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恨
洛冰睜大了眼，看朗日一口口嘴對嘴給皓月喂水，直到皓月的嘴唇濕潤了起來，朗日抹幹自己的嘴，把水壺遞給洛冰，“真的謝謝你。”
洛冰並不接水壺，“你自己留著吧，我不要了。”
洛言在做完收尾工作後也走了進來，他看著躺在地上的皓月又看看洛冰，姐姐臉色難看的要死。
“她傷的可不輕啊，能不能挺過去都是回事。”
洛冰和朗日都沒說話，皓月還是昏睡著，呼吸微弱，幾乎看不見她身體的起伏。
“你救我時候喂我的藥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朗日用乞求的目光看著洛冰，隻可惜，洛冰墨綠的眼睛依舊發著寒光，她依舊麵無表情，直視朗日，“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給你？”
“算我求你。”朗日加重了語氣，聲音帶著哀求。
洛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丟給朗日。
朗日伸手接住小瓶子，“謝謝。”
“易朗日，我不再欠你什麽了，從此以後咱們沒什麽關係，就算再遇上也最好形同陌路，就當我不認識你。”洛冰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朗日，朗日看見她墨綠色的眼睛裏有一汪淚水，她別過眼一扭頭，決絕的跑了出去，洛冰知道自己必須趕快離開，再晚淚水就流下來了，洛言隨後跟了上去。
朗日杵在那裏看著洛冰遠走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繼而低頭看皓月，皓月慘白的臉如同死人一般。
他俯下身搬起皓月的身體，皓月的脖子萎軟，頭垂著，朗日輕輕在她耳邊輕喃，“皓月，馬上就好了，你馬上就好了。”
他抱起皓月讓她依偎在自己肩頭一會兒，再次感受到皓月那讓他熟悉的氣味，朗日艱難的笑了出來，繼續給皓月喂藥。
他們隱藏的地方在一個高聳的山崖上，兀禿的山頭，隱蔽的洞穴，周圍隻有幾顆枯樹，時不時有幾隻黑色的烏鴉在枝頭嘶啞的叫著。夜晚有月光打進山洞，朗日依偎依舊昏睡不醒的皓月身邊，幫她梳洗和她說話。
皓月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以後了，朗日像往常一樣守在她身邊，看見她羽睫扇動，眼睛睜開。
“皓月，”朗日興奮地看著她，直到她露出海藍色一如既往美麗的眼睛，“你醒了？！”
皓月的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了起來，她看見眼前的人像逐漸有了輪廓，那影像明朗了，她看見是朗日。
下一刻，她眼光不再柔和，發出嘶啞的聲音，“易朗日！”
皓月掙紮著坐起，朗日剛要扶起她被她一把推開，朗日一個不穩向後仰去，皓月看見旁邊的屠狼刀順手拿了起來抵在朗日胸口。
朗日沒有掙紮，平靜的看著她，皓月的眼睛裏有一團怒火，白睛布滿血絲。
“皓月，”朗日叫她，“你真的要殺了我嗎？”
皓月不說話，刀尖已經插入朗日的皮膚，有血滲了出來。
“整個屠狼族，幾乎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朗日頓了頓，“我昨天出去找食物，在屠狼城外發現了找水源那些勇士的屍體，他們應該是遇到了埋伏，全軍覆沒，我把他們抬回來埋在山下麵了。”
皓月的眼睛恍惚了一下，感到天旋地轉般襲來，她咬著嘴唇，朗日覺得她拿刀的手開始顫抖。
“皓月，“朗日伸出手，在觸到皓月冰冷的拿著刀的那隻手後，皓月猛的抽了回來，刀掉在地上。
皓月愣在原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無助的抱著自己的肩頭垂著頭哭泣。
朗日過去試圖攬過她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肩頭。
“別碰我！”皓月發出低低的聲音。
朗日的手停住，“我隻想保護你。”
“大家都死了，爸爸死了，元老們死了，族人都死了，屠狼族亡了！”
朗日沒有說話，皓月在不停的抽泣，猛地她看見地上的刀，舉起刀向自己脖子抹去。
朗日一驚，一把攥住刀，血順著朗日的血流了下來。
皓月與朗日僵持住，她試圖抽動朗日緊握的刀，朗日牢牢攥住，刀深深的割傷了他的手，鮮紅的血從他手中刀上滑了出來，那血滴在刀柄上流到皓月手上，朗日的熱血並沒有阻止皓月，她低吼著，“你放手！”
朗日攥著刀，一言不發。
“我叫你放手！易朗日！”
“我答應過師傅保護你，我不會讓你死的。”朗日一個用力，刀柄震動，皓月鬆開了手，朗日收回沾滿自己鮮血的刀，他轉過身從衣服上撕下一條棉布包紮傷口。
