夥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臂力。
付月還在床上發愣,呆呆看著這個行為舉止都讓她極端疑惑的男人。沒想到下一刻,她就被那人橫抱起來,下一刻隻聽“噗通!”一聲。
這家夥居然直接那她扔到木桶裏麵了!水花一下四濺,遍地都是。
付月被著突如其來的一擊給嚇懵了,呆在水裏麵不知道要出來還是不要。任忘非就站在木桶旁,眼神冷淡地向下俯視著她,開口淡淡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付月垂眸一言不發,隻是嘴裏吐著泡泡。任忘非見她不話又開口問了一遍,“比起在山洞,有什麽不一樣?”
這次付月動了,抬起頭揚起雙眸,一雙好看的藍寶石眼望著他,隻是口裏依舊吐著泡泡。
“……”任忘非安靜了片刻,伸手一把把她撈了起來。來奇怪,這人魚就是從水底裏起來全身都還是幹的,話那東海的避水珠該不會就是用她們眼淚做的吧?
付月終於可以發聲了,她低頭道:“比石洞的水,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自然是不一樣的,那石洞的水可是……
任忘非正要開口沒想到就在這時門忽的被人撞開了,幾抹身影一湧而入。倒是把他給嚇了一跳。
“你這是……”望著眼前那帶著別人忽然闖進來的師弟李初,任忘非的眉頭微微擰起。他鮮少露出這樣不滿的表情,李初知道他實在是有些惱火了。
“師兄,這樣的話還是由我來吧。”李初道,任忘非最終還是妥協了便轉身退去。他便朝身後跟來的幾個人一笑,秦也知趣地下去了,至於方信義則了幾句:“困了困了”也跟著下去。
房間裏,一下隻剩下還在發愣的付月以及站在門前的李初。
兩人相對而望,付月忽的覺得有些緊張整個人就往水下一沉,躲在了水裏。
李初也鬆口氣,看不到她來總比對著她的麵來得輕鬆一些。
“付月……姑娘,我這樣稱你沒有問題吧?”李初問,他望著木桶許久都沒有人回答,他隻好繼續道:“你等你主人,已經第幾個年頭了?我看那石洞已經很破舊了吧?”
他等了片刻,這次木桶裏終於傳來一絲微弱的聲音:“阿月,也不知道呢……裏麵,看不到光,阿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初的眉頭微微垂下,有些難過:“那你有沒有想過會不會已經過了很久了呢?或許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阿月是鮫人,長生不老的鮫人和人類不一樣。阿月不知道什麽算是很久。”
李初苦笑,“比如幾十年。”
木桶裏的人微微一顫,月光灑在木桶壁上似乎也給這木桶結上了一層冰晶。付月忽然安靜了下來,她安靜極了一句話都沒有。
幾十年了……原來這麽久了。
“你想看看他嗎?”李初問。
這一次她倒是回答得很快,“他在哪裏啊……”
李初苦笑,“在不遠處,其實你們一直都離得很近。付月姑娘,其實他並不是走了他這些年一直都有陪著你。”
付月從水池裏慢慢站起來,轉過頭。鮫人……入水是不會浸濕的,可是這一次她的臉上卻滿是水痕。
“真的嗎……”
“真的。”李初。
當然是真的,那漫山遍野的落生花都是他的身影。
那一夜裏付月睡下得很早,她第一次沒有躲在水裏了。李初把她帶出來的時候,她還不斷問著李初是不是明就可以去看到他了?她好開心,像是一瞬間又回到了很久之前,雀躍得不像話。
李初把她安頓好就出去了,迎麵看到秦一個人站著。便問:“尹羽師兄和方師兄呢?”
