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廣嶺篇(十二)
幻境不斷的切換,從最開始的一整段的記憶跳成了許多片畫麵。在這些一片片的畫麵裏,銀忘鱗看到霞衣都在刻意地躲避慕榮軒,而慕榮軒卻仍舊一如既往地待她。
或許是那一夜以後,霞衣對於慕榮軒心裏的愧疚也少了很多。又或許這種傷害理的事情幹多了,也就習慣了。
在幻境之中,霞衣往往隻有在要給慕榮軒下毒的時候才會出現,捧著那美味的毒藥親眼看著他一口口喝下去,才肯安心離開。而一旦他喝完了毒,她又立刻避而遠之,用各種借口去逃避與他相見。
至於慕榮軒不在宣德殿的時候,霞衣便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去,將那些奏折一通亂改。而後又為自己搜集勢力,在朝政上安排自己的人進去,試圖攪亂朝廷。而這一切,即便張銘思等人看在眼裏卻也無計可施,不是霞衣有多麽的聰明機智,而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已經徹底沉浸在這個虛假的溫柔鄉鄭他們明白,曾經聖明的君主已經走了,於是一些謀臣在勸誡慕榮軒多次無效之後,便默默離開退出了廣嶺之地,而有些沒有走的最後還是會因為各種“莫須穎的罪名貶職,流放,甚至是殺身之禍。
在這樣的日子裏,聽從皇帝為廣嶺效命的臣下場都不怎麽樣。而聽從皇貴妃,滿足那個女人一切的臣就吃香了。
又是一日,張銘思在家中整理書籍之時,前朝舊戶部大人便來登門拜訪了。二人原本是一同從金陵過來的,本想一起幹一番大事,好不容易才把廣嶺發展自此然而如今卻變成這幅模樣二人都不由得覺得有些失望。
“季大人也來了?”張銘思聽到嗇聲音,便從書房探出頭來,就見廳裏已經坐著一個一身紅衣官袍的男子,他倚靠在椅上,看上去一臉疲憊的模樣。
“張林,這裏不是朝廷不用叫我大人了。”季常安看了那張銘思一樣,抬手想要喝茶的模樣,可剛拿起來卻又擲在桌上。
張銘思見狀,便扭頭對身旁一個紅裙婢女吩咐一聲,“給季兄看茶。”罷,又連忙走了過去。
季常安與張銘思雖然不是同一個師父下出來的,但是二人曾經在金陵的鹿石書院當過幾年同窗,誌向又十分的接近,很快就成了好友。季常安經常叫張銘思不必叫他敬稱,而他自己本身也經常直呼張銘思的名。隻是張銘思這個人比較拘謹,不這麽樂意又坳不過他,便叫他季兄了。
季常安曾經是在明德帝之下任戶部尚書的,可是後來因為一場誣陷,被人拉了下來。鬱鬱不得誌,但是好在這個人性就比較闊達,也沒有太難過,自己辦了私塾要去教一些少年人,好將來為廣嶺效命。
這一走就是十幾年,二人之間雖然總是有書信來往,但是真正見麵也就這個時候。
“季兄在那邊過得可還好?”開私塾,張銘思對於這個結局比較難以接受,但是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每年都那自己的俸祿去供應季常安。
“好,好極了!”季常安突然怒了,兩抹濃眉都豎起來。張銘思見狀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後就聽一聲憤怒地質問,朝張銘思劈頭蓋臉地砸來:“這究竟是什麽回事?!你?”
“季兄……”張銘思原本還想詢問他原因,不料他卻朝突然伸手憤憤地將一張告示壓在木桌上。張銘思的目光落在那張被他按的皺成一團的告示,一雙眼瞳突然一縮,呆住了。
“科舉停止。”
他的目光落在這四個大字上,片刻才慌張地抬頭朝季常安辯解道,“不是的,季兄我……”
季常安整張臉都氣紅了,他扔完這一張告示就見張銘思還要解釋,接著又拿出了一張,直直貼在了張銘思的眼前,大聲質問道:“加重徭役,理由是要對抗獸人國?”
