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四溢的迷魂香
不渝聞見修緣身上淡淡的香氣,突然想起昨天看見的那件紫灰白龍衫,“修緣,你那件長衫是哪裏來的?”
“是你昨天在我房裏看見的那件嗎?”
不渝點點頭,“就是那件,我無意看到的,不是故意打開。”
“沒關係,那個是鎮上新開的繡莊裏買的,我父親就快過壽辰了,母親昨天帶我去挑選的,我平時隨性慣了像樣的衣服可能還真是沒有幾件,所以她才會挑了一件那麽絢麗的長衫。”
“在繡莊裏買的啊?”不渝若有所思的重複著。
“怎麽了?”修緣看出她神色不對。
不渝搖搖頭,“沒什麽。”這一切的一切還隻是她的猜測和臆想,她不想給修緣造成任何壓力。
修緣和不渝之間的對話不多,慶幸的是未曾尷尬,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有對話未必意味著陌生感,兩個人總會有一些默契,比如同時看見什麽的相視一笑,偶然間的眼神,不渝麵對的是自己等了五百年的尊者,修緣麵對的是一個不被世人接受的九尾狐妖。
“我該走了,”從天台山上下來,修緣轉過身看著不渝,“你也回去休息吧,拉著你陪了我這麽久。”
不渝微微搖搖頭,淡淡一笑,“我沒想到你能來。”
修緣頓時覺得,似乎總是不渝在找他,也許是窗外的等待,也許是別的,隻要他一有事她總是第一個出現,而自己除了有事情的時候再沒有找過她。
修緣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罪過,“本來我也沒想到,”他眼神不自然的飄向別處,“但是不知道怎麽,還是來了。”
修緣猛然間看見不渝的眼睛,一恍惚,有風吹起,那種相識了幾百年的熟稔感不知怎麽就突然出現了。
不渝眼睛總是含著笑,很淡或者成了習慣,修緣說不好,隻是看見那雙眼睛的時候想起她一直在看著自己,那不渝這些年會不會寂寞?
有那麽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修緣率先打破僵局,“我先走了。”
“我送你。”不渝馬上跟上這一句。
修緣點點頭,兩個人一起向山下走去。
鎮子裏像往常一樣,不渝一走進來就再一次聞見那種奇異的香味,奇怪的是這氣味說不好自哪傳來,又好像是來自四麵八方。
修緣也聞見了這味道,他注意到了,街上的男子女子們穿著韻台繡坊衣服的人多了,林林總總擦身而過的人之中十個裏麵就會有那麽一兩個,而修緣之所以注意到也不奇怪,因為繡坊的衣服確實太有特點了,那染色和做工都是出奇的華麗,哪怕是一件青白色的素色長衫也能在別的衣服中脫穎而出。
“不渝你看到那邊那兩位姑娘了嗎?”修緣隨手一指。
路邊確實有兩位姑娘,身著豔麗的粉衣有說有笑,不渝點點頭。
“她們都在穿一家繡坊的衣服,我那件長衫就是在那買的,”修緣說著的同時注意到陸續有繡坊的衣服出現。
不渝看看周圍,覺得路上的人顏色都十分絢麗,身上的衣服也確實和修緣那件長衫如出一轍。
街上的香味隨著人流的增加在增長。
“修緣,你那家繡坊在哪裏,是新開的嗎?”
“新開的,叫韻台繡坊,滿街的香氣應該也是她們家衣服的緣故。”
不渝一愣,“你也聞見了?”
修緣點點頭,“我也以為隻有我聞得見,我母親還有莫愁都說沒有。”
不渝突然想起那天夜裏站在李家門前的那個黑衣人,也是這樣一股香氣。
“怎麽了不渝?”看見她突然沉默了修緣問道。
“那家繡坊在哪?”
“在鎮子西邊,韻台繡坊。”修緣頓了頓,“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不渝不知道怎麽和修緣開口說,她搖搖頭,“沒什麽,我覺得他家衣服很好看打算一會過去看看。”
修緣點點頭,他知道不渝有什麽在瞞著自己,“嗯,是很好,去看看也好。”
到了李家,不渝在門口和修緣揮手道別,看見他進了門,她斜起眼睛環顧著李家大門,那香氣在大門外就縈繞著,越來越濃烈。
修緣一走進去就聞見這香氣,起初還很淡但是現在明顯已經掩蓋了李家種了滿園的桂花香。
修緣先回房間把杜鵑包紮好,正打算去院子裏給它找材料搭建一個臨時的鳥巢時看見李管家匆匆從長廊穿過。
“有客人來了嗎?”看見李管家走出來,修緣覺得不對勁。
李管家看見是修緣回來了,“是來了個客人,正在偏廳和夫人說話呢,少爺怎麽知道的?”
