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那之後……
空曠的草地上，在那無盡的廢墟裏，一抹銀白的身影默默豎立著。他望著她，看上去早已發現了她的存在。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般殘破不堪，唯獨他還是一身潔白不染塵埃，和這破落的樣子太格格不入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自己認識的。紅鈴第一個反應是想要跑過去，她太害怕了，當十三年前的場景再現，無盡的恐懼幾乎都快要把她淹沒。
可是就在腳步剛剛邁出的時候，她又遲疑了。
為什麽，所有人都消失了這個人還在？她記得，他之前是在血羅峰的，難道他也和她一般是剛剛趕來萬重山？
不可能。
銀忘鱗是什麽人，法力強大到不可想象。這樣的人要來萬重山根本不需要像她這般辛苦吧？
而且萬重山對他也不算什麽。他是冥靈淵的主人，萬妖之王，他又何須在意一個區區狐煙樓呢？
他來到這裏，不是湊巧。他有他的目的。
以為她還會像之前那個家夥一般，哭著朝他奔來。卻沒想到那紅色的身影隻一晃，又站在了原地
她終究還是不敢走向他，不敢去信他。
可是……在血羅峰，那個道士在上那麽強大的威壓，那麽危險的處境。她卻毫不猶豫地縱身朝他飛去，不顧一切地隻為抓住他的手。
銀忘鱗苦笑，本想摘下鬥笠的手顫了顫又垂下。他不知道要什麽，隻在原地默默看著她。
下一刻，她轉身，竟是跑了。
他歎了口氣，閉眼默默轉身走向了萬重山的深處。
不知道跑了多久，心裏的那股恐懼才漸漸平複下來。那個人……總給她一股很怪異的感覺，似乎隻要接近他，他身上那若有若無的仙氣就會惹得她心慌，不安。
“得，回去看看。狐煙樓……對大家……”不想那個人了，紅鈴抬起頭看著周身的樹，這條路她還有點印象應該在這裏走下去穿過兩片樹林再繞過竹影亭就可以到狐煙樓了！
想著，她立刻邁開腳步跑起來。沒想到跑著跑著又覺得這景象越發奇怪起來，特別是到了裏麵，甚至都沒有看到阿摩的田！
紅鈴的腳步不由得慢下來了，她一步步走著覺得周身的景象越發詭異起來。她很害怕，手中不自覺的燃起了一陣陣的火焰。
就在這時，她身旁的草叢裏忽然傳來一聲異響。她心中一顫，腳步一下停了下來，手中的火焰也慢慢探向了那草叢……
就在這時，一道銀色的光芒從而降，像是一道光將陰森恐怖的森林都給照亮。她仿佛就看到了那光，熟悉到心碎。
“子染……”情不自禁，她念出了聲。那是她這輩子最愛的兩個字。
身體像是被一股溫暖包裹，她感到有人在背後抱著她，頭抵在了她的肩膀。少年獨有的溫熱氣息灑在她的耳垂，讓她心跳。
“家夥……爺來遲了。”
身後的人就這樣抱著她，話語也溫柔得不像話。
“我們終於一起回來萬重山了，以後……我們會有一個家。紅鈴，跟我走吧……我們去建一個家。”
那個聲音太誘人，讓她好想就這樣放下一切跟著他離開。
她也忍不住沉溺了，微微側過身手也輕輕撫上那個少年的臉頰。他就在她的身前，咫尺間，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溫熱，近到她聽到自己的心跳。
可是……可是……
淚水從眼眶裏不斷湧出，模糊了她的雙眸也模糊了那個少年的麵龐。看到她哭他也著急了，伸出手不斷替她擦著淚，關切道：“紅鈴……不要哭，是我不好……”
“子染。”她咬牙，忍住了淚。星眸揚起，她再一次望著那雙銘刻在腦海的眼睛。
這份愛，愛得深沉，割舍的時候就痛得心都想要丟棄。
“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那以後再也不會櫻所以……放了我吧，我還要找到你啊……”
眼前的少年愣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勾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他還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一如那時。“真是的……”