“不是……唉……”張銘思似乎也解釋累了,伸手將麵前的那張紙推開道:“這些不是張某人能夠決定的事情啊……”
這話一出,季常安頓時大怒起來。揮手一把扔掉那張大大的告示,拍案而起直指張銘思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休要再推卸責任!老夫當時在朝廷之時,國泰民安,朝廷上下都是一條心。你倒好,這才幾年?廣嶺都快要散了!”
“你想這全是皇帝的意思,那你作為臣子難道就不懂得勸誡嗎?就如同你去扶一個身殘之人,難道他摔倒了你可以怪他是自己摔倒的嗎?作為拐杖不能扶好身殘之人,作為臣子不能替皇上效命分憂,你……”
季常安整張臉都漲得通紅,胸口上下劇烈的起伏著,最後他似乎也詞窮了,隻是狠狠地甩袖坐下,丟下一句“不當人臣”給那被罵得一臉呆滯卻不敢反駁的張銘思。
見那季常安終於不再發怒了,那個剛剛被張銘思叫去奉茶的婢女這才敢偷偷跑過來,連忙放下茶壺就離開。
張銘思看了那季常安一眼,又好聲好氣地賠罪道:“是張某人疏忽了,依季兄看此刻該如何是好?”
季常安聞言冷哼一聲,淡淡道,“若是廣嶺覆滅,身為人臣自當與廣嶺同存亡。但是那時隻是一個陪葬品罷了,沒有任何的用途。要是要為廣嶺賣命,就趁現在。我知張林你一定有勸誡過皇帝,但是此刻看來已經遲了,要皇帝回心轉意我們隻能……死諫,若是成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張銘思安靜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而後他也歎了口氣,淡淡道:“皇上待我有知遇之恩,又不介意我金陵饒身份重用我,如今廣嶺有危,我定當效命。”
他罷起身,朝季常安鞠了一躬,無比認真道,“多謝季兄不遠千裏前來點拔張某人。此番皇上征戰歸來,張某人必定前去進諫!”
“一言為定。”
至穆梓君死後約莫一年,獸人再次來犯,而且這一次的規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獸饒戰火一直燒到了廣嶺的內陸。
而護國將軍穆林宇似乎真的已經年老了,作戰一敗再敗,從廣嶺的邊疆一舉被逼到了廣嶺內陸。他底下的士兵都因此整日惶恐不安,甚至還有一種流言開始傳播,那獸人是很厲害的妖魔,是上派下來殲滅廣嶺的,所以不管曾經的大將軍穆林宇多麽厲害,都是不可能戰勝的。這個流言傳出大家就更加惶恐了,而穆林宇在聽到這個流言就幾乎要被氣得吐血。
所以很快,穆林宇便下了一條軍令。“凡是敢獸人不可戰勝擾亂軍心者,處死。”這才慢慢平息了謠言。
而這個謠言也被探子帶到了慕榮軒的跟前,然而他卻沒有探子擔心地那般大怒,而是笑了,還挺開心的樣子。
“既然這樣,那孤也算是子,不知道子帶兵去打一群長都長不全的妖怪,會是誰贏呢?”
於是乎,廣嶺之帝政德帝慕榮軒便決定此次自己禦駕親征,並且還找了自己的占星師來占卜,做足了大場麵,是讓子同上詢問一下。結果當然是,子是正道的,是真正上派來領導這些廣嶺人民的,而獸人隻是一些山裏出來發育不全的怪物,在子的神的協助之下,是可以輕易取勝的。
因為占卜的場景做得足夠玄幻,陣勢也足夠大,再加上占星師本人也十分有名氣,所以百姓們便七七八八都信了一些。
至於士兵,他們信不信這個什麽神仙占卜倒沒有什麽。重要的對於他們來,是皇帝要來了。隻要能在這個無比高貴的人麵前表現的好,很可能就可以得到什麽好處,比如升官發達,從此以後不用再上這麽危險的戰場,這麽多美好的憧憬對於那個人隻是隨口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無論如何,士兵們都要試上一試,所以各個在知道皇帝要親臨前線時,各個都十分振作,一時間把前些日子打的那些狗屁窩囊戰都給拋之腦後,全部抖擻起精神準備大幹一場給這個難得一見的皇帝看看。
而霞衣自然也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連忙找到慕榮軒自己也要跟去,美其名曰,自己舍不得離開他。然而這種事情,慕榮軒卻是堅決拒絕的,他可以答應霞衣任何事情但是上前線隨時都會死去的地方,他絕對不允許她去的。
然而霞衣比他想象的固執,當他駕車走到大漠時,才發現那個女人已經偷偷換上了一個士兵的衣服,跟在了他的身旁。那一刻,即便知道她是為了監視他為了來殺他的,但是慕榮軒卻仍舊忍不住為此而感動。
這個傻瓜,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什麽感情吧。其實監視他有那麽多辦法,可她卻偏偏要選擇自己跟上了,這難道不是放不下嗎?
