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那樣說,可是楚知顏的視線還是在那頁履曆推薦表上多停留了一會。
照片下寫著她名字的漢語拚音:YiNiBEI
楚知顏簽完了課評反饋,帶著兒子一起回了家。毫無征兆的,那個名字又一次浮現在了楚知顏的腦海裏,她反複咀嚼了幾次,才終於反應過來——她是姓“貝”的,而這個姓氏卻是不多見的。
還是少年時的貝一銘的臉浮現在楚知顏的眼前——那時候他總是會提及自己家裏有個得寵的女霸王,他總是一臉不耐煩地說著“貝一旎是個方腦殼”。
楚知顏渾身上下一激靈,她牽著星星的手瞬間變得潮熱。
貝一旎在巴黎已經待到了第五個年頭,她還有一年才能畢業。這些年,她過得很艱難,最難的時候她賣掉了從小佩戴到大的一塊玉。
她身上嬌小姐的貴氣早就被生活磨盡了,現在的貝一旎絲毫沒有剛剛抵達巴黎時的意氣風發。她瘦得褪去了嬰兒肥,美則美矣,但不從容,顯得拘謹又脆弱。
她交往過幾個男朋友,金錢總是讓愛喪失浪漫——外國男友的斤斤計較讓她覺得無趣、華人麵孔的過於大方讓她覺得喪失自尊。現在她終於交往了一個窮學生,湖南人,兩個人同居在閣樓裏,常常一起就著辣醬啃硬麵包。日子雖然辛苦,但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吃苦,她覺得這才是自己配得上的真實人間。
貝一旎五年沒有回過國,她的生活就是打工和畫畫,別無其他。
但今年她想要回去,因為貝一銘就要出獄了。關於兄長的獄中生活,貝一旎從來沒有主動打聽過。盡管楊鶴羽會告訴她,但她還是會刻意去忘掉他的出獄時間。貝一旎想起貝一銘來總是恨意翻湧,但那個日子卻像刻在了腦花裏,無論怎樣她也忘不掉。
並且貝一旎的心是要回去的,她常常望向閣樓頂上那個打不開的布滿灰塵的窗子,不自覺地便在腦海裏默默估算著還差多少錢才夠買一張往返機票。
所以當貝一旎接到電話請她去試課時,她還是很激動的。貝一旎洗幹淨雙手,從皮箱裏掏出五年前買的唯一一套正裝換上,看著鏡子裏自己疲倦的臉,強擠出一個微笑給自己打氣。
電話裏的女人雖然說著很純正的法語,但那地址一看就是華人居住較多的區域。貝一旎做好了要應對一張東方麵孔的準備,但當門鈴聲結束後,楚知顏的麵容出現時,她還是愣了一下。
楚知顏看著這個將滿頭蓬鬆黑發束成高馬尾的穿著白襯衣和白西裝的女孩子,唇角牽動,她用法語問她:“是中國人麽?可以說中文麽?”
“當然!”貝一旎露出八顆牙的社交笑容,她衝楚知顏伸出手,說道:“您好,我叫貝一旎。”
楚知顏將貝一旎請進了家門,貝一旎小心謹慎地到處觀察,她問道:“小朋友不在家麽?”
“他還在睡。”楚知顏指了指沙發請她坐下,她忽而問道:“你認識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