秦一手托著臉有些鬱悶地一指樓下,李初也向下看去,就看到這兩家夥居然在拉著他家師兄任忘非喝酒,隻是任忘非人還好好端坐在那裏,倒是兩個勸他喝酒的人醉得一塌糊塗。
李初帶著秦下來,任忘非還端坐這長劍按在身旁。尹羽和方信義醉倒在桌上,秦看著隻覺得丟人,便上前去把他們拉回房間邊走還邊聲嘀咕道:“真是的,尹尹和二師兄不是老是不能丟咱們明山的臉嗎?怎麽還喝不過人家一個人。”
李初好笑地看著他們,又回過頭看向任忘非。“我同她好了,到時候就可以引蛇出洞了。”
任忘非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閉目不言。
李初知道他還在惱火,便開口勸道:“師兄在外頭闖蕩知道這些事情該不比我少,這種事情能簡單了結就簡單了結。況且師兄怎麽就能肯定,她聽到你的實話之後不會難過呢?而且,我也沒有騙她……”
任忘非抬起眼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李初那個時候並不知道他眼神裏的含義,隻是心裏了口氣心道自家師兄總算是沒有再糾結於這件事情了。
果不其然,任忘非接下來便問道:“什麽時候就去?”
“明日,明日一早。我先帶她去,我想那個人屆時也會出現,到時候東海的寶物就能找到了。”
李初眼裏發著光,很是興奮。任忘非又問道:“那個鮫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這話一出,李初頓時安靜下來了,他低下眉思索了片刻歎道:“暫時還沒有想好……”
這邊,秦已經送了那兩人回去。等他再下樓,便看到這李初還在和任忘非討論,便笑著開口道:“兩位道長,需要幫忙不?”
李初看到他也喜,點頭道:“明日一早我同師兄要去漁村,這鮫人也該還願了。”
“還願?”秦疑惑,然而對麵的人卻笑而不語,似乎是讓他耐心等待。他心裏不由得感歎,原來這兩家夥知道的事情還不少,隻是他們那個時候為什麽要瞞著呢?
夜深的時候,不僅是他們還沒有休息,金陵城內一棟樓內一個紅衣女孩也還醒著。
早上遇到思付後她心裏就一直很不舒服,右眼也總是一跳一跳的,預示著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不過好在四哥已經回來了,柳若兒也鬆了口氣。隻是紅鈴見他回來之後就鬱鬱寡歡,她去找他話他才勉強咧開嘴一笑,沒有什麽精神。
紅鈴有些擔憂想要問,柳若兒見到了就把她帶了出來。站在樓道的晚風裏,柳若兒第一次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的認真。
“或許,我知道這樣很自私。”柳若兒望著紅鈴,縮在手袖裏的手微微擰緊。“但我不想再看到他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的恐懼。紅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找那個道士?”
夜裏忽來的寒風拂過,揚起了兩饒發。紅鈴隻覺得好冷,明明在當時寒夜她都沒有覺得這般的冰冷。
找那個人嗎?她一遍遍走著這金陵,尋找著和他有關的一切,也尋找著彼時幫過四哥的那個人。可是她什麽都沒有找到,她無能為力。失去了他的她,什麽都沒櫻
“若兒姐……我放不下啊。”這一次她卻沒有哭,她已經這樣安靜了好久,她愈發不愛哭了。
柳若兒看著這樣的她,忽然有些懊悔,可是狐青流他還要這樣肩負多少呢?所有人都累了,狐怯怯可以為了自己的仇恨恣意,紅鈴可以為了自己的執念堅持,隻有他仍舊要為了她們而一點點退讓。
可是……麵對這樣的紅鈴,柳若兒又不知道該什麽了。或許,真的如同狐青流所的那般,隻要好好活在當下珍惜彼此就可以了,他從來都不會覺得這有多累。
“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樓閣,兩個女子挽著手坐在樓攔上。晚風仍舊輕輕,柳若兒的聲音也溫柔了許多。
她原本以為紅鈴會些他英勇亦或是有趣,可是那身旁的女孩卻合上眸細細地回想,片刻才開口無比鄭重道:“他啊,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即便我沒有心都會去愛的人。”
是啊,從來都不會去想念,從來都不知道何為思念。在遇到他之後,也隻學會了去想念他。
“若兒姐,你能相信嗎?有這麽一個蠢子,可以為了你舍棄他心中的道義變成一個奸佞人,可是他也可以為了你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英雄。哪怕代價是……”
因為他知道,她愛的是這個太平下,他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和自己的家人在盛世活下去,簡簡單單。他做到了……哪怕代價是相思成空,陰陽相隔。
隻因這凡人眼中的太平盛世,萬家燈火,總要有人為此負重前校
“若兒姐,或許你的不錯吧。”柳若兒一愣,就看到身旁的女孩起身,向樓下走去。“明日我便同思付道別了,我想我該向他希望的那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