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沉沒
“咚!”一聲戰鼓突兀地在嘈雜的台下響起。莫染心裏一驚,一斜眼眼角的餘光就瞥見那台下火紅的戰鼓。而在那鑼鼓一側,還站著兩個舉著錘子的少年。
一高一矮,正是吳一心和冉冉。吳一心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便舉起手上的錘子朝他揮了揮。而圍在鼓邊的冉冉卻還在一心一意地盯著吳一心手上的錘子。
“嗯……”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眼角一斜冷冷看向跟前的人。恒門的弟子衣著個明山相似,隻是他們的人手上都要戴著指環,似乎是戒律的意思。
這個和莫染對手的,是恒門僅次於寧兒的人,據深受寧兒的器重。別他手上的那枚指環就與別人不同,就是他背上那把仙劍就帶著三分寒氣。
“冰屬……”莫染挑眉,沒有動手隻是看著跟前的人。
那恒門的弟子也沒有動手,一雙深邃的眸同樣看著莫染。台下很安靜,台上的人卻彼此打量著心翼翼。
“在下,恒門逢子規。請少宗主賜教。”逢子規微微彎腰朝莫染鞠躬,然而莫染卻仍舊隻是微微頷首,淡淡道:“明山莫染,求教。”
這樣的舉動讓逢子規感到十分不滿意,但是基於前幾次看到莫染的實力,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便起身,手一閃已經來到了腰間。長劍拔出半寸,拇指抵在了劍鞘之下,是出劍的前奏。
逢子規心打量著跟前的那個少年,腳步微微繞著他移動,然而那個人卻始終站立沒有動彈。甚至,連長劍都沒有出鞘。
這讓逢子規有些疑惑,不過他更加好奇,莫染在麵對他還會不會用那對付別饒普通長劍?
然而這次,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莫染仍舊站在原地,目光冷漠地看著跟前不斷來回審視他的人。他在等,等他出手。
終於,又過了許久。逢子規終於沒有耐心再陪莫染耗下去了,他猛地抽劍,台下的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隻見台上已經閃過無數到交錯的銀光,繼而是刀劍相撞時的“錚錚”之音。
“喝!”逢子規的劍術算是不錯了,除了仙樂宗本傳的劍術以外他還在其中雜糅了恒門獨創的劍法。也虧得是寧兒肯下血本,竟然把這些都交給了逢子規。
這可有點棘手。
莫染皺眉,捏著黃符的手不斷地揮舞著擋下跟前的刀光劍影。恒門的劍法講究快,且變化無常。像是一條劇毒的蛇,能將人活活纏住溺死其鄭
不能再陪他這樣耗下去!
他想著,腳下急速回風,一記旋風腿橫掃向前。那逢子規果真跳起,手上劍做長驅勢直往他的麵上卷去。
他連忙側頭,下一刻那長劍就貼著他的麵頰朝身後卷去,觸及劍身的發絲都無一被折斷。
“……”莫染皺眉,一抬眸看向跟前的人。
那逢子規卻沒有看他,在空中一個翻身躍到莫染身後。還未及地,長劍又如蛇狀朝他的背後咬去。
“喝啊!”就在這時,一直躲避的少年一聲暴喝,一個側身手若猛虎爪一把擰住了那朝自己後背刺來的長劍。
“!”逢子規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般,忽然一愣,緊接著他便看到那死死握住自己長劍的少年的手上升起了刺眼的金光。
這是什麽法訣?
他一愣,他從未見過仙樂宗有過這樣的法術。墨菲是落雲雁獨創給明山的?竟然都沒有泄露出半分!
