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場鬧劇,整個燕府裏怕是要流言四起,月謠叫來了管家,道:“今天的事,誰要是在背後嚼舌根子,無論是被其他人知道或是被我大哥知道,我就要了誰的小命。”
管家一個激靈,忙道:“是!小人知道了!”
明月目光黯然地坐在一旁,丫鬟沏了一杯茶,卻被她晾在一旁。月謠衝丫鬟使了一個眼色,丫鬟會意,無聲地退下了。
“明月。”她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地好像這無邊的風兒,“還好嗎?”
明月苦笑了一下,說了句沒事。
“他可有對你做什麽?”
明月的手放在桌子下麵,悄悄將殷慕淩趁機塞給自己的一團紙條塞進了衣袖,並衝月謠搖了搖頭。
“那就好!”月謠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喝一口便讚歎,“唔——!真是好茶!想不到我大哥這個粗人居然也會在府裏備那麽好的茶!他肯定是知道你喜歡喝茶,才命人去準備的吧。”
明月垂下目光,嘴角輕不可見地翹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你今日怎麽來了?”
“我今日休假!”月謠道,“好在我休假,不然這場鬧劇,可怎麽收場!殷慕淩也真是……堂堂一城的世子,做事如此不顧禮節,半點沒有風度!可見啊這一個人是好是壞,和出身沒什麽關係。”
明月表情略有微妙。
月謠瞧著她麵上並沒有多少絕望傷心之色,隻是有一點落寞,寬慰了幾句,明裏暗裏把殷慕淩和燕離做了比較後,便起身告辭了。
臨走之際,她喚來了貼身侍奉明月的丫鬟。
“成婚也快半年了,我大哥和嫂子的感情可還好?”
“回大人……姑爺對我家小姐關懷備至,體貼入微,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男人能和姑爺一樣對我們家小姐好的了!”
燕離會對明月好,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月謠想知道的是明月對燕離的心思。
“這……這……”
“照理說,小夫妻新婚燕爾,合該甜甜蜜蜜,如膠似漆才對。但我看嫂子的身體,似乎更加消瘦了,精神也不是很好,該不是你這丫頭說謊,我大哥並沒有對我大嫂有多好吧?”
“怎麽會?婢子萬萬不敢撒謊。隻是……隻是……”丫鬟急的團團轉,“小姐……小姐自嫁過來以後鬱鬱寡歡,吃得少,所以形體消瘦。”
月謠望著她,麵色沉了幾分。
明月為什麽鬱鬱寡歡,這是一個大家都知道但都不能說的秘密。
“……唉,若是明月能早一些懷孕就好了。當了母親,心思就會慢慢回來了……”
丫鬟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哆哆嗦嗦地說:“小姐和姑爺成婚半年,至今未曾同房……”
“什麽!?”
“小姐一直推說身體不適,加上確實麵色難看,姑爺心疼小姐,所以什麽都依了小姐。大人!婢子知道您和小姐、姑爺都交好,求求您勸勸我家小姐。雖然姑爺出身確實不好,可的的確確是世間難得的好男人啊!”
月謠道:“我知
道了!”她摘下手上的一串珠鏈,交給丫鬟,“你是個忠心的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婢子淑雪。”
“好,淑雪。這手串你收著,你忠心為主,這是應得的。”
淑雪忙推脫,“不不!這都是婢子應該做的……”
“你不必推辭。雖然說你隻是丫鬟,可希望我大哥大嫂琴瑟和諧的心思,和我是一樣的,就衝這一點就應該好好褒獎。隻是我不在府裏,很多時候有心無力,以後如果有什麽……還需要勞煩你來左司馬府通報一聲。”
淑雪這才收下手串,朝著月謠屈膝一禮:“那婢子……先在這裏謝過大人了。”
月謠拍了拍她的手,無聲一笑,轉身便走了。
明月一人坐在院子裏,悄悄打開了那張紙條……
“小姐!”淑雪碎步走過來,將冷掉的茶水放到一邊,道:“外麵有風,不如我們回屋吧?”
明月思忖了片刻,道,“他……今天什麽時候回來?”
