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四十分鍾前, 午休鈴打響不久。
謝初鴻跟在洛添身後,進了他們學生會專用的會議室。
入眼實木長桌一塵不染,陽光從窗外灑進來, 落到角落的皮革沙發上。
謝初鴻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什麽時候批下來的, 我完全不知道。”
他對學生會開會的記憶,還停留在借多功能教室的時候, 說這是校領導的會議室他也是信的。
“很早就批下來了,你一直當甩手掌櫃當然不知道。”洛添直接從鑰匙串上取了鑰匙交給謝初鴻, 本來也是主席和副主席一人一把, 隻是先前一直沒機會,“這幢科技樓底下一般不鎖,想幹什麽, 隨時能過來。”
謝初鴻現在看看抽煙貓到廁所、還要怕被周什一發現的自己,隻覺得傻。
倒是洛添很稀奇:“你不像有煙癮。”
謝初鴻找準沙發躺到太陽底下:“最近煩。”
洛添還是從口袋掏出那個打火機,過來點火:“期中考有什麽可煩的,考砸了下次再來。”
謝初鴻沒接話, 盯著火芯說:“以前我都跟白斯明一起抽。”
但白斯明最近自己也煩,他們還不打算兩個人湊一起負負得負plus。
洛添聽著白斯明的名字覺得有趣,他既然能在吧裏認出謝初鴻,自然也能認出白斯明:“我剛開始看到你們倆, 還以為你們是一對, 把我興奮的。”
“你什麽都興奮。”
“聽說他前任家裏好不容易接受了兒子的取向, 但就接受不了你們老白,還給他前任相了別的人, 也是男的。”
謝初鴻意外, 論消息靈通, 伊銘跟這人比還是差遠了:“你嘴倒嚴。”
一點風聲沒傳出去。
“那當然, 人的本質是八卦,但管住嘴才是進步的階梯。我還知道咱們校草也是,就坐你後麵的準明星,池澈。”洛添也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煙灰缸,他自己不抽,真跟全都專門準備給謝初鴻的一樣,“所以你煩什麽,煩我妹妹總纏著周什一?”
“他有什麽可煩的。”謝初鴻看著手裏點燃的煙,“就是煩我自己。”
煩我自己的確是個壞學生,學也學不好。
他前幾天晚上在周什一房間洗漱完、打算回房間睡覺,當時時間已經不早,叔叔阿姨早該睡下,他下意識放輕動作。
結果人剛出去,就見走廊盡頭的主臥門縫裏,還散著光亮,隱約能聽見說話的聲音。
這樣沒注意、門沒關好的情況,幾天前剛發生過。
謝初鴻鬼使神差摸到附近,正好聽見門縫裏漏出自己的名字。
依舊是阿姨:“你最近忙,可能感覺不出來,但我真的覺得初鴻跟什一從周末出去以後開始有點冷了。”
“那不正合你心意。”
門口謝初鴻心頭一澀。
秋芸也承認自己這兩天攛掇周什一,是她故意使壞:“但我現在看著兩個孩子這樣,又有點後悔……”
“怎麽又後悔了?”周常德摟著人很有耐性。
“就是每次當著初鴻的麵,提那女生怎麽怎麽樣,簡直跟犯罪一樣,我明明答應若若要好好照顧初鴻。”秋芸長出一口氣,“性取向這個事,我都不知道怎麽告訴若若……”
周常德:“我還是持最開始的態度,放著不管或許就好了,小孩子,多半就是一時興起,等有新的人出現轉移注意力,冷著冷著就回歸普通朋友關係了。”
“但我就、忍不住嘛……”秋芸癟嘴,“那是我兒子啊,我費心費力養了這麽多年,以前從沒見過這個傾向……”
周常德安慰:“你也沒看見是初鴻先動的手,不一定怎麽回事,反正你現在幹涉也幹涉完了,沒得改,不要再想了,越管越亂,又是高三。”
洛添聽完有些咂舌:“那你們兩家關係是確實好,他爸竟然還幫你說話。”
出櫃這事,如果是他自己一五一十跟他爸媽坦白,他肯定不虛,但要攤上這麽個狀況,估計原地就炸了,才不管誰帶的誰,誰先動的手。
“就是因為叔叔阿姨人好我才煩。”謝初鴻皺眉把煙頭摁了。
最近一連好幾天,叔叔阿姨都睡得很晚,那些明裏暗裏投來的觀察目光,讓他再沒法自欺欺人。
洛添斟酌了一下用詞:“那你們兩個到底什麽情況?是打算分手了,還是……”
“什麽分手,就根本沒在一起過。”謝初鴻笑得自嘲,“跟你妹妹也沒關係,就這樣吧。”
正好徹底斷了念想躲開。
也省心。
兩人幾乎是掐著點從科技樓出來的。
特地避開大路,挑了樹林小道,然後就正好撞見唐主任跟一個女生坐在涼亭談心,手邊放著幾本書,最頂上那本封皮風格鮮明的,謝初鴻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他上次去辦公室撞見的那本《偷》。
四人視線相碰,幾個當事人沒慌,反而是被叫出來訓話的女生替洛添和謝初鴻急了一下。
大中午的不在教室睡覺,這不是找罵。
但三人隻是抬手平靜打了下招呼。跨了一個年級,唐主任不認識洛添,洛添特別自覺地主動報了家門,大大方方,說是學生會找主席商量商量排球賽的事。
排球賽決賽本來是這周舉行,但這幾天天氣不好,陰雨連綿,偶然像今天中午這樣天晴一會,室外的場地也都是濕的,就推到了期中考試以後。
唐主任是不知道幾個班湊操場上一起打個球有什麽好商量的,但他向來不管這些,朝謝初鴻叮囑兩句別忘了稿件,就扭回頭跟對麵坐著的學生繼續聊起來。
洛添本以為那學姐是看小說暴露了,被叫出來談話的,結果路過這幾步路,越聽越像這高三的年級主任是在跟人家交換讀書心得?
