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恨你，至死不渝
不渝摸索著來到靈隱寺，她爬上不高的山坡，午後的靈隱在茂密的樹葉中孤聳著。
修緣在這裏，不渝知道，他一定就在這裏。
不渝走到靈隱寺大門前，她剛要踏進去，隻見頃刻間一陣邪風卷殘葉，不渝迷了眼睛，她站在靈隱門外正可見寺內大殿正在舉行什麽儀式。
不渝看見的正是慧遠大師接替主持儀式，而這儀式剛好結束。
主持儀式完畢，修緣一直坐在一邊靜靜地觀看，慧遠大師穿戴好袈裟，修緣到他麵前，行了個禮，兩個人走到正佛像麵前，主持在前有一個蒲墊，修緣在後跪在另一個蒲墊上。
“三千煩惱絲盡拋紅塵事。”慧遠大師默念著什麽，之後雙手背叩在蒲墊上他深深地磕了一個頭，修緣隨之也是。
不渝一眼就看見修緣在大殿之上，她一驚，“李修緣！”
這一聲，驚動了一旁圍坐著唱經的僧人們。
修緣抬起身子，他睜大了眼睛，不回頭也知道那是誰，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不渝。
不渝在大門處，她剛要進來，慧遠師傅一拂袖，那兩扇大門嗖的一下關上了，不渝被關在大門外。
不渝被彈了出來，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撐起身體，兩隻眼睛突然血紅，那身體裏的一道亮光又從小腹慢慢升了起來，不渝長發在風中飛揚。
“李修緣——出來，我問你一句話，你出來——”不渝騰空而起拍向那扇大門，寺院內眾僧人均如驚弓之鳥紛紛起身拿起武器跑向殿外，隻有幾個輩分較高的和尚留下。
“不用理她，我們開始吧。”慧遠大師盡量將儀式從簡，他伸出手揪開修緣頭上的發帶，那青絲傾瀉而下，修緣雙手在胸前合十，直視著殿堂內那尊大佛。
慧遠大師拿出剃刀又執起修緣一縷長發，刀橫發落，修緣緩緩閉上了眼。
不渝，別了。
不渝發絲飛揚，她的身體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推向靈隱寺的大門。
僧人們在裏麵用棍子抵住，大家叫喊著齊心協力頂住不渝火球的攻擊。
不渝的長發飛起，她仰起頭長嘯，“李修緣——你為什麽負我？你為什麽選擇遁入空門都不要我——”
那淒厲的聲音巨大而在靈隱上方回蕩，修緣閉著眼睛，口中默念經文。
不渝眼睛通紅，她再次在胸前形成一個巨大的能量球，推向那大門，那大門終究抵不過不渝的攻擊，和尚們摔倒，大門洞開。
不渝雙眼通紅，狂風卷著她的秀發和衣衫，兩者在風中交織，映著不渝怒火滔天的臉。
不渝踏進這靈隱寺，三個殿內高僧出來應戰。
不渝隨手一抓，在空中形成巨大的能量，將三個高僧擊倒，他們阻擋著不讓不渝進去。
而此時，雷轟電閃，大雨頃刻而下。
又有和尚陸續爬起來和不渝打鬥，也有陸續倒下的，倒下的再爬起，就是這樣一波波和不渝糾纏著。
三個高僧脫下袈裟在空中飛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屏障，一下子將不渝罩住。
不渝怒吼著，一聲叫喊，本是困住她的袈裟頓時被撕得粉碎。
不渝仰起頭，大雨掩蓋了她的淚水，她怒視著周圍這些和尚，“都給我走開，不然你們今天都要死！”
殿內，慧遠大師依舊沉穩的幫修緣剃發，修緣閉著眼睛，他強迫自己聽不見不渝那一聲聲嘶吼。
“李修緣——你出來，我要問問你，昨天你為什麽不救我？”不渝向前衝著，誰也不能阻攔她，眼看就要衝向大殿，慧遠大師一回頭將自己的佛珠一拋，重重的打在不渝胸口，不渝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出。
慧遠大師繼續給修緣剃度，不渝摔倒在地上，胸腔一口熱血噴出，她撫著自己的心髒，看著大殿，看著修緣的背影，“李修緣——我問你，我要是變成了人，你還要不要我，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不渝撐起身體看著他。
修緣閉著眼念經，眼看那披肩的青絲就已經都消失不見了。
“李修緣——”不渝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那聲音像是來自心底和五髒，耗盡了她所有力氣，“你騙了我！”
大雨迷糊了人的視線，狂風依舊轟鳴。
慧遠大師放下刀具，他手下，是一個全新的修緣，無發的修緣。
“從今天起，你的法號，道濟。”
修緣緩緩睜開眼，滿地紅塵絲，他站起身，又轉過身，他邁出步子看著台階下那被架著的不渝。
不渝在下，他在上，這一刻，不渝是這麽深刻地覺得什麽叫做一步之距千裏之遙。
不渝晃晃悠悠站起來，和尚的棍子攔著她，不渝愣愣的看著修緣，她伸手推開這麵前的棍子，一步一步的走進修緣。
那一刻，不渝心已死，她凝視著這個男子，他雙手合十，雙眼半闔。
不渝的頭發披散著，一身是血，每一步都是怨念的沉重，直到站在台階下，她仰起頭。
修緣那清亮的頭刺痛了不渝的心。
“你是鐵了心出家。”不渝皺著眉頭，她點著頭，“好，好啊，好啊，李修緣——”
不渝低下頭，聲音壓得低低的，突地她長發飛起，仰天長嘯，“啊——”
眾僧捂著耳朵，那聲音撕裂了大雨，撕裂了狂風，撕裂了長空。
修緣平靜的看著她，沒有一點表情。
直到氣盡，不渝緩緩地垂下頭，她悲痛的看著修緣，“我問你，我成了人，你還是不要我嗎？”
修緣閉上眼，“人生在世，如處荊棘之中，不動則不痛，妄動則傷，不渝，你我緣分已盡，不管你是人是妖，都已再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不渝含著淚，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顫抖著抽動，不知看向哪裏的眼，不知在哪放著的手，在此一刻看起來連帶自己都是那麽的多餘，修緣這一句話給了不渝致命一擊，她望著天，再望著修緣，隻有憤怒的眼睛才能讓他直視著修緣。
“好——好啊——好--”不渝不住的點著頭，“我知道了，我徹底知道了。”
不渝猛地衝向修緣，那手變成了利刃般的爪子，一把插進修緣的胸膛。
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慧遠大師，修緣動也沒動，依舊微闔著雙眼，他緩緩移動目光看著不渝。
不渝一雙血紅的雙眼，兩行血淚流出。
不渝插得不深，隻進到修緣身體感受到那熱血湧出後變戛然而止了。
那血清醒了不渝，她看著修緣，血淚滑下，滴到修緣的白衣上暈開了。
“李修緣，我記得你今天說的每一句話，我恨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