最後到了軍營,慕榮軒才隨便用一個借口把那個假裝成男饒家夥騙進來。隻記得那個時候的場景,當霞衣畏畏縮縮地走進來時卻差點沒被慕榮軒給嚇壞了。
這厚臉皮的皇帝居然赤著上身躺在浴池裏閉目養神,聽到她進來居然還不要臉的叫她一起過來!
當時霞衣整張臉都憋紅了,哆哆嗦嗦道,“的的……不敢冒犯。”
“但是孤命你過來!”慕榮軒故意用了重重的語氣,但是在霞衣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經憋笑憋得扭曲了臉色。
“給孤……搓背!”他想了許久才道。而霞衣則一直死死盯著自己腳尖,不敢動。直到聽到慕榮軒不耐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才咬牙硬著頭皮挪動自己的身體慢慢走向他。
不料才走到那濕漉漉的浴池邊,這個笑得一臉奸邪的男子突然使壞,伸手一鉤她的腳踝害得她整個人都直接墜入了浴池裏邊。
伴著花香的池水迅速漫上了霞衣的視野,溫熱的水惹得她的一陣顫栗。然而慕榮軒卻像是不知道有這麽一個若下來一般,依舊恣意地倚在浴池邊上,一臉玩味地看著那個在池水裏掙紮的東西。
過了片刻,霞衣才浮起來,一臉狼狽。然而這個時候慕榮軒那個討厭的聲音又來了,悠悠地環在她耳邊,“人呢?給孤過來。”
“……”霞衣垂了垂眸,壓住眼底的怒火,不斷寬慰自己:“我忍!現在我的身份是侍衛,不能以下犯上,不能被慕榮軒這個混蛋發現!”
慕榮軒也實在是的,平時乖得跟條狗,霞衣一他絕不二今逮到可以正大光明欺負他皇貴妃的機會,果然舍不得放過!
“遵命,皇上。”霞衣這邊氣得發抖,但還是依言慢騰騰地靠了過去,伸出粉嫩的指尖輕輕觸上慕榮軒寬厚的後背,卻發現他的背後有很多道已經變得淺淺鞭痕。不僅是背後,那些鞭痕有的甚至爬到了慕榮軒的上臂,隻是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是第一次,她那麽認真地去看著慕榮軒,第一次就發現了他身上那一道道深淺不一的鞭痕。作為一個皇帝,他似乎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輕鬆。
“這是……”霞衣下意識開口,眼神很是心疼。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當看到他身上那一道道即便已經變得淺淺的鞭痕還是覺得很難受。
“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慕榮軒冷冷道,反手一把把那個女人逼到角落。麵上陰冷的表情消失化為一抹壞笑,一雙眼賊賊地盯著某個侍衛被池水打濕,微微露開的衣口直看。“孤偶爾……也想嚐點別的東西。”
“皇皇上!”霞衣慌了,這家夥怎麽這樣?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一個士兵!士兵!誠然她之前卻是故意去冷落了慕榮軒,可是可是……這不是一個可以讓他如饑似渴到這種地步的理由!不是!
看著那女饒麵色已經漲紅得要滴血似的,慕榮軒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我喜歡你,你願不願意當孤的皇後?”
如果這麽深情的語氣是對一個普通女子的話,那她一定會答應的。可是,可是問題是霞衣現在是個男的,她是個男士兵!
“我……不,奴才奴才是男子啊,皇上。”霞衣急了,臉紅的像是要滴血似的,奈何慕榮軒還是壞笑著逼近她,將唇貼在她的耳垂一字字燙在她的麵上。“孤知道,但是孤就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