淑雪整個人一振,忙道,“小姐是問姑爺嗎?姑爺說今天會早點回來的!不如我們做些姑爺喜歡吃的東西吧!我想姑爺會很高興的!嗯……姑爺喜歡吃……”
明月低了低頭,抬手打斷了她的話,“去準備一些禮物,等他回來了,我要和他一起去左司馬府。”
自從成親以後,明月就幾乎沒見過月謠了,更別提上左司馬府。昔日姐妹情深,被一樁心不甘情不願的婚姻橫梗在中,多少有些淡了。
“大哥,明月!你們還真會挑日子。”月謠指著一大桌子的菜,笑道,“我這兩天剛高價聘請了一個廚子,慣會做十一城的小吃。瞧瞧!這一大桌子,你們平時可吃不到。”
燕離顯得很高興,“那還真是托妹妹的福了!”又對明月說,“真是抱歉,自從你跟了我,鮮少吃到這樣的吃食。你放心,日後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明月無聲地一笑,看上去溫柔極了,和之前在逍遙門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席間月謠和燕離有著說不完的話,明月幾乎沉默,低頭吃著碗裏的飯菜,燕離自己沒吃多少,倒一直為她夾菜,碗裏的小山幾乎沒有下去過。
吃過了飯又喝茶,看上去倒真像普通的朋友聚會。
明月似乎累了,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一臉憨態:“你們兄妹有那麽多說不完的話,都是些朝政上的,我不懂,我吃得撐了,去散散步消消食。”
燕離關切地道:“還好嗎?都是我不好,不應該給你夾那麽多的。不如我陪你走走?”
明月難得衝他和氣地說話:“不必了,你們兄妹難得聚一聚,我就不打擾了。我就在府裏走走,哦對了!師兄。”她喚了一聲姬桓,“不如師兄陪我走走吧,這裏我頭一次來,不熟悉。”
姬桓對上她的目光,目光略有微妙,片刻之後,點頭道:“好。”
月謠握了握姬桓的手,“可要好好照顧我大嫂哦!要是還不舒服,就讓廖回春看一下。”
“好。”
夜晚的左司馬府十分平
靜,三步一景五步一樓,隻可惜全部藏在黑夜中,並不得見真容美景。
“不知道白日裏的左司馬府是怎樣的層樓疊榭、碧翠清湖,這樣美麗的景色被黑夜籠罩,反而讓人有一種置身幽都冥府的錯覺。”
姬桓和她並肩走著,聽著她話裏有話,慢慢放下了腳步。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得很偏僻了,明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羊腸小道。悄然取出一張字條,放到了姬桓的手心裏。
“我知道我不應該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可是這件事牽扯了太多無辜,他既然求我,我就不能坐視不管。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求我來拜托你,不過師兄你千仞無枝、剛正不阿,一定會幫他的。”
姬桓展開紙條,夜色下看起來頗有些費勁,過了很久才看完了所有的內容,臉色沉靜看上去似乎並不為裏麵的內容動容。
“他是怎麽把字條給你的,還說了什麽?”
“他假意喝醉了酒來燕府胡鬧,借機把紙條給我。當時人太多了,月兒也來了,他沒有任何辦法和我說話。我看得出來他被監視著,行動不便,似乎那個監視他的人……就是月兒。”
“月兒?”姬桓若有所思,臉色不大好看起來,“難怪……”
自從上一次殷慕淩約他見麵,告訴他月謠勸天子發行天綱經、開設納言司之後,他確實沒有再見過他了。如今聽明月那麽一說,才知道恐怕是月謠將他徹底監視起來了。
他將字條捏緊,片刻的功夫,小小的紙條便化為齏粉。
“此事我會想盡辦法幫他的,你放心。”
明月這才露出笑容,“多謝師兄!”
姬桓卻望著她,沉默良久之後才說:“慕淩他……確實不合適你。”
明月失落地垂下了目光,苦笑:“無論合不合適,都已經不可能了。”
“明月!明月!”呼喊聲乍起,打斷了這寧靜的夜色,明月肩膀一顫,望著聲音的來源,心底五味陳雜,她看了一眼姬桓,道:“他是對我很好,可我總歸不喜歡他,愧對這份愛意。”
說話間的功夫,人已經找來了。
月謠帶著他穿過羊腸小道,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們。
“你們怎麽在這裏?可叫我們好找。”
明月站了出來,微微一笑:“很久沒和師兄說過話了,不知不覺就走遠了。”
燕離走到她的身邊,下意識地要去握她的手,卻被明月不著痕跡地避開,隻得悻悻然地縮回去,又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早點兒回去吧!”
“嗯。”
送了她們夫妻走,月謠忽然抓著姬桓的手臂抱在懷裏,靠在他的懷裏,笑著抬頭問道,“別看啦!人都走遠了!再看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喜歡明月了!”
姬桓卻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臉頰,“胡說什麽?”
樹影拂過他們的影子,溫柔得好似迎麵而來的夜風。
“你們說了什麽,那麽久?”
姬桓麵色淡淡的,“不過是逍遙門昔日的時光,閑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