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塵歸塵土歸土

  仲英離開五年，趙煜沒有尋到半點關於她的消息，曾經存著期待的眼眸，漸漸失去了光澤。


  日月交替，風雪更換，他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教導趙謹言和治理國家上。


  曾經仲英陪伴著他度過的許多月夜，令他感受到了如何的甜蜜。


  如今的每個他孤身一人的午夜，就讓他感受到了如何的冰冷。


  愛情真是世間最折磨人心的毒藥，能讓人展顏，亦能令人腸斷。


  他們之間曾經彼此信任，相互扶持，一路坎坷，卻從沒放開過對方的手。


  後來，國泰民安，心願達成，他們相攜著走到了權利的最頂端，感情卻麵臨著分崩離析的痛苦。


  “芙兒？”


  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嬌顏，竟就突然清晰萬分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櫻唇朱紅，唇瓣微啟：“陛下，難道，患難夫妻真的就無法共享甘甜麽？

  曾經，父親對我耳提麵命，他說帝王之家絕不會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故事發生，她不相信。


  我隻相信，我們之間的承諾，我們之間的深情。


  可到了最後，我所有的堅持，都化為了一個最為可笑的笑話。


  你不再信任我了，今日，你甚至特意設置了一個陷阱，讓我來跳。


  這種感覺，堪比萬箭穿心，令我飽受剜心之痛！


  不過，也好，最終，我終究是對得起你的。


  無論來生見與不見，對你，我都問心無愧！”


  諷刺的笑攀爬上她白到透明的唇畔，緩緩沿著點滴鮮紅，落在她的心口，慢慢消失……直到不見……


  她黛眉之下，美眸半闔，整個人的氣息虛弱無力，透過虛無的空氣凝視著他的眸光，卻滿是決絕與失望。


  “陛下，永別了……你就守著你的龍椅，度過餘生吧……”


  白皙掌心下鮮血淋漓，汩汩而出，順著她的指間，流入那暗色的鳳袍裏，瞬間淹沒而去……


  突然出現的白淩晗跌撞而至，跪在她的身側，在趙煜赤血般的眼眸中，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快，小白，你快給皇後止血！！！快！！！”


  白淩晗的手還沒碰到她，便被她躲開了。


  “陛下，仲英死後……您和您的大臣們都可以安心了……做為一個帝王，您做的選擇，沒有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叩謝聖恩……


  可作為一位夫君，你卻做錯了，趙景煦，我仲芙蓉這輩子，既然說過會一直真心待你，便絕不會有負於你，更不會做出在背後暗箭傷人之事！

  你卻不信我。


  可我不恨你，無論作為臣子還是發妻，我都得到了你最多的愛，這就夠了……我知足了……畢竟，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所以，我此生無憾！

  但是，若有來生，我願你我永不相見，就算相見，我也不會再愛你了。


  為了這份愛情，我背棄了將我捧在手心上的父兄家族。


  為了與你相依相守，我放棄了馳騁疆場的仲少將軍，成為你一個人的芙兒。


  我以為你與我心意相同，無論何時何地，都會彼此信任。


  卻沒想到……趙景煦，今日過後，你我之間，塵歸塵，土歸土。


  臣仲英，祝願陛下聖威拂遠，萬古流芳。


  祝福大宋國運昌隆，歲衍長澤……


  “不！芙兒！不要！不要！”


  趙煜驚醒，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眼角泛起晶瑩的淚光。


  他竟是做夢了。


  夢裏的場景，跟多年前長生殿上封後大典之時，一模一樣。


  可夢中的情景，卻與那日的情況，大相徑庭。


  夢中的仲英，令他心疼，卻更加的真實。


  沒有對他的諒解，隻有對他的失望。


  如果，他若是她，這樣的心情，才是合情合理的吧。


  這些話，才應該是她的心裏話吧。


  可是現實卻是，她為了助他解蠱，而心甘情願的配合他的演出，以命為注，無怨無悔，最後還為他能夠坐穩這個龍椅而選擇獨自離開。


  這份愛，到底該有多深重。


  這麽多年過去，趙煜終於能夠釋然，她當初為何一定要離開了。


  因為她從沒變過，他卻早已不是當初與她許下承諾，一生不會背棄彼此的他了。


  所以，她不想，有一天，他們彼此變成對方相互提防、彼此憎惡的人。


  最愛的人，卻傷的她最深。


  換做他是她，趙煜真的不敢確信，他是否會如此輕易放棄那唾手可得的至高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