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驚心
溪雲雪與蘇素等人在禦花園中有說有笑地轉了半晌,常常呆在宮裏不喜歡出來走動的溪雲雪,一下子走了那麽多的路,委實有些吃不消,她越走越慢,而跟在她後麵的秋璽發現了溪雲雪的異常,嘴角撩起一抹稍縱即逝的冷笑,她盈盈上前,“娘娘,您若累了,便去前麵的湖心亭休息一下吧?”
秋璽突如其來的關懷,讓溪雲雪有些訝異,她怎麽都不覺得秋璽是那種會關心人的人,平常都對她冷漠的像是有人欠了她幾百兩黃金不還一般。今兒個怎麽突然來個大轉變?
溪雲雪抬頭看看走在前麵的蘇素,莫不是她想要在人前表現的謙卑有禮?腳疼的厲害,也不容溪雲雪想得那麽多,她隻想趕緊找個地方坐一坐,緩解一下腳底的疲乏,也就管不了秋璽到底安的是什麽心思。
湖心亭,顧名思義,就是在湖中央所建立的一座亭子,先皇也就是羽月夜的父皇,曾經常在那裏設家宴,而到了羽月夜這代君王之後,這座亭子便再沒有人來過,其中有何因由,估計也隻有鳳歌,慶安和秋璽三人知道了。
就在湖邊,有一個小舟停靠在岸,溪雲雪先跳了上去,緊接著就是溪雲雨,蘇素……秋璽走在最後,拿起船槳,便衝著那湖心亭劃去。
這個小舟並不大,她們幾人擠在上麵已經滿滿的了。溪雲雪從來都沒有乘過船,第一次飄蕩在湖中的感覺,讓溪雲雪覺得很微妙,她欣喜得站在搖搖晃晃的小舟上,走來走去,而溪雲雨含笑寵溺的看著她那副興奮勁兒。蘇素也是含著笑容,但她的笑容,讓人難以捉摸,有鄙視,有得意,還有一絲算計。
而就在溪雲雪站在小舟邊上,張開雙臂,迎著湖上的微風,享受著沁心的寧靜時,小腿突然一軟,疼痛從腳心一下子竄到了頭頂。身體驟然跌出了小舟,眾人都在欣賞這湖中美景之時,隻聽“嘭”的落水聲。
“雪兒。”
“小姐。”
“娘娘。”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焦急得不成調子。
蘇素慌忙地回頭,小舟上哪裏還有溪雲雪的影子,撇了一眼那水麵上的漣漪,和掙紮在水中拍打著水麵的溪雲雪,心中驀然生出一種快感,隻是,這小舟劃得如此穩,溪雲雪是怎麽掉進去的?
趁著慌亂,蘇素快速掃了眾人一眼,待看到秋璽那來不急收起的一抹陰獰的冷笑,蘇素瞬間明了。
“咕嚕嚕”
溪雲雪心裏欲哭無淚,她怎麽就這麽倒黴?自從認識了羽月夜之後就三番四次地落水。上次是在杭城雲拂影的府中,今天又是在這宮裏。對於旱鴨子的溪雲雪來說,第一次落水,有羽月夜救,那是幸運。而這次……
溪雲雪拍打著水麵,想要多呼吸些空氣,可是她忘了,即便是怎麽掙紮,她都來不急吸上一口氣就沉入水裏。誰說夏天的水就不涼?這水冰涼刺骨凍得她直打寒戰,意識漸漸迷離,身上的衣服因為浸水的緣故,沉重無比,像是身上掛著一個千斤重的沙袋,壓得她不得不往下沉去。
淳兒看著掙紮著的溪雲雪,心裏一片焦急,難道她不識水性?一個溪雲雪,不能壞了主人的大計。
“撲通”
淳兒猶豫再三,看著那溪雲雪仿佛是放棄了一般,沉入了湖底,心一驚,一個猛子便跳進了水裏。她在湖裏尋著溪雲雪,心裏祈禱著,溪雲雪不能有事。
終於,在那湖底,淳兒看到溪雲雪,她快速的遊了過去,待看到溪雲雪緊閉著雙眼,便更加不敢耽擱,一手架在溪雲雪的腋窩,就往上遊,可是,溪雲雪穿的衣服浸過水之後,越來越沉重。淳兒一咬牙,從腰間抽出常備在身的匕首,將溪雲雪的衣服劃開,僅剩下褻衣褻褲。
沒了那沉重衣服的束縛,淳兒的速度快了很多,浮出水麵的第一時間,便是將溪雲雪推舉到小舟邊,沁心和溪雲雨伸手將溪雲雪拉了上去。待溪雲雪安全躺在小舟上,淳兒才翻身進了小舟。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蘇素眸間一閃而過的不甘,溪雲雪的命真大,這樣都死不了……
雖然這麽想著,但她臉上掛著的是與眾人無二的緊張,“秋璽,快,回祥喜宮。”
秋璽的臉色陰沉,手恨恨地攥著船槳,隨著“嘩嘩”得水聲,小舟靠於岸邊,溪雲雨和沁心架起溪雲雪便匆匆往祥喜宮跑去,而淳兒則是急忙往禦藥房尋那時常給溪雲雪問診的柯孜墨去了。
蘇素走到秋璽身旁,睨了一眼,恨得咬牙的秋璽,看著她眼裏那溪雲雪沒有喪生湖中的不甘,輕笑了一聲,“秋璽姑娘,你為何要這麽做?”
