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複出
狐景辰不由分地將他抓起,毫不猶豫地就要帶他離開這個古墓。他知道柳若兒一定為他們留晾,逃生的道。
最後那一刻,柳若兒一定是無比悔恨的吧?她既愛著狐青流,卻又無法狠下心丟狐南悉一人獨赴黃泉。狐南悉是為了救她而死的,她不願意去虧欠。所以最後一刻,她沒有逃,而是安然地在那裏等死。
有的人,生前不能在一起。或許隻有死後,才能找到彼此合適相愛的理由。
她走了,也帶走了狐青流的心。他再也不可能是當年那個麵上沒個正經,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淩霄閣閣主了。
“鬆手。”狐青流冷冷地開口,轉眸瞥向身側的狐景辰。狹長的眼眶內,一雙黑眸不知何時已經徹底褪成了青瞳。
狐景辰見狀心中一顫,滿目悲慟地看著他的眼。妖力回噬,青瞳重出,這是要變回原形的前奏啊。
他在心裏苦笑起來,四哥,你可是連幻化成人形的力量都沒有了啊。而你即使變成一隻任人宰割的狐狸都不願同我回去嗎?
狐景辰心裏縱有千言萬語,可偏偏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無力地呻吟。無奈,他隻能倔強地開口,“跟我回去!”
“夠了!”狐青流早就沒有心思陪他胡鬧了!
他狠狠一甩手甩開了狐景辰,失控地朝他大喊道。“她都已經這樣了,我又如何能有半分心思同你回去?!三年了,竹林下我足足等候了三年,未曾邁出一步!”
他雙手握拳全身發抖,那心髒傳來的陣陣令他無法忍受的痛苦還在不斷蔓延。抬頭,痛得就連呼吸都是發顫的。
“你怎麽知道,這些年我是如何過來的……我愛她啊……這幾百年來終於感受到了這一點像是活著的感覺。”
“四哥……”狐言卿難過地皺起了眉。他知道對於狐青流來最重要的是什麽,可是即便是他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他去送死啊!
“……”狐景辰隻覺得喉中梗塞,喉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幾乎連一個字也不出來。
他懂,他知道。可是狐青流,他就連三年都這麽念念不忘了,而他卻是整整三百年呐!
三百年的光陰,為何,他不曾在意過……
“四哥,”見他慢慢平複下來,狐景辰這才顫抖著向他邁去了半步。然而後者卻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去,生怕再次被他帶走。
他隻覺得眼中一刺,心髒處又多出了一道劃痕。
“你答應過我,若是可以出去,便同我回狐煙樓……”狐景辰開口艱難地道,“我隻問你,這話可還作數?”
他罷,望著前方的人。那人竟沉默了下來,長長的發蓋在臉上有些陰鬱。
空氣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靜了,在二人之間緩慢地流動著。狐青流不話,每一刻都是如此漫長。他不敢動,卻滿目期待地望著他,直到看到他的口動了,嘴角裂出了一個冰冷的弧度。
“我的話,你也信?”仿佛是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狐景辰隻聽到一聲冷笑。笑聲犀利,如同刀劃過耳膜,惹得耳裏一陣疼痛。
“我可是連她都騙了啊……”狐青流笑了起來,像一個瘋子。
但他卻沒有看到他身後的饒麵上是多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那一道道冰涼的笑聲仿佛從四麵八方而來,整個世界一時間宛如隻剩下他一個人驚慌失措。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他好冷,如墜冰窟,冰的發抖。
“是啊……這樣……”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飄散的聲音從他顫抖的唇縫裏溢出。
那一刹那間,整個都昏黑了。
狐景辰臉上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麽表情,不知道今後該做些什麽,似乎隨著他拋棄的那一刻起他就徹底亂了。
“……你。”原本還在瘋癲的人突然冷靜了下來,他回望身後那抹熟悉的聲音,突然間全身都涼了下來。
他悔了,他錯了話。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他的五弟,畢竟那可是他用一生去照鼓人啊。
當他看到狐景辰的麵色慘白的時候,他徹底怕了。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悲痛終於還是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害怕狐景辰會出事,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軀。明明那麽高大,足足高了他半個頭的男子,一旦難過起來卻還是跟個孩一樣。
狐青流緊緊抓著他,心中仍舊是惶恐不安。他一直都知道老五離不開他,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到了這種程度。
他懊惱地狠狠錘了下自己的頭,繼而麵色焦急地望著狐景辰的臉。
“辰,辰!你別嚇我,別這樣……是四哥錯了,是四哥不好,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你不要這樣。”
狐青流這次算是被狐景辰嚇得夠嗆了,他拚命地晃著狐景辰,急得眼紅。
他的嘴怎麽就這麽……害!
