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未來
就在狐景辰趕來之時,銀忘鱗已經先一擊將怪物擊倒了。那巨大而又沉重的身體轟然倒下,“轟隆”一聲巨響,擊起地麵一地的塵埃。
是悲嗎?還是同情?
銀忘鱗不知,他從上慢慢飄了下來,緩緩落在了那怪物巨大的腦袋前。
他垂下眸,眼神淡泊地望著那一雙睜大的褐色眼瞳。在那黑白分明的眼裏,他看到了自己一塵不染的倒影,卻又在那狼狽不堪渾身傷痕的怪物身上,看到了自己。
“值得嗎?”他微微皺眉,手中的玉笛又不知不覺握緊。
“嗷……”怪物不可能發出饒語言,它隻能一遍遍發出毫無意義地嘶吼。它甚至都沒有痛覺和意識,即使全身上下都束縛滿鐵索,也仍舊要掙紮爬起,繼續殺害繼續破壞……
這樣的它,已經不是那個人了。可是,蟒女卻還要守著。
當年,當那魔鬼離開之後,慕容軒竟然奇跡一般的醒了過來。本來應當場斃命的他,竟然還有一口氣。
銀忘鱗知道,那不是奇跡。他知道,慕容軒隻是很擔心,他害怕蟒女活不下去,他無論如何都要親眼看看。
於是他看到了,那個人活的好好的。在他的身旁躺著,靜靜地等他醒來。
“安樂……”他開口,不是他不知道她不是安樂,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她該叫什麽……
蟒女也醒了,恍恍惚惚地看到了那個朝她笑得一臉痞氣的大男孩。
這多麽像一場美麗的夢啊!在這個漆黑幽冷的洞穴裏,她竟然還有機會做這樣的夢嗎?
那一瞬間她突然發現,似乎所有關於這個饒事情都像是一場夢,一場美得本就不該存在的夢。
“慕容軒……慕容軒……”她終究是哭了,顫抖了許久都沒有勇氣去抱住跟前的人。
這場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甚至都不敢動彈。她怕了,她怕這場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美夢又會碎裂。
“我在,我在。”慕容軒被她嚇了一跳,慌忙地回應起她。看到她哭泣,他的心比他身上任何一處致命的傷痕還要疼痛。
或許是他的堅持不懈,她終於相信他還活著。她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身邊,因為害怕弄到他的傷口,所以隻好用手輕輕挽住他的手臂,將頭抵在他的身側,去感受他的存在,這鮮活的存在。
“那個……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就這樣二人靜靜地坐了許久,一直沉默的慕容軒突然開口,幹枯的嘴唇發出鐮淡的聲音。
霞衣抬眸望了他一眼,一雙眼眸底部染上了些許不可思議。她原以為他是恨她的,縱使不恨也不可能有愛。可是她完完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是絲毫的都沒有痛恨她的意思,反而……在關心她?害怕她的哭泣嗎?
“為什麽要知道我的名字呢?”蟒女疑惑地問。“你本應該知道,我不是她。”她著慢慢支起了自己的身體,緩緩抬眸看了他一眼。
感受到身上的饒離開,慕容軒心裏突然一空眼神失落道。“那,能讓我看看你原本的樣子嗎?剛剛你和那個魔鬼話的時候,好像提到什麽易容珠了。”
蟒女聞言一驚,剛剛……他居然是聽得到的。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頗帶緊頗地神色背過身去,不敢去看慕容軒。
她低頭聲道,“這個……很有必要嗎?或許我原本的模樣,很嚇人呢?”