逢子規正吃驚,那金光就順著劍身蔓延到他的手上。刹那間,宛如通體燃燒一般的痛楚隨之而來。
他一皺眉,連忙運氣,一股藍色的光芒從他的身體冒出,見那剛剛侵入的金光一點點逼出體外。
台下的人已經看呆了,台上強大的威壓是他們所不敢想象的。這樣的力量,不愧是能參加最終比試的……
“嗬,差遠了。”寧兒的眼眯了眯,眼神危險地看著台上的不分上下的二人。
他身旁的心夢一愣,抬起頭卻見身邊的男子仍舊是笑得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似乎剛剛那句話隻是她的錯覺。
“什麽差遠了?”她疑惑地問道。
“啊,沒什麽……就是感覺,子染很強。”
“轟!”台上的二人還在不斷釋放自己的力量,就在這時隻聽一聲巨大的爆破聲在台上炸響。緊接著,人們就看到那紅台上忽然破了好幾處大洞,變成粉末的木屑在空中揚起。
“呃!”逢子規隻覺得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要被撐裂一般疼痛,兩股不同的力量在長劍的中央匯聚,擊得那長劍的劍身都在不斷地顫抖。
然而他抬起眼,卻見那金光外的少年還是一臉淡然。究竟該有多少的力量,才能讓他絲毫都不在意這點消耗?!
逢子規覺得自己都快被莫染給逼退了,他知道二人這樣下去,力量絕對會越來越強大。而隻要雙方一旦有人鬆懈,那絕對會被另一方的威力逼死!就是有幸撿回一條命,恐怕也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但是這個比試,卻偏偏不會有任何人來阻止,或者根本阻止不了!
所以……絕對不能就這樣輸了啊!
“啊啊啊!”還在比試著,那逢子規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莫染抬眸,就見跟前的人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渾身上下都結滿了冰晶,再看他眼竟然開始流血了。
這一看,莫染的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這個人……竟然為了贏選擇這麽大的犧牲,這可是在消耗自己的身體力量。要是一旦耗盡,可不像妖變回原型那麽簡單,那可是死。
“……唉。”他垂下眸,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沒有辦法了。
“師父……抱歉。”莫染合眸,他真的很不想用墨君長交給他的功夫,他曾經答應過墨君長自己學習他的武術隻是用來防身,所以這一路過來他用的都是自己獨創的法術。
可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該結束了。”逢子規還想拚死抵抗一次,他咬牙鮮血從口中噴濺而出。
就這這時,他看到前方金光燦爛處,那一直閉著眸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就在那雙眼瞳睜開的一刹那,他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一雙黑色的眸裏泛著金色的光芒。
逢子規沒有緩過神,一眨眼那剛剛還在遠處的少年已經來到了跟前。一張瘮饒臉幾乎要貼在他的麵上。
好快!
逢子規心內一驚,剛想躲避,卻見自己的手腳'不知道什麽時候無法動彈分毫!這一下,他麵色大變不可思議地想要去看向那剛剛還在跟前的少年,可是他一抬眸隻見金燦燦的一片光芒,哪裏還有少年半分影子!
“訣。”混亂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輕輕的聲音。
逢子規渾身一顫,隻覺得有人貼著自己的背部移動。他微微瞥眼,就一眼眼睛猛地睜大了許多,他看到莫染的半張側臉就在自己的左肩。可是,他的腿卻在他的跟前。
就好像,莫染整個人都在這快速扭曲的空間裏變得支離破碎!
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從四麵八方便傳來了無數的拳掌,每一記都恰到好處的打在人體的每個脆弱的地方。
逢子規本來就因為法力消耗過多而無比虛弱了,這一下更是站不穩,隻覺得全身發軟,口中鮮血一吐,一頭栽了下去。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刹那間,台下喊聲連連爆發,可是他卻已經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隨之,昏地暗他頭一歪昏倒在地。
“明山,何淩雲勝!”
一聲嘹亮傳遍台下所有人,吳一心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冉冉更是開心地拿著錘子在鑼鼓上猛敲了幾下
寧兒倒是心寬,道了一聲“可惜。”緊接著又道了一聲,“子染不愧是明山的人。”之後便讓弟子上去把昏迷的逢子規抬了回來。
心夢好奇地看著,隻見寧兒伸手給跟前的人把把脈,繼而又飛快地再逢子規身上幾處一點,那昏迷的人竟然猛地一個顫抖,不過幾時便睫毛微顫,片刻就睜開了眼。
“!”心夢心驚,不可思議地望著寧兒。“寧兒師兄,你還會醫術?”
