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鬼蜮城繁華景
安排好了宮中之事，趙煜和白淩晗等一行人，趕在第三日午時之前離開了京都城。
除了貼身保護他安全的白霖、白霜和暗衛首領溫弘，尚有十幾個暗衛隱在暗處跟著他們。
看著他們遠處的聲影，又被抓來當壯丁的拓拔軒，磁性聲音中滿是鬱悶的對著他身旁的張公公說道：“張公公，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每年就陪我家夫人來仲府一次，卻總是能被他抓到！”
張公公聞言，垂眼而笑，斜長的眼角處幾層厚重的褶子裏，都透著對拓拔軒的同情。
“是二公子講義氣，心地善良，陛下才敢將此重任托付與二公子的。”
由著多次的接觸下來，張公公在沒人在他們跟前的時候，倒也不跟拓拔軒以虛禮相待，當麵打趣起拓拔軒來。
“得，你這隻老狐狸啊，都快成精了。”
張公公笑的更濃了，站在一旁悄悄抬起眼，看著拓拔軒易容後的側臉。
心中不由得感歎，陛下啊，您老人家可看到了，他們兄弟幾人，如今的感情多好啊。
數日之後，他們到達鬼蜮城。
喬裝扮做尋常商戶的他們，這一路上，倒也沒遇到過什麽太過驚險之事，算是順當平安。
麵前這座處於黃沙狂肆中的鬼蜮城，趙煜曾在《大宋荒城誌》中讀到過對它的描述。
終年幹涸，煙沙遍地，寸草荒蕪，人煙稀少。
能夠來此定居之人，皆是在大宋及周遭幾個國家服刑過得罪人，或是躲避江湖追殺的劣徒。
所以，搶奪殺戮，從來都是這地方的常態。
沒來之前，隻憑著溫弘的隻言片語，趙煜倒是沒有對此城有太多的改觀。
白淩晗經營逍遙閣多年，從前他也從往來的商賈口中，聽到過一些關於此地的描述，也本以為鬼蜮城，會成如其名，城中會充滿詭異混沌的氣息。
可如今，當他們親眼見到這煥然一新的鬼蜮城，隻覺得與他們從前所了解的鬼蜮城並不一樣。
尚未入城門，就已經看到了道路兩側低矮至腰間的沙棘樹叢。
雖然沒有中原之地的蒼翠鬱鬱，但是能在這黃沙塵土之中，栽種出如此多的新樹，到真是有心又費力之舉了。
看到這些努力對抗風沙，一路向上延展的茂恒枝丫，趙煜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仲英曾經說過。
戍守邊疆、平息戰亂之後，她最感動的一件事，就是看到了邊城百姓，遇到家園被摧毀，田地被損壞之後，不服輸、不氣餒，麵帶笑容，相互激勵著重建家園。
眼前這些沙棘樹如此蓬勃生長的韌勁，終於讓他明白了，那種感覺是什麽。
入了鬼蜮城之後，他們看到的城中景象，更是令他們倍感神奇。
熱酣的叫賣聲，遍布城中街道的兩側。
沒有生意的商販之間嘹亮有趣的講著笑話，聊著八卦。
淳樸、明亮的笑容從一個個威猛高大的壯漢眼中流淌而出，仔細打量過去，有心之人能夠看得到他們之中的一些人，麵頰之側的罪人印章。
或者是他們赤著的勁臂上猙獰無比的刀疤痕跡。
就是這樣一群也許曾經是亡命之徒的惡人，此刻卻向著每個光顧他們攤位的人，釋放出最善意的笑容與真誠。
這一切景象初看上去，會讓人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心中也許會擔憂他們是不是隻是以此來偽裝他們的目的。
可是當你真的看到他們是如何向往來的顧客、介紹他們攤位上的東西，如何盡全力的將他們原本殺氣攢聚的瞳仁，使勁的眯成像貓咪一樣可愛的時候。
你就會不由自主的相信，他們是真的已經改邪歸正，從拿著殺人屠刀的浪人，變成了如今安心守著一方小天地的普通商戶。
趙煜他們沿著這熱鬧的街道，看了半天的門道，隻覺得這鬼蜮城中的繁華倒是一點不輸中原之地的富庶之地。
冰糖葫蘆、捏糖人；字畫古玩、真絲綢緞；胭脂水粉、珍珠翡翠。
隻要京都城中有的，這裏應有盡有。
走到街道最中間，竟然還有舞獅奏樂，雜耍賣藝的，真真是熱鬧非凡，城中繁景數不勝數。
沿途一道，他們也細心的留意了出現在這裏的買家們，其中有許多不乏世家子弟、大漠中的富族女子。
雖然他們大都同他們一樣，為了隱藏身份，換裝而來，可舉手投足之時顯露出來的氣勢，足以令趙煜等人窺見一二。
白淩晗劍眉之中皆是感歎與意外：“九爺，我這才多長時間沒關注這些邊城商業往來之事，怎麽就不知道何時出了這麽一塊兒奇珍之地呢！”
趙煜長眸如竹，淡笑不語，闊步慢走，睨望遠近。
一個頭上紮著湛藍色寬布袋子、濃眉大眼的壯漢，本是側著身，弓著腰，拿著一張薄巾在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他手上的翡翠鐲子。
見到趙煜等人從容如玉的身影由遠及近，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挺直了雄厚的腰背，站在了木頭攤前。
一張大臉，瞬間笑顏如花：“幾位爺，瞧著麵生，是第一回來我們鬼蜮城？賞臉瞧瞧小弟這兒，有沒有什麽能看得上眼的？”
白淩晗最先上前一步，抬眼看了那位壯漢一下，又低頭掃了眼他的攤位，笑著問道：“老板您這兒的翡翠成色不錯啊？這個怎麽賣的？”
那壯漢看著白淩晗指著邊角上一個蒙了塵的黑玉方盒子裏，那枚白底托深綠色的戒指，麵上不動聲色，眼中卻冒光。
心道果然是幾個有錢又識貨的，這一眼就看上了他這鎮攤之寶。
他摩挲了一下那黑玉盒子的邊緣，壓低聲音道：“這位爺的眼光太好了，這枚老坑祖母綠，都擺在這許久了，沒見人對它多留意過。
爺今日一來就看出它的好了。”
恭維的得體又真誠，白淩晗唇角都翹高了兩個指頭的高度。
“老板是個愛玉憐玉之人，特意將它擺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不就是想為它尋一個能夠懂得它珍貴之處的主人麽？”
商業互吹，這個白淩晗可是最拿手的。
最後，以他將那老板給忽悠的眉飛色舞，以一個他完全沒想到的優惠價格，買下了那枚祖母綠的戒指。
這一樁買賣，令趙煜明白，這鬼蜮城卻是已經變了天，不再是從前外麵傳說的那個吃人不吐骨頭魔鬼城，而是一個能夠公平的討價還價，遵守買賣規則的新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