狐青流暗自咒起自己來,明明知道狐景辰從就和自己養在一起,還這麽。真是該!他咒著,又忍不住想要伸手給自己來兩巴掌。
“四哥……”眼見狐景辰終於緩過神來,狐青流連忙湊近他。
而狐景辰卻隻是睜開雙眸,靜靜地看著眼前焦急的麵龐。他低下眉,掩蓋住眼中的悲傷。“真的嗎?”
他怕……怕狐青流又騙他。
“真的真的!”狐青流連忙應下,而後緊緊抱住了那個比他還要高大的身軀。“你呐……嚇死哥哥了。”
“那,我們再等一會兒吧。”狐景辰低聲了幾句,而後慢慢掙脫開狐青流的懷抱,走向那異常危險的石柱陣。
“辰!你…去哪裏?”狐青流被他嚇了一跳慌忙問道。
“老四。”他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站在原地。“她,我代你去找。”
“……”狐青流聞言驟然愣住,不可思議地望著那眼前一身染血的狐景辰。然而他卻一句話也沒有,默默抽出了一把黑劍,平舉於手慢慢遠去。
“老五!”狐青流緩過神來,大叫著朝他奔去。
“蘇青蘇紅!”狐言卿見狀連忙開口,兩道黑色的身影從他身旁擦過,眨眼來到狐青流的身邊。
“對不起了,閣主。”狐青流無比震驚地看著她們,張開口還沒有話隻覺得腦後一疼,身體就無力地軟倒了下來。
石柱陣已經完全亂成了一鍋粥。血宗的人被鐵鏈打得東倒西歪,有的又總是被那中央還在旋轉的巨大血眼的力量彈開。好在他們都是法術高強的人,才沒有丟了性命。
銀忘鱗此刻已經來到了血眼中央,他浮在睜開的血眼之上抬頭看著那些還在試圖打破他結界的人。
“……”看了片刻,他突然一揮手,一陣狂風呼嘯在結界內卷起,震得每一根鐵鏈都在劇烈地晃動。這突然間的晃動可難為了那些還站在鐵索上,亦或是被打趴在鐵索上的人——一下子全都掉了下來。
“啊啊啊!又來!”
“抱緊抱緊鐵鏈啊!”
外麵又亂成了一團。
銀忘鱗收回了目光,望向那被鐵鏈盤旋出的泣血眼圖案。真是無比奇妙,那一根根粗壯的鐵鏈中央就鑲嵌漂浮著一顆不斷旋轉的血球,血球溢出的光芒又正巧順著鐵鏈圍出的“眼眶”向下流動。
在猩紅得發黑的土壤映襯之下,由上之下看,就像一顆凹陷的眼睛正在不斷地落淚。淚水染紅了周圍的一切,將它們越浸越紅。
銀忘鱗緩緩蹲下,一襲的白衣漂浮在那縱橫交錯的鐵鏈上。血色透過鐵鏈的縫隙映在他的身上,在他的邊緣勾勒出一道血色的痕跡。
“血輪眼。”銀忘鱗低聲道,修長的手指劃過冰涼的鐵索。接近血眼的鐵索還沒有腐蝕得那麽厲害,鐵索上刻有的紋理仍舊能被清晰地感受到。
鐵索上刻的除了之前在那些漫揮舞的鐵鏈上發現的獸人國的符號以外,又多了一個奇怪的符號。隻是銀忘鱗自己也弄不明白的符號。
那是一個“口”字,中間又連上了一道波浪紋,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獸人國……難道……單景羽?”他斷斷續續了幾個名詞,隨後又覺得哪裏不妥,眉頭微蹙。
望著身下萬丈深淵許久,他隻覺得眉心有些發脹,便伸手揉了揉眉。就在指尖輕觸到額上的“川”字時,他的手又是忍不住一顫。
又想起來了……
他搖頭,歎了口氣。
不該想起來的。
“轟隆轟隆!”高台上突然傳來幾聲異響,他抬頭就見那血宗的人不知何時被人襲擊,竟死傷大半。
他看著他們慘叫的樣子,又歎了一聲。
果真還是他,無論是什麽時候都和當年那般,清除妖魔邪道未曾有半分手軟。就連殺人都是這般狠決。
嗬……
銀忘鱗揮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手心裏散發,一點點注入那還在不斷旋轉地血輪眼。