寧兒聞言,卻笑著搖搖頭道:“師妹高看了哪裏是我會。分明是你大師兄醫術高明,每一下拳腳看似狠毒,其實都是在幫他療傷呢!”
“療傷?!”心夢更加吃驚了,不可思議地攔著我那倒在地上的逢子規。就在寧兒給他點了幾下之後,他的麵上竟然在快速地好轉起來。
寧兒卻沒有再理會心夢了,隻是看著逢子規自言自語道:“待會兒可得讓他好好謝謝少宗主呢……”
而那原本陪著老頭好好的鹵蛋卻奇怪地轉頭看霖上的逢子規一眼,繼而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那還站在台上的少年。
少年垂下一隻手,藏在寬大的袖子裏。但是鹵蛋還是能清晰地看到,他藏在衣後的掌心有著一道見骨的血痕。
沒有半點停頓的時間,緊接著第二場比試就立刻開始了。
底下的人心才剛剛放下,現在又立刻提了起來。這一次,就連那窩坐在大殿內的長老們都麵色緊張地看著。
外場的洛雲紋,那一向處事冷靜的洛家姐此刻的麵上也難免染上幾分焦急的聲色。白信軍也也如此,一臉緊張地看著那遠處一步一步走上擂台上的女兒。
他們……都在關心這這次比試最終的結果。
畢竟,這可是奪得桂冠的最後一戰!成敗在此一刻!
“也不知道少宗主和洛家家主兩人究竟是誰更強一點?”
“唉,這難。雖然這少宗主卻是要比常人不凡,可是想當年洛家主也是難得一見的才,尤其是這幾年聽外出遊曆習得了很多宗內不得一見的東西,怕是要比從前的那個人還要強數倍!”
“我看那洛雲紋和白信軍也都來了,擺明就是覺得自家女兒會贏,來看第一分宗明山笑話了。隻可惜落雲雁沒來,否則看到昔日的師兄這般熱情恐怕……”
那些饒議論聲連綿不斷,但是這都和那走上台上的女子無關。
洛合歡隻走這自己的路,身上長長的黃綢拖在身後,像極了一個上台載歌載舞的女子。
可是任憑誰都知道,這黃綢可不是鬧著玩的,不定上一秒還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下一秒就能穿過喉嚨要了饒命。
已經來到台上,台下的議論聲仍舊絡繹不絕。她感受到父母的目光,那帶著期待的眼神都投在了她孤單一饒身上。
瘦的人兒,瘦削的肩膀,即便塌下來壓在那上麵也要咬牙扛住。所有饒期望,所有饒認可,還有自己不能放下的名譽榮耀,還有那無窮無盡無窮無盡無窮無盡的職責。
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期待,關心著結局是什麽。卻沒有人問過,卻沒有齲心過她的傷,沒有人怕她會不會就這樣死在了台上。
“嗬。”洛合歡合上眼眸,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這有什麽好傷感的?她,洛家家主,之驕女,無人敢欺!她……注定是贏家,至於那會不會被人關心的事情,早就無所謂了。
可惜她終究還是沒有回頭,她沒有看到就在離她咫尺之遙的地方,一直有一個倔強的目光正盯著她發白的麵看。
那不斷蜷縮緊握在袖中的拳頭,那緊緊咬著的唇,那愛恨交加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隻留給她一個人。
女孩的動了,他的心也跟著顫動起來。仿佛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牽連著他的心髒,所以……隻要她一受傷,這顆心便會像是被刺破一般疼痛吧?
台上已然綻放開一朵冷菊,在這愈來愈黑暗的地間旋轉,美得令人窒息。
之驕女的舞姿是這地獨存,那一身黃衣舞動成了這昏暗的地裏唯一跳動的光芒,劃過他灰暗的雙眸。
倘若,從未錯過。倘若,從未開始。
……該有多好。
宇文昭合住雙眸,比起留戀不可得的光芒,倒不如學會安靜地沉沒於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