他終於散去了……周圍的一切也恢複了正常。
紅鈴緩過神來，隻覺得熱浪鋪麵，定睛一看眼前竟然是一麵絕壁，其下是灼熱的岩漿。火焰還在那岩漿附近燃燒著。
她的腳要是再前進半分，怕是也要掉下這岩漿中吧？難怪剛剛那幻境裏會越來越熱，原來是這般。不過她還是疏忽了，那麽多廢墟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哪裏還會有她記憶中完好無暇的路？
隻是剛剛……還是他來救她了嗎？
淚水還是忍不住要落下，紅鈴咬牙死死憋回去。轉身，便從岩漿邊退下了。
走過絕壁，抬頭便看到一塊塊漆黑鋒利的岩石。這些岩石排列有序，構成了一間不大的房子。雖然簡樸，但每一塊岩石都被打磨得十分好看。
隻是現在，所有的石頭幾乎都被打碎了，滾落了一地。就連原本有的窗也碎了，她記得那窗上以前還掛著三姐親手做的風鈴。
那個時候，三姐還，等狐炔回來就能看到了。他總是出去，她亦不能時時刻刻在這裏等他，隻好拿風鈴代人了。
紅鈴記得，她那個時候笑得好無奈，因為二哥總是離開吧。
觸物便傷情，她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真想要離開沒想到就在這時，那亂石堆裏忽的傳來一聲細微的叫聲，卻不是叫她的名字，而是“妹。”
隻有哥哥姐姐才會這麽叫她！
紅鈴的心猛地一顫，難道這裏有他們嗎？她忍不住尋聲上前，就見那空氣裏忽的閃出一抹灰色的身影。灰衣灰帽，她認得那是狐怯怯！她的雀姐姐！
“六姐！”好不容易終於看到家人，她真的好想哭，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因為她一哭她的雀姐姐該怕了。
望著奔來的紅鈴，狐怯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抬手有些膽怯地抵在自己跟前。
“你怎麽在這裏？”紅鈴卻不想管那麽多，還是跑到狐怯怯的跟前望著她有些焦急道。
沒想到狐怯怯卻搖頭，開口反問道：“你……真的是妹？狐紅鈴？”
這家夥！紅鈴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了，一跺腳道：“我當然是紅鈴了！雀姐姐怎麽不記得我了？！”
她罷，就見眼前原本還站得好好的六姐整個人忽的一軟，重重跪了下去。一抹灰色落入黑土，她埋下頭嚎啕大哭起來。
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紅鈴的手停在半空望著她不知所措。這……到底是怎麽了？
“二哥……二哥……”狐怯怯一邊哭一邊念著狐炔，這讓紅鈴更加心慌了。她連忙蹲下來，拉著狐怯怯的手問：“二哥？二哥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狐怯怯沒有回答還是哭著，紅鈴隻覺得崩潰，起身徑自走到外頭望著那上明晃晃的太陽，那蒼白的空。她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麽了？”
身後陰暗的房間內隻斷斷續續傳來哭聲，狐怯怯還在哭，口裏一遍遍著“都是我的錯……二哥……好想你你回來……”
回來……
這是她這些日子最想的話了。
紅鈴閉上眼，又轉身慢慢走了回去。她伸手拉起狐怯怯，後者臉上還掛著淚有些不解她的舉動。可是，她還是看得出來，狐怯怯很害怕……就是現在麵對她她雙眼裏也隻剩下恐懼。
“我們走吧……”紅鈴罷就想拉著她離開和以前一樣。可是這一次她卻不肯離開了，無論如何她都不敢邁出半步。
紅鈴還在倔強，沒想到那人竟然猛地甩來她的手。她心裏一驚，回過頭就見狐怯怯崩潰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魔怔一般的念著。
“不可以……不可以出去。不要出去，不要……不要不要……”
紅鈴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又重新伸出手想要碰她。沒想到狐怯怯卻猛地一揚手，整個人像是瘋了一般雙目猩紅地衝著她吼道：“會死的！”
