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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微微張著嘴,“他們……他們是誰?”
月謠看著他,沒有說話。
“是大宗伯嗎?”
月謠點點頭,嘴巴微啟,冰冷地吐出那些名字:“大宗伯、薑妃、周鈞父、姚氏……快了。”她握住太子的肩膀,“殿下,我會為殿下掃清所有的障礙,讓您順利登基!”
太子用力點點頭。
天色慢慢地黑了,他們原先躲的山洞已經藏不住了,月謠帶著他們一路躲到了王陵。
太子這才發現王陵裏竟然有一條秘道,因太過隱秘,外人不易發現,因此躲過了搜查。他沒有問月謠怎麽會知道這裏有秘道的,嘴巴裏嚼著幹糧,合著冷冰冰的水用力咽下去。
等了一夜又一天,直到第二日夜裏,都不見有人來,月謠心知棠摩雲失敗了,這王師大營裏她的人,定已被全部控製!
怕是連棠摩雲,都凶多吉少。
她拉住太子,道:“殿下,今夜怕是無眠了。”
“怎麽?”
月謠看了一眼封住的石門,神色冷厲:“今夜我們就走,連夜趕去帝畿。”
太子點頭,對她的話沒有任何意見。
從王陵到帝畿路途遙遠,沒有馬匹,加之夜色深重,太子磕磕絆絆摔了幾腳,終於在黎明之前到了城門口。
城牆上燈火通明,戍衛來去巡邏,比以往更加嚴密。
月謠拉著太子隱在角落裏,和身後的親信們做了個眼色,後者明白她的意思,趁夜悄悄散開去。
“孤……孤想去找大塚宰。”太子畏畏縮縮地說,對上月謠詫異的目光,道,“……孤隻相信大塚宰。”
月謠沉默。
眼下敵暗我明,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參與這場政變,確實隻有大塚宰才是最不可疑的人。
“好。”她蹲下來,抓住太子的肩膀,小聲說道,“殿下,您要記住,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害怕。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太子嗓子眼打著顫,定定地說:“孤不會害怕,孤相信左司馬。”然而當環環踏著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時,他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月謠摸了摸它的腦袋,敏銳地發現它的精神不是很好,耳朵耷拉著,似乎很疲憊。她一下子明白了,想必是周鈞父給它下了藥。
太子躲在她身後,“左司馬……它……它不會吃人吧?”
月謠道:“殿下安心,環環乖得很,絕不會違背我的意思。”
它雖然看上去蔫蔫的,但要馱月謠和太子飛進城內,不是什麽難事。
太子被月謠環在它的背上,看著地上的草木房屋迅速縮小,瞳孔猛地縮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勉力讓自己不因太過害怕而驚叫出聲。
飛得高了,風擦著耳邊烈烈而去,像刀子一樣刺骨寒冷。月謠抱緊了太子,雙手捂住他的手,頓時一股暖流順著手背溫暖了太子。
“殿下,一切有我。”
太子的心一點點放下來,也敢往下看去。
帝畿很大,九水圍繞著整座城,粼粼波光反射著萬裏長空星輝光,似為她披上了一件銀屑紗衣。此時已近黎明,萬火燈歇,百姓們仍在沉睡,沒有人知道外邊已經天地巨變,一切看上去還是那麽靜謐。
月謠很快找到大塚宰府邸,兩人悄然落在後院的大棗樹下。
環環是凶獸,無論藏哪裏都容易被人發現,月謠拍了拍她的脖子,她埋頭在地上刨了兩下,足下生風,複又飛上天去了。
太子看見大塚宰府邸的後門,忙要上去敲門,卻被月謠拉住:“不可。殿下,我們要悄悄潛入。”
“這是何故?”
月謠道:“這大塚宰府邸,未必沒有奸細。”
太子伸出去的手猛地縮回,臉色白了又白。
月謠帶著他潛進去,摸著黑找到了大塚宰的住處,意外的是這個時間房間裏竟然亮著燈,可以透過窗戶紙看到裏麵至少有兩個人。
月謠朝著太子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沒聲沒息地潛到了窗戶下。
“父親!您還是快些交出來吧!否則吃苦頭的隻能是您自己!”
“……我對大虞盡了一輩子的忠,是絕不會背叛大虞的!”
“那個孩子也是先王的血脈,父親,你這麽做不是背叛大虞,是在為大虞盡忠啊!”
“……”
“罷了!父親既然想不通,就別怪兒子心狠!你們!看好老爺子!不許他吃喝!不許他離開房間!我倒是要看看,誰熬得過誰!”