皓月怒視著朗日，他偏過頭，但是沒看皓月的眼睛，“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朗日把刀具隨身帶著之後走了出去。
洞外，朗日升起了火，烤著白天打來的野兔，火光跳動映著朗日憂傷的臉，他回過頭，皓月呆呆的坐在洞裏，這是第一次，兩個人相隔不遠但是無語。
晚上冷風吹起，朗日衝著手哈了哈氣，他想起皓月，走了回去，遞給她烤好的兔肉。
皓月頭也不抬的推開，“我不吃。”
“你想絕食而死？”
皓月不說話，依舊不抬頭，朗日蹲下身子把肉塞到她手裏，“拿著，把身體養好等你強大點你就可以用自己的實力殺了我了。”
皓月一愣，看了一眼朗日，他眼睛裏有說不出的憂傷，皓月這一次沒有拒絕食物，她已經幾天沒有進食，聞著香氣四溢的兔肉皓月確實咽了咽口水，朗日知道她的倔強，在他麵前她是不肯吃的，他留下一件衣服披在皓月身上然後退了出去。
夜晚很涼，穿的單薄的朗日隻能靠著火堆取暖，他看看皓月，她已經躺下，於是他走回去，見她環抱著自己縮成一團眼角還掛著淚，朗日心裏一陣絞痛，躺在她身後抱住皓月取暖。
不知睡了多久，朗日揉揉眼睛醒了過來，發現麵前空空如也皓月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心想不好跑了出去，四下尋找皓月的蹤影。
在山下他看見了皓月的身影，那歪歪扭扭的豎著幾塊木頭做的墓碑，皓月咬破手指在墓碑上寫著字。
朗日走了過去，在她身後立定，皓月沒有回頭繼續自己的事。
“皓月，”朗日叫她名字，她在給屠狼族那些最後死去的勇士立碑。
“他們死都死了，應該有個碑。”皓月頓了頓，每一塊墓碑都沒有名字，隻是皓月用鮮血寫著屠狼族無名勇士幾個字，“隻不過我不知道你這下麵埋得是誰。”
朗日回想起看見這些屍體時的情景，大家被罩在網中，用掉在布滿尖利木樁的坑中，身體都被刺透，活活被戳死，他小心翼翼的把他們搬出來有的已經看不清臉自然也分不出誰是誰了，他不想告訴皓月這幕慘況。
皓月豎好最後一塊碑，插在最後的一座墳上，她低頭向這群麵朝朝陽的墳墓鞠躬。
待她行禮完畢，朗日剛要上前，不知皓月從哪拔出一把刀，她再一次用刀頂著朗日，朗日一愣。
“我們一定要這樣對話嗎？非要刀劍相對。”
皓月沒說話，她冰冷的看著朗日，“我應該殺了你。”
“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能是現在，我答應師傅保護你，現在還是太危險了我要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之後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皓月收起刀，繼續她沒有表情的臉，她冷冷的說，“易朗日，別再跟著我，別再管我去哪，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不殺你是因為我謝謝你掩埋了我們族中的勇士，但是別再讓我看見你，再看見你我會像對待這把刀一樣。”她一用力將刀戳到地上，刀斷成兩截。
朗日蹙著眉頭看她，“皓月，你要去哪？”
“和你沒有關係，別再跟著我，別再讓我看見你。”皓月說完這句話之後決絕的轉過身走向另一個方向，朗日杵在原地看她遠去，那曾經最熟悉的背影，最親近的人，總是笑著叫他師兄的皓月，差一點就結成夫妻的她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
“皓月！”朗日對著她背影大喊，“我多希望死的是我，是師傅活著，如果可以我想替他去死！”
皓月頓了一下，她沒有回頭，繼續前行。
朗日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想，這一次，她是真的鐵了心離開自己了，皓月走了，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
這些墳墓上縈繞著哀傷的迷霧，時不時有孤鳥在叫，朗日感到萬分疲倦，從未有過的疲倦，他坐了下來，看著那把斷了的屠狼刀，拾起來，透過刀麵看著淩亂而憔悴的自己，易朗日，他自嘲的笑著自己，你又是孤單一人了，屠狼族沒了，師傅沒了，皓月也沒了，命運總是這麽做弄自己。
皓月走出山崖底，再也忍不住眼淚，她抬頭看著天空怕眼淚掉下來，頓時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單無助，那明朗的天空中有浮雲時不時的變幻，皓月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她再一次想起了父親，“爸爸，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