血輪眼也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半睜的眼一下開得更大了。暴增的眼裏不斷溢出鮮紅的血,順著銀色一點點攀升,纏繞上銀忘鱗的手臂。
他皺眉,手裏的力道再次加大。
源源不斷地銀色光柱注入了那隻暴增的眼,將其中的鮮紅衝淡。那眼慢慢得停下了轉動,大部分的血都纏繞在銀忘鱗的身旁,把他纏繞成一個“血人”。隻有一部分順著交錯的鐵鏈流走……
待到血輪眼徹底幹枯,變成了慘淡的褐色時。一瞬間所有強大的威壓都消失了,就連墓頂外的光也透入了一點點,灑在了滿地的屍橫上。
狐景辰就站在結界外,安安靜靜地看著銀忘鱗的背影。突然間,一聲巨大的爆裂聲從地底爆開。他一愣,腳下的鐵鏈就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緊接著,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鐵鏈上,被血浸濕的地方忽地凸出一塊塊疙瘩,密密麻麻地還會搖動。狐景辰覺得眼花,定晴一看那些疙瘩已經到了腳跟,竟是一隻隻血紅的手。
嬰兒的手那般大,分明有五指手臂,卻是血紅的,像是饒皮被活生生剝下一般。這樣的手遍布在交錯的鐵鏈石柱上,密密麻麻地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狐景辰正發愣,那手突然就朝他抓去。眼看怪手就要碰到自己,他連忙揮劍砍去。“啊!”地一聲淒厲地慘叫,怪手“啪”地滾到一旁,其它的見了一湧而上。疙瘩就像潮水一般,把它吞噬掉,看上去像一陣陣惡心的漣漪。
!狐景辰下意識看向狐言卿那邊,原來他們周身也布滿疙瘩。蘇青蘇紅護著他們不斷地殺,卻越殺越多越殺越大。
狐景辰連忙抬手,掌心閃過烈火。
“住手!”銀忘鱗喝止住他。
“什麽?”狐景辰疑惑地回望了他一眼,這家夥在倒地在想些什麽啊!
然而他沒有理會狐景辰,突然抬起自己的右手,“轟隆!”一聲巨響隨之響起,他將墓道的一處炸開了。
“這裏,逃。”不由分的,他命令道。
那一段路沒有這些奇怪的手,這裏大概就是柳若兒啟動機關後,留下的通道了吧?
“……”狐景辰沒有話,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銀忘鱗,轉身一躍而下。
“五哥!你可算回來了!”見到狐景辰歸來,那忙得滿頭大汗的狐言卿連忙迎了過去。
狐景辰卻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了還在昏迷中的狐青流。“走,出墓。”
“……好。”狐言卿原本還想些什麽,但是現在不是時候,隻能強行忍下。
一行人便跑了起來,入墓時彼此安好,出墓時卻是兩死一昏。除了蘇青蘇紅,所有饒身上都掛了彩,衣服也被血和塵土浸得看不出原本的色彩了。
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繞過一條長得就像沒有盡頭的墓道,他們終於又看到了外麵的光。
完全是筋疲力竭,剛剛在墓裏鬥法都沒有感覺,一出來就覺得全身像是散了架,癱倒在地怎麽也爬不起來了。
狐言卿也不想知道自己現在是在什麽地方,他隻知道這裏有樹有草,空氣也無比清新。雖然灰蒙蒙地,可也要比裏麵亮上許多!
他倒在青草上,盡力攤開自己的手腳,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已經痛得發苦,他甚至都能聽到它們嗞嗞的呻吟聲。
唉,現在又是再出現什麽狀況,狐言卿也是絕對沒有力氣再動了。就先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