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七年後的覆轍（下）
忘痕和父親離開這裏，她頻頻會回頭，修緣就站在那裏，那麽落寞，逆著光，忘痕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可以感覺的到，他很落寞，形單影隻的站在那裏。
洛言拉著忘痕的手，一直緊緊的握著，忘痕看見洛言蹙著的眉頭，“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到了樹林中，忘痕終於問了出口，洛言鬆開她，然後停下來，忘痕站到洛言麵前，“我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
洛言並不忍心責備女兒，他隻是看著她，今天的一切，他還能看見女兒已經是恩賜，他小心翼翼不敢打破，但是今天，他真的惶恐了，他怕李修緣，怕他從他身邊搶走一切，包括女兒，所以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忘痕會和他有什麽瓜葛。
“沒有。”
“你騙我，你就是生氣了。”忘痕明明知道惹他不高興的就是自己。
洛言直視女兒的眼睛，“你去找他做什麽？”
“我想問他，為什麽那麽對我母親。”
“忘痕，”洛言頓了頓，“永遠不要和這個人有什麽瓜葛，明白嗎？”
“為什麽，我隻是感到好奇。”忘痕提高了聲音。
洛言有話說不出口，那東西就卡在自己喉嚨裏，他心口發悶，“沒有什麽可好奇的，已經過去了，你母親也不在了，這個人從此和咱們沒有任何關係，你明白嗎？”
忘痕別過頭，咬著嘴唇，“我知道我惹你不高興了，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這些日子我一直跟著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我不理解，所有人都那麽喜歡他，他也同樣對每個人都那麽親切，但是為什麽，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以把我母親弄得這麽遍體鱗傷，就因為她是一隻狐妖嗎？”
洛言歎了一口氣，他看著忘痕，明白女兒對以往他們的過去有多麽好奇，但是他能說什麽呢。
“忘痕，別再問了，你母親已經不在了，不要再糾結於過往好嗎？我們從此好好生活，我會彌補你之前我不在而讓你缺失的關愛的。”
忘痕在那裏啞言了，她走過去，慢慢靠在洛言的懷裏，“對不起，我讓你難過了。”
洛言摸著忘痕的頭發，他擠出一抹笑容，“沒事的。”
修緣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靈隱寺的，逍遙看見他臉色蒼白，他走過來，“你沒事吧師傅？”
修緣擺擺手擠出一抹微笑，“沒事。”
“師傅，”逍遙看著他，“忘痕找你是什麽事？”
修緣背對著他，他仰天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她是問你什麽問題？”逍遙想要知道，他走到修緣身邊，“你是不是有事也瞞著我？”
修緣側過頭，難掩的憂傷，“忘痕，是龍不渝的女兒。”
逍遙一愣，這個消息猶如霹靂一樣，他怔在原地，“你說什麽？”
“我第一眼看見她就疑惑，她為什麽會和龍不渝長得這麽像，簡直一模一樣，我以為是上天在跟我開玩笑，考驗我是否真的一心向佛，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她是龍不渝的女兒。”修緣苦笑了，他拍拍逍遙的肩膀，“你問我，有沒有放下那隻狐妖——”修緣打開胸前的衣襟，那個萬字在胸前發光，灼傷了他周圍的皮膚，可以清楚地看見字的周圍皮膚因為長期的燒灼已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疤痕，一層又一層。
“我想她一次，這裏就疼一次，”修緣指著胸膛，“她殺了我全家上下漱口，我恨她，恨她的時候這裏也疼，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動了情，出家之人，卻不能了卻一顆紅塵心。”
逍遙扶著修緣，他有些發抖。
修緣看著寺廟中的池子，那水裏倒映著自己的麵容，他已經沒有了愁絲，那頭頂已經顯示他的身份，“我是一個出家人，我以為我已經了卻了紅塵心。”修緣開始苦笑，“我把她埋葬了，十七年前就已經埋葬了，埋在一個誰也不知道也看不見的地方，直到我見到忘痕--她居然那麽像她，居然那麽像--”修緣開始苦笑，他踉蹌的退後了一步。
逍遙不可思議的看著修緣，他不曾見到他這個樣子，“師傅，你還好吧？”
修緣擺擺手，他回過頭，隻想要自己獨自安靜一會兒於是緩步離開，逍遙並沒有阻攔，隻是看著修緣的背影，他心疼這個男人。
天台山
“你說忘痕居然去找李修緣了？”克巴瞪大了眼睛看著洛言。
洛言拿著一個杯子，裏麵是綿綿的清酒，他白日飲酒用來麻痹自己清醒的神智，克巴奪過他的杯子，“別喝了，大白天的喝什麽酒啊。”
洛言倒也不反抗，他站起來走到洞外，“我不希望忘痕和李修緣再有什麽瓜葛。”
克巴環著胸，“我也不希望啊，她都問李修緣什麽了？”
“不知道，我趕到的時候，她剛要問，情緒很激動，”洛言頓了頓，“李修緣知道了她是我和不渝的女兒。”
“那又怎麽樣，他已經是一個和尚了，他是人人眼中的正義化身，十七年前是他自己選擇的這條路，要不是他這樣，不渝也不會死。”克巴把過錯一股腦怪罪到修緣身上。
洛言知道，如果當時修緣做的不是這個選擇，根本就不會有忘痕的存在。
“好了好了，我會和婆婆她說的，以後看好了忘痕，咱們不會讓她和那個人再有什麽瓜葛了。”
洛言點點頭，他走回來，看著自己一瘸一拐的腿，洛言眉頭一蹙。
那天夢中，修緣再一次看見了不渝。
還是那場景，似乎不渝就生活在那裏，她沒死，也沒有離開，隻是寄居在那個地方，在修緣夢裏，時不時的出現，安靜的等他。
修緣看著不渝的側影，她的腿在河水中，慢慢撩撥著漣漪，修緣蹙著眉頭，他叫不出她的名字。
不渝緩緩回過頭，看見修緣，她莞爾一笑，修緣麵對那一笑，他胸口發悶，下意識的捂著那個地方。
“修緣--”不渝緩緩開口，那朱紅的嘴唇張啟，修緣很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久到再次聽見的時候已經淚水滿溢，“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修緣別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渝慢慢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她呼出來的氣息就在修緣麵前，修緣低著頭，他不能看她。
“修緣，我在等你，一直在，我很冷，我住的地方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