問她後來看完沒,看了幾遍,為什麽喜歡,方方麵麵竟然還很仔細……
“你們年級主任怎麽回事,愛看言情小說?”洛添小聲對身邊人問。
“不是言情,他就是對大家喜歡什麽很感興趣。”
“那他給你說的交稿,是交什麽稿?”
“就是個約稿。”提起這個,謝初鴻更煩了,“不說我都忘了……”
交稿日期就在下周一。
如果不是上次猛然一下被年級主任那小媽文嚇住,他肯定也不會答應。
等兩人一路悄悄逛回去,謝初鴻接下來要麵對的,就是醒著的周什一了。
洛添臉上賤兮兮的,一邊說著被捉奸,一邊把興奮寫在臉上。
周什一問他是不是非要抽的時候,謝初鴻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鈴聲打完,班上大半的人也還沒揪起腦袋。
謝初鴻打著太極,說話聲音很輕:“一個洛瑤瑤還不夠你操心?”
周什一:“早拒了。”
“你們不是一天一天處得挺好。”
“就準你拒絕洛添,不準我拒絕洛瑤瑤?”
“你拒絕就拒絕,扯我幹什麽。”謝初鴻擺手把身邊打算繼續湊熱鬧的人揮走,“再說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拒絕洛添了,不是正好。”
正好我找別人幫我實現生日願望。
教室裏很靜,周什一神色再無玩笑,連名帶姓喊了謝初鴻的名字。
謝初鴻回座位睨他:“最近白斯明不跟我吵了,換你想跟我吵了?”
“這段時間你可能有點忘了,我原本就陰晴不定、不好相處,經常過火、得罪人。你有工夫數我抽了幾根煙,建議你多考慮考慮明天的期中考試。”
說這番話時,謝初鴻的聲音始終淡淡的,連後排剛睡醒的池澈都沒驚動,隻有進門打算上下午第一節課的白斯明注意到了。
在他看來,校園戀愛真的沒別的,就這一點最煩。
白斯明分別敲了一下兩人的桌板:“要吵等考完了再吵,不要影響我的平均分。”
他那天跟夏聞硯吵完架,回家就把微信頭像換了,隨手在網上找了隻貓。
本來就是悄無聲息一件事,哪知道第二天一到辦公室,全組的同事紛紛向他發來賀電:終於跟前妻徹底斷了。
其實白斯明是蒙的:“你們怎麽知道?”
眾人立馬七嘴八舌說開了。
“你微信頭像不就是前妻的影子嗎,我們都知道啊。”
“哎離都離了,早該斷了,還總擠時間幫忙去帶孩子,又不是你親生的。”
“就是,不能仗著自己長得年輕就一棵樹上吊死,也是四十歲的人了,我們都幫你著急又不好說什麽。”
“這樣嗎……”白斯明都不知道這辦公室裏關注他的人這麽多。
“當然,你這麽好的條件,完全可以當一婚找新的,我們都可以幫你介紹,前妻過去了就別想了。”
麵對同事的熱情,白斯明當時是推著眼鏡全應了,但也就是應一下。
沒有下文。
同樣沒有下文的,還有謝初鴻和周什一。
謝初鴻是沒什麽感覺的,沒有周什一壓在他胸口,“回到初心”的感覺反而讓他鬆一口氣,心安理得當回他的披皮“好學生”,繼續幹壞事。
但他確實低估了周什一的情緒承載量,理所當然以為自己幫孩子把事扛了,他犯不著愁什麽。
直到當天回家。
明天孩子們期中考試,周常德和秋芸特地放下加班,給兩人準備了豐盛的夜宵。
周常德:“這次考完是不是要開家長會?”
