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謝初鴻首戰告捷, 收編池澈這員大將的成就,也沒能抵消晚上要回家過生日的煩悶,臉色始終不見好轉, 撐臉坐在位置上翻書的手法裏全是暴躁, 直到周什一出現在教室門口。
周什一背著包剛踏進教室,就被全班行了注目禮。
白斯明今天難得來早一回, 坐講台上看見他跟見了鬼一樣,說出所有人心聲:“……你穿成這樣是打算今天放學出去約會嗎, 你校服呢?”
周什一現在臉皮也厚了, 加上今天還有衣領在,穩穩當當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在包裏,出門有點著急, 現在換。”
夏晚黎就坐兩人後麵,離得近,周什一剛落座,他就聽見謝初鴻講悄悄話了。
“為了見我媽至於嗎。”
“……也不隻是見阿姨。”周什一身上穿的不是別的, 正是那天去俱樂部的一身,盤正條順,扔學校裏俊俏又挺拔,很是惹眼。
“真要相親啊?”謝初鴻挑眉睨他。
“當然不是!”
“那你這穿我們約會的衣服是幾個意思?”
周什一眉心一跳, 下意識四處望了望, 夏晚黎低下頭的瞬間, 正好和他錯開視線。
周什一拿筆在草稿本上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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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每天‘約會’,被人聽見怎麽辦”
謝初鴻無所謂撐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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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讓我不要在意的人, 怎麽自己還在意起來了”
周什一回了他三個點。
這是一回事?
謝初鴻惦記著昨晚池澈對他說過的話, 本意是等到中午, 自己親自叫夏晚黎一起吃。
結果才上沒兩節課, 原本隻是出去上了個廁所的奶包,忽然便出離憤怒地從門口衝到了他跟前:“你把作文比賽的名額讓給徐何紳了?”
夏晚黎這一嗓子,把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來了。
謝初鴻有點無奈:“不是讓……”
“怎麽不是!”夏晚黎根本不消到處打聽,走廊上晃兩圈,全聽隔壁班的人說了,“他們一班的都知道!唐主任那天說的,不就是這個!”
那天年級主任找來,一個台階給得不明不白的,大家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謝初鴻下意識把他的憤怒,歸結成了自己沒把名額給他,讓給了別的人:“徐何紳的作文一直是我們年級最厲害的,這種比賽由他去很正常,我沒有覺得你不好的意思晚黎。”
但聽完解釋,夏晚黎一雙眼反而瞪圓了,一口氣直接提到嗓子眼:“你是不是有病啊謝初鴻!”
“……什麽?”謝初鴻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邊昏昏欲睡的周什一,瞌睡瞬間就醒了。
“我說你有病!”夏晚黎昨天看到自己的奶被送人,都沒現在生氣,“我以為你先前說讓給我,是說著好玩,結果你原來是真的打算讓!然後現在還以為我是在氣你沒把名額讓給我嗎?”
“我……”
夏晚黎眼睛都紅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種人?”
狀況忽然急轉直下,謝初鴻直接被眼前的問句砸蒙了,啞口無言。
班上的同學已經看傻,他們班長還是第一次在公眾場合跟人正麵起衝突,對象竟然還是關係那麽好的夏晚黎。
夏晚黎現在就算知道自己在說氣話,也完全沒辦法克製自己:“作文比賽這麽好的機會都能讓,那是不是這次月考,也是跟池澈說好一起讓給我的?”
謝初鴻百口莫辯:“我跟池澈沒有特地讓著你,真的隻是……”
“那你說,你真的不想參加自主招生嗎?”
夏晚黎向來是最服謝初鴻的,如今一米七出頭的個子,第一次如此不服氣地站在謝初鴻麵前,剛剛被誤解的話,直接讓他殺紅了眼,什麽問題都敢問了:“你難道不想去清北嗎?”
兩人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周什一已經坐直身子徹底清醒了,隨時準備拉架。
謝初鴻頂著夏晚黎灼人的目光、抿嘴緩了好半晌:“其實我覺得……港大也挺好的。”
話音落下,班裏立馬掀起嘩然大波。
也不知道這先入為主的觀念究竟從哪來,明明他們班長一次沒主動提過,大家卻紛紛默認了他準備衝清北。
謝初鴻竭力緩和下聲線解釋:“我是土生土長的港市人,在港市呆慣了,我家裏人也都在這裏,確實沒怎麽考慮過去其他的城市。”
夏晚黎蒙了。
早在謝初鴻說他覺得港大好的時候就蒙了,蒙得徹徹底底。
謝初鴻竭力咽回嗓子裏所有傷人的字眼:“雖然這次月考的範文還沒發下來,但徐何紳的作文多厲害大家都知道,這個比賽名額,本來就該是他的,他也正好想去北京。”
麵對這樣坦然的人,夏晚黎驚覺自己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就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原來所有親昵都是他自以為是的單方麵臆想,其實他就是個從來沒真正了解謝初鴻的外人!
隻那一個課間,謝初鴻主動把比賽名額讓給徐何紳的傳聞就徹底散播開了,低年級都知道,去食堂吃飯也不得安寧。
謝初鴻鮮少像這樣因為別人的目光覺得有負擔。
周什一的聲音低低的:“為什麽騙人?”