修緣笑了笑,“我猜的,那我先進去了。”
當修緣走進偏廳的時候一股香氣撲麵而來,他一眼就看見母親旁邊的薛韻闋。
修緣禮貌的行了個禮,王氏看見兒子回來了喜笑顏開的招呼修緣,“你看,咱們說曹操曹操就回來了,修緣啊,快過來。”
修緣正是一愣,抬眼間看見薛韻闋搖著桃花扇自若的坐在母親旁邊,看見修緣的時候她扇子半掩麵部,露出一雙長又美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翹,看得出來她在微笑,修緣禮貌的對她點了點頭。
今天的她,一身紫衣,上麵繡了一隻白鳳,一如既往的奪目。
修緣走過來,母親熱絡的拉著兒子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修緣注意到桌子上幾件疊好的衣服,一看就是出自繡坊。
“上次選得那件長衫修緣穿上真是極好,我還從沒見過他穿戴如此時能貌美成這番樣子。”看得出來王氏很是激動,雙頰桃紅,雙目含笑。
“看夫人說的,明明就是修緣的身段好,麵容好,才能叫衣服挑起身姿來。”韻闋索性一挑眼,看著修緣,修緣有些畏懼她毫不避諱的眼神。
“那還是繡坊的手工好,造型好,”看得出王氏非常喜歡這名叫薛韻闋的女子,“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還是薛姑娘的人品好。”
修緣正奇怪呢,莫愁接話,“修緣,我們早上在繡坊挑的幾件衣服有瑕疵,我和夫人都沒看出來,是薛老板不遠路途親自跑到府裏來給我們換了衣服,隻剩一件的她還答應盡快趕工出來一模一樣的,你看,修緣,薛老板還送了我們兩件長披。”莫愁開心的展示桌子上的衣服,一抖開,豔麗的團花映入眼簾。
修緣再次聞到那股奇異的香味,隨而減輕,到消散。
修緣感到陣陣眩暈,他蹙著眉別過頭,一不小心再次對上薛韻闋的眼睛,那雙美的令人膽顫心驚的眼睛看的修緣很不舒服,他繞過她直接的眼神。
“修緣,你看,薛老板還送了你一件長衫。”莫愁又拿起一件藍色長衫遞給修緣。
修緣看了她一眼,韻闋拿起茶杯,嘴唇微啟輕輕吹著茶水,纖細的右手翹起小心翼翼的捏著杯蓋,這女子眉眼間,一舉一動都流著一股妖嬈的氣質。
她在用餘光看自己,修緣能感覺到。
他沒有接那件長衫,對莫愁笑了笑,“我平時穿不著這些衣服,修緣謝謝薛老板好意了。”修緣垂著眼睛對薛韻闋說了一句,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王氏站起來,平時溫文爾雅的兒子從來不會在人前拒絕別人或是說任何一句不體麵的話,她看著修緣不太好看的麵色,“你怎麽臉色這麽不好?生病了嗎?”
王氏伸出手去探兒子的頭,修緣淺淺一笑,避開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很燙,當然燙過自己“我沒事的母親,大概是昨天睡覺沒關窗子,著了夜風,我回去睡會兒就好了。”
很明顯修緣是在請辭,王氏點點頭,“那也好,我叫李管家去給你找個郎中。”
“不用,我隻消回去躺下休息就好了。”
“修緣公子病了嗎?讓我來看看。”韻闋站了起來,款款走到修緣身邊。
“怎麽,薛姑娘還會診脈斷病?”王氏驚訝的看著薛韻闋。
“父親是郎中,早年不做女紅的時候跟隨父親出診看病也是尋常的事,父親還特意教過我,奈何韻闋還是喜歡手工活斷然讓父親失望了,不過尋常病症韻闋還是擅長的。”
薛韻闋有著天籟般柔和的聲音,綿綿軟語任誰聽了都會喜歡,隻是修緣,總感到哪裏不對勁,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韻闋看著修緣,嘴角掛著一抹微笑,那明明美的不可方物的臉,炙熱的裝扮和豔麗的紅妝在修緣看來卻讓他心裏一陣發涼。
“修緣公子,就讓韻闋為你搭脈吧。”她總是笑著,還擁有一種毋庸置疑的口氣。
修緣還沒做出回應,韻闋已然抬起手,那雪白的柔荑,十指纖纖,已經按在修緣寸關尺三部,舉按尋的號著修緣的脈。
修緣覺得一陣心悸,韻闋垂著首,上挑的紅唇勾畫著一抹微笑,“修緣公子心有悸動,若不是偶感風寒而發熱,就是——”韻闋故意拉長了聲音,她突的抬起眼睛曖昧的看著修緣。
修緣一驚,剛要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想韻闋卻抓的他手腕更緊,那看似不經意的三個手指頭上卻有著力道,修緣頓時僵在那裏。
“就是心中有事有人蠢蠢欲動。”韻闋的話尾音夾著笑意,修緣再一看,母親和莫愁竟也含著笑他們兩個人,完全沒覺得她極具挑逗意味的話有任何不妥。
修緣看著韻闋那勾魂攝魄的眼睛,那股奇異的香氣再度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