聽到蘇素突然說出這樣的話,秋璽心口一緊,心髒“突突”得撞擊著胸口,她怎麽這麽說,難道剛剛蘇素看到了什麽?
“奴婢不懂素妃娘娘在說什麽?”秋璽的臉瞬間便的有些蒼白,可能是心虛的原因,她說話的時候,手一直在揪著一角,話中還帶著一絲不意察覺到輕顫,可這一切都沒有逃過蘇素那猶如狐狸般奸狡的雙眸。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蘇素饒有興致得盯著秋璽的臉,看著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取下別在衣襟上的帕子,擦了擦額上的薄汗,含著笑意的雙眸瞧著秋璽在她麵前猶豫掙紮。
“素妃娘娘,奴婢要回宮照顧雪妃娘娘了。”秋璽對蘇素行了禮,低眉順耳,謙卑有禮,讓人挑不出一點兒的錯來。
秋璽挺直了背,往那祥喜宮的方向走去,還未走兩步,便聽到素妃對著她的背影,用寡淡如水,吐字如冰的聲音,一句一句的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麽,若想通了,便去未央宮找我。”
聽了蘇素的話,秋璽的背部僵硬得怔了一下,便抬腿繼續前行。秋璽皺緊了秀眉,尋思著蘇素所說的話,她知道她想要的?她就知道,蘇素對溪雲雪沒安好心……
祥喜宮內混亂成了一片,那往日裏落在祥喜宮院內木芙蓉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一哄而散。祥喜宮人手不多,平常沒有什麽大事的時候,什麽事情都安排的井然有序,並未出現過什麽大錯。可是,現在的祥喜宮因著溪雲雪生死未卜,宮人們慌了神。
秋璽看著亂成一鍋粥的宮人們,趕緊埋頭往浮霞殿走去,東暖閣房門緊閉,秋璽整理了一下心情,便要推門而入,她的手還未觸摸到那兩扇闔著的房門,便聽到裏麵一陣薄怒的聲音,“誰讓你們去湖心亭的?難道不知道那裏是皇宮的禁忌?”
聽到這話,秋璽的嘴角扯出得逞的奸笑,眼眸間一抹精光閃過,她倒要看看經過這次,溪雲雪還有何翻身的可能?
“皇上,雪妃娘娘她……”柯孜墨收回了號脈的手,眼裏驀然生出悲切,手下的脈搏越來越微弱,生命的跡象在一點點地流失,他歉意得看了羽月夜一眼,歎了口氣,戚戚道,“皇上,娘娘她,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是什麽意思?羽月夜的臉上突然出現了悲戚的表情,心被什麽東西行了絞刑,疼痛,壓抑,無法呼吸。怎麽會這樣?她,快不行了?
不,他不許,他不允許,大仇沒報,她怎麽可以死?羽月夜搖著頭,後退,再後退,此時此刻他已經分不清楚,現在的他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溪雲雪會突然有一天撒手離開,以前憎恨她的時候,千方百計想要折磨她,讓她早點死的幹淨。現在她要死了,他應該大笑才是,高興才是,拍手稱賀才是,可是,為什麽心會開始疼,有一股窒息感驟然上升?不,她不能死掉,他還沒有鏟除了溪家。還,沒有得到她的愛……
使勁捏著柯孜墨的肩,晃著他,原本冰冷的雙眸,含著一層薄霧,他拽著柯孜墨,手指著躺在床上闔目而眠的溪雲雪,激動地大喊著,“救她,朕命令你救她,多名貴得藥材,朕都舍得。西夏沒有的藥材,朕命人去秦國借,黎國借。隻要你能救活她,你要什麽,朕都答應你……”
聲音越來越哽咽,立在一旁的鳳歌心裏暗自稱讚,皇上著演技真是太逼真了,他看著都忍不住落淚!
鳳歌緊緊盯著羽月夜的臉,分明見到他的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和臉上越來越悲傷的表情,那不像是能演的出來的,倒像是真情流露。心裏大吃一驚,暗叫不妙,莫不是皇上,已經喜歡上溪雲雪?
站在門外的秋璽,將房內羽月夜和柯孜墨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一絲不落。她咬著唇,臉上陰翳像是狂風暴雨將要來臨前的征兆,雙眸中跳動的火焰,高高燃氣,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仿佛隔著這扇門,便能燒焦了溪雲雪。她的心一如裏麵的羽月夜一般疼痛,羽月夜痛的是溪雲雪即將撒手人寰,卻未扳倒溪家,更未得到溪雲雪的愛。而秋璽痛的是裏麵的男人看似與她之間隻隔一層房門,卻敵不過千山萬水的距離。
千山萬水如何?她不相信,與羽月夜十幾年的感情,抵不過一個嫁給他隻有短短三個月的溪雲雪。
秋璽瞪了一眼緊閉的東暖閣房門,轉身向殿外走去,她要得到的東西,隻有靠她去爭取,即便出賣靈魂,她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