這個問題在他心裏藏了很久,從前天去辦公室找人,到昨天不小心看到謝初鴻的機票瀏覽記錄,一直想問。
“我沒騙人……”謝初鴻都無奈了,以為他說的也是作文比賽,“月考沒考好,是真的沒考好,作文比賽,我也是真心覺得別人比我合適,可能你們會覺得作文比賽很重要,但我真的不在意。”
認識夏晚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特別信奉能者為王的人,他很擅長發現別人的優點,也崇拜某一領域有一技之長的人,尤其是他自己特別想做好的東西。
“我之前就給你說過,我不會拿我在意的東西去衡量別人,所以你們也不要拿你們在意的東西來衡量我。”近日針對不同問題反反複複的解釋,饒是謝初鴻也覺得心力交瘁,“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給你們解釋,你們這樣讓我很有負罪感,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過分。”
但周什一:“你不覺得自己過分嗎?”
“什麽?”謝初鴻聲調瞬間就高了,望向身邊人的眼裏滿是難以置信,“所以你也覺得我過分?”
如果這裏不是學校,旁邊有那麽多人看著,他絕對會現在立刻馬上跟周什一大吵一架。
在他的預想裏,誰都可以不理解他,唯獨周什一不可以。
“我知道我昨天把他的東西轉手送給你是我不對,但作文比賽我又有什麽錯?”昨天牛奶的事,謝初鴻一意識到不對就告訴周什一了,他以為至少周什一是站在他這邊的,“難道我就非得按你們的想法參加嗎?”
“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你根本沒說實話。”周什一像是擁有某種神奇的被動技能,越是泰山崩於前,越能麵不改色,再次搬出那句話說,“你說謊的時候,真的很明顯。”
謝初鴻猛地一愣。
“之前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有感覺,但現在看來,夏晚黎應該也能感覺出來。”這一次,周什一不再有順從的意思,“明知道自己在意的人在說違心話,還沒辦法公然對質,當然會難受。夏晚黎其實跟白斯明一樣,不過是氣你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這次確實是你過分了,初鴻。”
你分明就是想去北京的。
麵對眼前正色厲聲的臉,謝初鴻已經被訓蒙了。他以前鮮少被人這樣訓斥,更別提對方還是個同齡人。
他雖然嘴上總喊周什一哥,但根本沒當過真,今天周什一竟陡然讓他有了一瞬的晃神,當場被訓沒聲了不說,連帶著沉默了整整一個下午。
哪怕耳邊對他主動讓名額的誇讚絡繹不絕。
身邊一直沒什麽真正親近的人,讓謝初鴻很少從自己需要對別人負責的角度想問題。
他總下意識冷漠地認為,別人怎麽樣跟他沒關係,他怎麽樣也跟別人沒關係,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大家需要做到的,隻有對自己負責。
這一下午,謝初鴻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雖然暫時還沒有結論,但他至少知道自己該跟周什一道個歉。
結果他剛想到這,手邊草稿本就先他一步遞來了,上麵赫然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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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謝初鴻抬頭,跟身邊人直汪汪看過來的眼神對了個正著,他緩緩拿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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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沒說錯,該我給你道歉”
周什一卻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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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口氣很不好,本來可以好好說的,但越親近的人,我越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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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能在我麵前發脾氣,我很高興”
就像是你對白斯明那樣,有什麽說什麽,有氣就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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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今天你十八,壽星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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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過了今天晚上十二點,跟晚黎道個歉吧”
寫完,周什一期待看他,字裏行間請求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把人心頭燙得火熱。
謝初鴻覺得自己根本找不出拒絕的理由,甚至才剛到放學,就已經打算丟掉麵子了。
結果夏晚黎就像是知道他想幹什麽,踩著鈴聲便拎包衝出了教室,謝初鴻跟在後麵追都來不及,隻能看著他飛快躥出去,迎麵將走廊男生手裏印刷好的試卷撞散一地。
要換平時,夏晚黎肯定會退回來幫人一起撿,但今天事出有因,他就像屁股後麵跟了什麽洪水猛獸,低低道過“對不起”便果斷離開了,腳下步子半分沒停。
謝初鴻本意是想接著追的,但看清那被撞的男生是誰,他追人的步子頓時止住了,終於還是彎下了腰。
蹲在地上的男生,聲音客套又生疏:“不用幫我,我自己撿。”
謝初鴻看了他一眼:“沒事。”
那男生個子小小的,戴著半框眼鏡,校服整潔幹淨,白淨麵容上滿是斯文內向。
看著地上四處散落的印刷試卷,謝初鴻難得熱情向人搭了話:“這是下周準備發給我們的範文嗎,聽說你作文又是最高分。”
但男生不隻不接話,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謝初鴻沒介意,把手裏撿起來的試卷規整好,一聲“很厲害”才說到一半,就被驟然動作的男生打斷了。
周什一從教室出來,正好撞上那男生從謝初鴻手裏奪過試卷起身,如果不是他過去把人扶住,謝初鴻直接就要被撞到地上。
周什一當時就有點火了:“這人怎麽回事?你幫他撿東西,他還撞你?”
教室裏不少學生背好書包出來,見幾人這架勢皆是一愣,議論四起:“不是剛還讓了名額嗎,還以為關係不錯……”
謝初鴻掃過周圍探視的眼神,拽住周什一息事寧人:“算了,可能就是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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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ps: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是個怎樣的故事,也不知道自己的筆力能不能準確傳達出去,就,少年的世界在我的認知裏,更多時候由不起眼,和不引人注目的平平無奇構成。
至於這個”平平無奇“怎麽理解,大家心裏的答案都不一樣。
雖然我不懂尋常意義上的”小孩“,這本讓我寫得很痛苦,但我是真的愛我的兩個崽,感謝每天蹦躂的大家!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