一般這種問題是輪不上謝初鴻開口的,但今天他等了半天也沒能等到周什一,這才出聲接上。
秋芸最近本就對謝初鴻心裏有愧,說起話自然親和:“我已經跟你們班主任白老師溝通過了,到時候家長會,叔叔一個人幫你們兩個開,你媽媽最近感冒了,就不要她出門了。”
謝初鴻順從點頭。
自從燕若若那次大病在床,身體一直不好,稍稍有點風吹草動就渾身乏力、出不了門——都是謝鶴城以前慣出來的,精貴。
餐桌幾人聊天的時候,周什一始終很沉默。
秋芸心裏擔心兩個孩子鬧別扭,影響考試成績,嘴上還不敢明說,轉眼就忘了自己剛做的決定:“你們高三期中考是不是跟高二一個時間,我聽說瑤瑤成績很……”
“媽你能不能以後不要再提洛瑤瑤了?”周什一“啪”一聲把手裏筷子摁桌上起身,“我都說了我不喜歡她,也沒有喜歡的打算!”
滿桌人都被他強烈的反應搞愣了。
謝初鴻短暫的訝異過後,肝火飛快燒到嗓子眼,想也沒想跟著從位置上站起來:“周什一你有病吧,你跟我吵架鬧情緒,衝阿姨發什麽火!”
秋芸和周常德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更愣了,尤其是對周什一。
他們兒子別說發這麽大的脾氣,就是發脾氣也幾乎是沒見過的。
秋芸趕緊放下碗筷:“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提了,給你道歉行嗎。”
她想到了自己這段時間總提洛瑤瑤刺激謝初鴻,兩個孩子會有矛盾,但沒想到矛盾這麽深。
“是不是明天期中考,心理壓力太大了。”周常德也跟著出來打圓場,“一次考試而已,頂多就是我在家長會上挨兩句罵,都是小事。”
但周什一一雙眼睛就死死地盯在謝初鴻身上,根本沒聽他們說了什麽:“我為什麽發火你心裏沒數嗎?”
“那你上火衝我發啊,多大人了,還跟爸媽發脾氣!”謝初鴻鮮少這樣覺得誰不可理喻,他不就多抽了幾根煙嗎,“幼不幼……”
謝初鴻“稚”字還沒說完,就被周什一旁若無人般陡然拽上手腕,顧也不顧耳邊長輩驚慌失措的呼喊,筆直筆直就朝自己房間去了。
謝初鴻被他拽得趔趄連連,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耳邊便是一聲巨響。
周什一摔門帶起的門風,直直吹在他的側臉上。關門、落鎖、再把人摁到門板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覺得我幼稚、我小是吧?”
“我說錯了嗎!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幹的事!”
謝初鴻本就心裏窩火,再被他這一通連拽帶摔,都是男生,卻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胸中怒火自然燒得更旺。
周什一盯著他定定吐出一個“行”,上前兩步,用寬闊的臂膀擋住房間裏全部光亮,說:“那我就幼稚。”
然後猛然傾身咬上他的唇瓣。
謝初鴻人都蒙了,瞬間迸出的爆發力,隻讓他把自己的手腕從門板上挪開了一秒,就被周什一用更大的力氣重新摁了回去。
“砰”的一聲悶響,讓門外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敲門的兩位長輩立時著急起來。
謝初鴻的心髒從沒有哪一刻,跳得像現在這樣快過。
耳邊是叔叔阿姨擰著門鎖的聲響,唇上毫無章法的吻,卻愈發凶狠。
門被鎖了,外麵的人沒有鑰匙。
秋芸和周常德聽著裏麵隻一聲響動就沒了聲,反而更擔心。
秋芸實在是沒見過自家兒子那般神態,謝初鴻細胳膊細,怎麽可能扭得過。
她側耳貼著門板,一雙手在胸口握緊、鬆開,想接著拍門又不敢,隻能憂心忡忡地向裏試探,落進門裏兩人耳裏,聲音都是抖的。
“什一啊……媽媽以後真的不提了,你跟誰談戀愛都行,我們都閉嘴。”這事硬算起來,是她先起的頭,萬一真出個什麽好歹,不要說燕若若,她首先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你們兩個在裏麵……沒打架吧?”
“沒。”
周什一嗓音很沉,濕熱的唇瓣就停在謝初鴻嘴邊,喘氣的時間都沒留,應完便繼續吻咬上去。
一門之隔,秋芸接下去說的每一句都近在耳畔,謝初鴻被懟在門板上,想出聲也無法,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腦子裏的氧氣越來越稀薄。
像是還在昨晚夢裏,忘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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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廿終於露出姨母笑: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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