緊接著房間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漸行漸遠了,透過窗戶縫,依稀可以看見大塚宰躺在床上,胡子花白,精神萎靡,身邊站了兩個雕像一樣的守衛,凶神惡煞宛如惡鬼。
月謠捂住太子的嘴巴,極低地說:“看來大塚宰一時也無能為力,殿下,我們得離開這裏。”
太子忙不迭點頭。
月謠想不出除了自己的府邸,整個帝畿還有哪裏是最安全的。太子一開始猶豫,月謠勸道:“正是因為那是我的府邸,那些亂臣賊子定想不到殿下會去,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我出現在別處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去搜左司馬府。”
太子一下子抓住關鍵,“你……你要離開孤?”
月謠握著太子的手,寬慰他,“殿下放心,您在臣的府邸,會很安全。臣必須要去找王後,還要去找大塚宰,方才的對話您也聽到了,大塚宰身上有很重要的東西,臣猜測是調動王宮禁軍的虎符,所以他們一定還沒有徹底拿下王宮,時間緊迫,臣不能帶著殿下冒險。”
太子不說話,心裏惴惴不安。月謠沒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拉著他坐上環環的背。左司馬府早已被叛軍團團圍了,所有的丫鬟仆人都被聚集起來嚴刑拷打,每個人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清和,衣衫盡裂,身上鞭痕交錯,煞是可怖。
月謠將太子安置在一個不起眼的房間內,因平時無人住,周圍雜草叢生。
“殿下隻管安心等待,三日之內,臣必定來接殿下。”她將順來的水和幹糧交給太子,這
些食物,足夠他撐過三天了。
太子還想和她說話,月謠卻步履匆匆地走了。
此時外麵的天已經開始亮了,月謠行動極其不方便,隻得找出一件女裝穿上,將劍藏在袖下,再梳上婦人的發飾,遠遠看去,真有那麽幾分漁家婦人的感覺來。
因她平時裝扮簡單利落,隻束發戴冠,像個男子,因此穿上這樣的行裝,稍能掩人耳目。
清和被單獨關起來了,她是月謠的貼身侍婢,定然會知道不少事情,因此成了叛軍重點盤問對象。月謠隱在屋簷暗處,聽到裏邊鞭打辱罵聲不斷,而清和卻奄奄一息,連開口說話的氣力都沒了。
月謠站了一會兒,終究沒有進去救人。
要救人簡單的很,可是她一出現在左司馬府,必定會引來搜查,到時候太子的處境就危險了!
她死死地按住劍,毅然轉身離去。
大塚宰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本來就上了年紀,身子不好,如今顯得更加枯槁,一臉褶皺皮耷拉下來,像是覆在枯骨上一樣。
月謠一劍劈死了屋內看守的人,接住他們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這才悄悄走到床前,輕輕搖了搖大塚宰,“大人,大人!”
大塚宰已經虛弱得連睜眼都覺得費勁了。
月謠忙喂了他事先燒好的參湯,再喂了半個饅頭,總算讓他恢複些體力了。
“大人,您覺得好些了嗎?”
大塚宰指尖不住地哆嗦,“殿……殿下……”
“殿下一切都好,我來救您出去!”
大塚宰搖搖頭,“我年紀大了……怕是不中用了,是我家教不嚴,門風敗壞……才惹出今日禍事。你記著,調動王宮禁衛的虎符在宗祠裏,就在我夫人的牌位下麵。”
月謠點點頭,輕輕撫著他的胸口順氣,道:“我知道了。您要撐住!我這就把您帶出去,太子不能沒有您,大虞不能失去您!”
大塚宰睜著眼睛看她,目光泛起一層水霧,越發渾濁起來,他握住月謠的手,不住地點頭。
門外的守衛原本森嚴地守著院子,忽然不知道有誰驚呼了一聲,眾人齊齊看天,竟見一隻通體白毛黑紋的巨虎從天而降撲將下來,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凶狠可怕,一爪子拍下去,便將人拍得血肉模糊,白骨可見。
“……凶……凶獸!”
“快來人!有凶獸!”
不等他們調來府兵,原本緊閉的房門忽然發出巨大的聲響,竟是從內而外爆裂開來,灰塵和著陽光飄灑起來,將月謠的身影籠罩在半陰半明中……
姒修己帶著人趕來的時候,整個院子裏到處都是屍體,有被一劍穿心的,也有被拍得血肉模糊的,血腥氣飄得到處都是,他掩住鼻子,惡聲惡氣地問:“怎麽回事!?”
“有凶獸忽然襲擊了我們……老太爺,老太爺也被人救走了!那救人的……似乎是左司馬!”
姒修己一巴掌拍在說話的那人頭上,“廢物!”他焦躁地走了兩步,嗬斥,“快去告訴大宗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