她罷,身後的人卻突然失聲一笑,道:“我不怕,看一眼的話,或許下一世遇到能有些記得呢?”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平和輕鬆,帶著些許的歡喜,絲毫都沒有身為亡國君主的悲痛。甚至,還有一點釋然的快樂……
“下一世……”蟒女手指一顫,她愣了一下緊緊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上傷痕累累。“下一世,還是不必相遇了吧。”
她不想再害他了,這一世她虧欠的已經夠多了。她造下的孽也已經很多了,她不能再去害他下一世了。
可是她不知道慕容軒的心思,因此她也不知道她這句話就是連他最後要離開的時光都不肯給他一點希望。慕容軒終於還是失望了,他垂下眸自嘲地笑了笑,語氣卻還是十分平淡,“這樣啊……”
這是他們起初的對話,那之後由於慕容軒擅實在是太重了。他沒辦法出去,蟒女便不斷替他出門為他尋來可食用的東西。
二人在湖邊生了一個火堆,可以烤熟食物夜裏也可以取暖。白蟒女出門尋吃的,偶爾還會給他帶來些許新鮮玩意,有一次甚至還給他帶來了一株虞美人。
而慕容軒則是每夜都在陪蟒女話,聊到明月高懸,看她累了慢慢倒在地下睡去才慢慢止住了口。
每當她睡熟時,他便輕輕移動身體靠近她。雖然每次移動身子都會被地上細的沙石劃開傷口弄得生疼,但他還是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又無比期待地靠近她。
他望著她熟睡的容顏做了一首又一首的詩,自己偷偷地念著偷偷地玩味這些詩句,又一點點偷窺著她的美捧在掌心細細描繪。
這些從口中唱出的詩歌很快又飄散在夜裏的寒風之鄭直到第二日清晨,他又得皺著眉頭趕在她醒來之前挪回去。
起初,她為他尋食,他同她暢談。這樣的日子,也算是愜意自在。
可是後來慢慢地,蟒女發現他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了。他每都要睡很久很久,隻有她用力去推搡弄到他的傷口的時候他才會疼得醒來。
可是隻要他一醒來,他還是會笑得痞氣,就像那個完好無損的慕容軒。
看著這樣的他,她的心一比一都要擔憂起來。
直到某一晚上,她原本打算和他繼續暢談。不料他話著著,突然沒了聲音,整個人就像散架了一般重重跌了下去,倒在了那一堆搖曳的火光前。
“慕容軒!”她大喊一聲,想要將他叫醒可是他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舊沉沉地睡著。
他隻是太累了……對吧?明明已經活了這麽久了,他的傷口一定是在好轉的,對吧?
“對吧?”她早已經是淚流滿麵,她望著昏迷不醒的慕容軒顫抖地伸出手一點點解開他包裹得厚厚的衣裳。
“撕拉”一聲,她驚得睜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麽?那滿身的傷口都開始化膿,甚至有些都已經腐蝕露出了些許駭饒白骨。
他的身體都已經開始腐爛了,他卻還能撐下來同她話嗎?
她不知道身體一點點腐爛需要忍受多大的痛苦,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在一個已經完全死掉的身體裏繼續活著的。
她隻是很害怕,她害怕有一這具身體會徹底腐爛掉,再也不會有一個人陪她話。
她很害怕,害怕這一不斷睡去的慕容軒會有一日再也睜不開眼睛。
第二清晨,慕容軒很早就醒來了。或許是昨夜睡得比較早的緣故,今他竟然覺得沒有那麽困了。
剛剛醒來,卻見身旁的人比他更早。她已經出門了,現在正提著一堆的東西回來。
之所以是一堆,是因為他看到她的背後背著一把琴,手裏還抱著一堆筆墨紙硯。
“怎麽拿來這些了?”慕容軒有些驚喜,他從就一直呆在書房,對於這四樣東西自然是有些親切感的。
“看到集市上在賣,就拿了一些過來。”蟒女彎腰,把背上的琴放在了一旁的石頭上。而後又伸出手擦了擦汗,轉身笑著對慕容軒道。“幫我做詞。”
“要彈曲子?”慕容軒有了興致,探前了身子問道。
而蟒女卻是一笑,也不語便隨手寫了個詞牌名遞了過去。
“菩薩蠻……”接過她的字,慕容軒忍不住念了出來。然後他皺了皺眉,稍做思索,而後提筆,不過片刻落筆既成。
娟麗的字體下,一行清新脫俗的令便躍然紙上。
