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謎底(上)
逍遙看著修緣的眼睛,渾濁的眼底,已經沒了從前的清澈,修緣的臉上爬滿了滄桑的烙印。
“師傅,師傅——”逍遙看見他的時候就會心酸,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事情。
當時,修緣抱著不渝回來了。
他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不渝的身上淌著血,那血順著不渝垂下的手臂一點點灑在來時的路上,逍遙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不渝就那麽依偎在修緣身上,一動不動,身上都是鮮血,白衣已經染紅了,修緣也是,白衣已經一片血紅,他的臉像是洗盡了鉛華的蒼白,和不渝一樣沒有任何血色,逍遙看著他們慢慢走過來,身邊的忘痕邁前了一步,直直的看著他們,直到修緣走到他們身邊,這才看清,不渝已經死去多時了,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
忘痕的眼睛在那一刻黯淡了,她一聲也沒哭,一滴眼淚也沒掉,隻是默默的看著母親。
“她走了?”
修緣的眼睛空洞,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是我送她走了。”
忘痕不解的看著修緣,“你說什麽?”
“是我送她走的——”修緣再一次重複,“是我殺了她。”
忘痕捂住嘴,隻剩下一雙眼睛死死的看著修緣,她說不出話來,隻是這麽看著他。
“師傅,這是怎麽回事?”逍遙也不理解,他不明白“你怎麽會--殺了不渝?”
婆婆和克巴也隨即趕了過來,在看見淌著鮮血的不渝那一刻,婆婆像瘋了一樣大喊了出來,“天啊--”
靈道尊者在他們後麵,他沒有靠近,不渝還在修緣懷中,他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再改變,“怎麽會這樣?”隻是失神的重複著這句話。
修緣沒有把不渝給任何人,隻是這麽抱著,頭輕輕的在不渝的頸間摩挲,“不渝,我們回家了。”
不渝就像沉睡一樣,隻是蒼白的臉色和嘴唇才能昭示著她已經沒有了醒來的可能。
“把她給我。”忘痕吐出這麽一句,“把她還給我。”
修緣看著忘痕,又低下頭看了看不渝,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將不渝交給了忘痕。
忘痕接過母親並不沉重的身體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你這次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對不對?”忘痕這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落淚。
她抱著母親轉過身,臨轉身那一刻她看著修緣,“她不欠你什麽了,我也不欠你什麽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說完就離開了,逍遙想要追上去,看了一眼猶如將死的師傅,逍遙止住了步子,所有人都相繼離開,隻有修緣和逍遙兩個人,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癡癡地站在那裏。
“為什麽一定要殺了她?”逍遙幽幽的問著修緣。
“我沒有辦法。”修緣的聲音沙啞,他睨著眼睛,一下子逍遙覺得師傅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師傅--”逍遙還要說什麽,修緣已經轉過身,他挪著步子,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每一步都是一個沉重的腳印,逍遙就跟在他後麵,一步一步,他看著修緣的背影,他真的累了,真的疲憊了,他的背影不再挺拔,逍遙明白,不渝對於他就是靈魂,沒有了不渝,修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回憶到這裏,逍遙的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他看著修緣蒼老的麵容,“師傅--師傅——”隻是不停的重複著叫他。
修緣滄桑的臉對著逍遙,“是我當年叫你離開,你怪我嗎?”
逍遙抿著嘴唇痛苦的皺著眉頭,他搖搖頭,“不怪你,從來也沒怪過你。”
隻是逍遙不解,為什麽修緣一定要他走。
那天,大雨。
逍遙就站在門外,淋著雨看著緊閉的房門,路過的小和尚們看著逍遙,還有個別師兄弟過來撐著傘遞給逍遙,“逍遙,你別這樣——”逍遙一動不動,就這麽看著修緣的房門,“師傅--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的!”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逍遙繼續大喊,周圍除了雨聲就是他的聲音,他已經竭盡全力的喊著,“師傅--你開門啊--我不走!”不一會兒,房門打開,修緣站在裏麵。
這幾天,修緣瘦了一大圈,整個雙頰已經凹陷了,不眠不休,眼窩也是黑的並且深深地凹陷著。
逍遙站在雨中看著他,直視著修緣,“我說了我絕對不會離開你!”修緣一伸手扔出了逍遙的包袱,那東西散落了一地,逍遙愣了,衣服還有其他,包括之前修緣給過自己的一副字畫,都被這無情的大雨打濕了。
“師傅--你--”逍遙驚了,他看著修緣,眼中是不解和怨恨,“你真的不要我了!”“你走吧,別再回來。”說完這句話,修緣冷冷的看了一眼逍遙隨即將門關上了。
“不——”逍遙一下子跪在地上,他收拾著這堆東西,沒有顧忌那些衣物,隻是將修緣給自己的那副字畫撿了起來抱在懷裏,逍遙的委屈和不解變成了淚水,他哭了出來。
就這樣,逍遙失神的拾起這些東西,踉踉蹌蹌的走出了這他生活了好久的地方。
逍遙一抹苦笑,他展開畫卷,已經完全模糊了,他苦澀的一笑,隨即一伸手將畫卷向後扔進了寺院中,他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回憶如潮水包圍了逍遙,你說不恨不怨,怎麽可能?
逍遙隻是不理解為什麽。
“師傅,為什麽你要趕我走。”
修緣頓了頓,“跟著我,你不會有好日子的。”
逍遙蹙起了眉頭,他通過多方打聽,知道這幾十年修緣雖然一直積德行善但是性情大變,時而瘋癲時而沉默,大家都叫他癲僧道濟。
這一次見到他,除了那眼神,逍遙也驚訝了,師傅確實是受盡了苦頭,衣衫襤褸,發絲淩亂,滿臉的滄桑,而且更加消瘦。
“為什麽會這樣?”逍遙看著他。
修緣扶著逍遙,“扶著我坐下。”逍遙扶著他坐了下來,修緣眼中一抹難以名狀的痛苦,“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一生注定苦難,所以我叫你離開是不想你跟著我再受苦了。”
“師傅--”逍遙再一次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