怎麽會……這樣。
看著跟前的人徹底崩潰，口裏隻剩下那可怕的三個字，紅鈴的腦海也是一陣混亂。心裏的恐懼，悲痛，絕望，精神的崩潰都讓她忍不住想要放聲大悲。
可是腦海裏，那個少年的樣子還散不去。她還要找到他……她不可以在這裏停下來啊！那個人，一定還在等她……
紅鈴，不要哭啊！雀姐姐，大家都需要你。不要哭啊，子染……子染……
手心不知道被鋒利的指甲劃開幾次，隻是皮開肉綻都沒有這般心痛。
淚水再一次憋回，她的唇角竟然勾起一抹淺笑。她慢慢彎下腰，不顧那瘋狂到隨時都會要了她命的利爪，她緊緊抱住了狐怯怯，她的雀姐姐。
“怎麽會……雀姐姐，可紅鈴就是在外麵來的，還好好的。”
狐怯怯愣了一下，還想要把人推開卻又聽到女孩的淺笑。“雀姐姐，你不該把二哥哥留在這麽可怕的地方。帶著他，走出萬重山……以後，自由的飛吧。”
“二哥……”那瘋狂的人終於安靜了，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她身體一軟，倒在了紅鈴的懷裏。
看著懷裏那個哭得雙目紅腫的六姐，紅鈴的眼裏也是一陣發楚。鼻尖又酸了，她伸出手指揉了揉鼻子，繼而拉著狐怯怯慢慢爬起來。
“雀姐姐……走了。”這一走又是許久，再也沒有遇到誰。她又順著偏道下山，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幾聲爆破的聲音，地動山搖，她擔心地看了一眼背上的人好在她還睡著。
終究沒有人追逐，她一個人走……拉著肩上那抹灰色……走在望不到盡頭的冰涼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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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內，一切又恢複了平靜。許多店鋪倒塌了，但是也新開張了不少。
其中有一家賣著些許零散物件的掌櫃倒是長得格外好看，惹得不少人都前去購買。
隻是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原本做的好好的生意掌櫃居然家裏出了事暫時不開張了。大門也關了好幾日，看上去真的不打算開。很多慕名而來的人都覺得遺憾，隻好再等等。
這已經是他不開張的第七日了。也是紅鈴來到這裏的第七日。
在四哥新建的一座三疊樓，她一個人無所事事地坐在屋內，目光時不時瞄向一扇門。
四哥看到她一個人來，招待了她便又出去了，是要去找找還有沒有別人。可是他一大清早就出去，到了晚上才回來，留她一個人好生無聊。
不過好在……
就在這時，門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走出來，側過身又心翼翼把門帶上。
“若兒姐，六姐怎麽樣了？”紅鈴一下站起來，有些緊張。
柳若兒看著她，微微露笑：“她的身體好了許多，不像之前那般半睡半醒了。”
“這樣……”紅鈴鬆了口氣，又坐回了原位。
回想那一日，她千辛萬苦才把狐怯怯從萬重山上背下來，才下山就遇到了那許久不見的四哥，狐青流。
他也是來找她們的吧？沒有多問，狐青流便把她們接到了他現在的新家。
安穩了一段日子，可是狐怯怯卻一直沒有醒來。好在柳若兒醫術高明，狐怯怯的身體才漸漸好轉。隻是她又聽柳若兒和狐青流，“身體能治，可心病卻難。”
確實難啊……
她偷偷去那個房間看過狐怯怯，她的雀姐姐就是醒來了也誰也不願意見。終日地縮在房間裏，雖然不哭蓮也不再話。
而她……
她現在也和以前不大一樣了，原來總是懶懶的，現在卻很喜歡跑到金陵的大街上。那裏總是熱鬧的，和萬重山一般……
而且每到一些比武會場的時候，總是能聽到一些人在津津樂道他的事情。這個時候她就會很開心，感覺他還在自己身旁。
夜裏，狐青流回來了，手裏拿著個布包的東西。柳若兒和他總是心有靈犀，他一回來便哄著紅鈴去睡覺。
紅鈴假意答應，到了深夜又偷摸摸地爬去看。那布包還安安靜靜地躺在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