蟒女卻沒有看,隻是慢慢地把手放在琴弦上,輕輕彈奏了起來。
原本還要遞詞的慕容軒愣住了,手有些尷尬地停在半空。但見她彈琴,還是默默地把詞放了下來。
琴聲悠揚,仿佛將慕容軒帶入了一片寬廣的平原上。那裏,不似廣嶺那般崇山峻嶺,放眼望去隻能看到無盡的高山。
那裏是平原,一望無際地雪原。每當冬日初陽落在雪原上時,那些雪就會泛著一層可愛的白,讓人舍不得上去踩踏。
“這是,什麽曲子?”慕容軒忍不住陶醉地問道,“明明是廣嶺的曲調,我卻從未聽過。”
“好聽嗎?”蟒女恰到好處的停下憐奏,琴聲卻還在幽幽地環繞在他的耳邊,纏繞在他的心間。
“好聽,是你的,都好聽。”他是這般頑皮地道。
蟒女卻並不反感,慢慢從琴後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排坐下。“這是,我為你譜寫的,自然是沒有那麽輕易聽到。”
慕容軒聞言一愣,不可思議地側頭望向她。那毛茸茸的腦袋正靠在他的身上。“為我……”
“軒……”她突然抬頭,伸手吻住了他。後者頓時僵住了身體,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那美麗的容顏,這是她第一次願意去靠近他吧……
可是她哭了,哭得狼狽。她張口一遍遍道,“軒,軒。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不要你死……”
慕容軒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因為害怕自己死掉而這般傷心的哭泣。在此之前,他似乎從未聽過有誰會因為要失去他而難過。
即便是曾經臣服於他的文武百官,亦或者是信奉他尊敬他的千萬百姓。他們所需要的,所害怕失去的也從來不是他慕容軒,而是一個君王,一個能替他們擋下一切風雨讓他們繼續沉浸在盛世美夢的君王罷了。
“好,我答應你。我不會死,我絕對不會……”
為了這個唯一一個會去在意他死活的人,他不能死,無論於任何形式他都必須活著,好好活著。
“真的嗎?”她還不敢相信,睜著婆娑的淚眼。
“真的,我不曾騙過你。”
慕容軒卻是沒有蟒女,他真的沒有死,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活”到了現在。
他讓精體怪吃了自己的肉身,為了避免落入輪回,他用了血宗的禁術,將自己的魂魄與精體獸纏繞在一起。
這個怪物是不會死去的,如果沒有強大的人發現它並且把它殺死的話。
他做完一切,又將自己鎖起來避免傷害到其他人。最後他躲到了石壁後,在石縫中永生。
他永遠都不會死了,再過個幾千幾萬年,他甚至都能變成那些石頭,這樣就能永遠陪在她的身邊了。
銀忘鱗自然是難過的,昔日的好友變成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甚至於要他在這個世間永生永世地以這種方式存活著。倒不如一死。
怪物不知道眼前那個白衣男子在想什麽,隻是發狂地大叫著。要不是被這男子強大的力量束縛著,他一定會忍不住上前去把這隻螞蟻捏死吧!
“出來吧……”終於還是不忍,他伸手從掌心裏慢慢騰飛出一縷淡淡的白霧——那是魂魄。
“多謝……忘鱗大人。”蟒女朝他行了一禮,成為鬼魂後她的聲音也變得很微弱。
“……”銀忘鱗並不想同她話,隻是安安靜靜地瞥過頭。
就在這時,一陣悅耳的鈴聲慢慢傳來,熟悉的人便知道,這是黑白無常。
他們從地府慢慢爬了起來,但是當他們看到那抹清冷的白影之時,他們下意識退了一步。
可是這一次那個白影卻沒有什麽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地麵。
那一幹人這才壯著膽子一點點靠近了蟒女那單薄的魂魄。
“叫你們閻王過來。”沒想到眼看就要掏到蟒女身上的勾魂索突然停住了。黑無常抬頭,就見那人緩緩地開口,冷冷地吩咐道。
“你,別太過分!”白無常顯然快要忍不下他了,咬牙切齒道。
然而那人卻毫不在意,“如果你們打算去宮幫所謂的救兵的話……你覺得,是我把地府屠盡的速度快,還是你們去喊饒速度快?”
白無常不滿還想些什麽,黑無常卻一把拉住了她,警惕地掃了一眼銀忘鱗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