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兩人互訴衷腸
難道他在她眼中，真的已經如此不值得信任了麽？
仲英也不再掙紮，任由身後之人將她融在懷中，語氣緩悠，猶如輕絮：
“是啊，陛下，那噬心蠱雖能控製人的情緒，而讓人暴躁、多疑甚至被夢魘折磨，直到最後會導致人神智失常。
可它也不過是放大了中蠱之人，心底最深處的**與恐懼而已。
無論陛下願不願意承認，在你的心中其實也如百官一樣，一直忌憚和懷疑著我，這是不爭的事實，是你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跡。
因為我是仲世恒的女兒，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所以，我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為了陛下，為了謹言，臣妾都不該留在這，隻有我離開了，謹言的太子之位才能坐的安穩，仲家的為臣之心才能得到百官的信任。
他在陛下的庇護下，平安長大後接受陛下交給他的一切，不是很好麽？”
趙煜的聲音沙啞如砂石，盛滿了不舍與不甘：“芙兒，朕承認，你說的沒錯，朕一直以為，朕雖然對這世上的人都無法全然的信任，但你是一個例外。
可是，原來朕對自己都沒有足夠了解，朕對你竟然也存著一份疑心。
就是這份疑心，令那噬心蠱鑽了空子，讓朕做出了令你傷心的事。
可是，芙兒，你是為朕逆天改命的鳳凰星，你與朕是天作之合，是天定的緣分。
朕不相信，若是我們一起努力，依然過不去這道坎兒。
為了朕，為了謹言，你就不能再給朕一次機會麽？”
“陛下，如今陛下心中，天下最重，江山為貴。
若是我依然要做這大宋的皇後，那日後關於仲家的彈劾、汙蔑，依然不會減少。
陛下，您又真的能在麵對父親之時，做到真正的心平氣和，心中無怨恨麽？
你和我之間的感情之間，永遠都會橫著一根無形的刺，拔不掉，卻疼得很。
這樣的日子，我們又何必抓在手中，不肯放手呢？
這一次的風波，牽連了那麽多的無辜仲家軍將士，好在陛下及時收手，沒有使得血流成河，萬家骨肉分離。
陛下雖無法信任任何人，但是你卻對百姓懷著一顆仁慈的心，就連這些維護父親的將士，你也能夠看在他們的軍功上，對他們網開一麵，這些，芙兒敬佩不已。
以我的心頭血，為殿下你解除噬心蠱，是我自己的選擇，陛下無需介懷。
雖然在黃泉路上走了一遭，好在蒼天庇佑，陛下冒著生死為我尋到靈藥，故而我沒有死，這與我而言就已經很幸運了。
如果，我還要貪心的，一定要與陛下相守在一起，那也許會犯天怒的。
人活著，不能太貪心，是不是？
大宋的江山需要你，百姓需要你，陛下不能任性的為了兒女情長，而枉顧世人的眼光，任由朝中百官終日憂心上書諫言。
說我是一個紅顏魅主的野心家，說陛下的後宮裏住著一位想要比肩武皇的皇後。
不得人心著，不能得天下。
陛下萬不可小瞧了文官手中的一支筆，千古帝王，哪有真正不畏懼的呢？
謹言他是太子，是陛下的嫡長子，我沒有權利帶走他。
日後待他長大成人，再讓他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吧。
若是到時候，他不想參與到著複雜的皇權之爭中，也好。
可如果他與陛下一樣，心係百姓，想要做出一番撼天動地的大事來，我也是會以他為榮的。
陛下，我們之間，互不相欠。
你無需對我心中懷著愧疚，要真的算起來，是陛下的出現，填補了我生命裏的色彩。
是你讓一個隻懂得領兵大帳，奔波與血色殘陽中的假小子，感受到了被人嗬護，被人愛憐的滋味。
與我之一生，陛下的出現永遠都是任何人無法替代的。
無論日後我在哪裏，都會記得陛下的好，記得在那蒼茫銀色中，佇立在皚皚白雪裏的那一抹出塵如仙的身影。
陛下，往後餘生，我們各自安好吧，好不好？”
仲英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卻沒有半分的疲累。
她的聲音如同春雨滋潤下的柳條兒，清亮柔軟，其中情意，不言而喻。
‘嘀嗒’一串晶瑩淡涼的水珠，帶著她眼底的溫度，輕輕滴落到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掌上。
情到深處，淚濕眼眶。
仲英收起了她這些日子的胡鬧、疏遠與偽裝。
將她心底的話，全都毫無掩飾的輕吐而出。
這輩子，她愛上身後的這個男子，她不後悔，隻是舍不得，老天留給他們之間的歲月，竟是如此之少。
那在空中已經褪去了溫度，蛻變的薄涼的淚水，落在趙煜的心頭後，卻遠比赤紅的火焰更加炙熱，令他心端蜷縮，痛徹入骨。
“不，朕不會讓你離開朕和謹言的，絕不會。
芙兒，你難道忘了，我們在峒嶠村說過的，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你不可以先放開朕的手，朕也不會放手的。”
“我沒有忘記，這一生都不會忘。可惜，陛下，如今我們之間已然物是人非，不能強求了。”
仲英態度堅決，看似是不給趙煜留一點的餘地，實則是不敢給她自己的心，留下半點的留戀。
“若是給你機會，重新選擇一次，你會選風長清麽？”
趙煜的話鋒突轉，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
仲英側首，黛眉輕皺了下，心道，這他這是又要鑽牛角尖了。
既然他認為，她決心離開，也許另有其他緣由，她便讓他信了，又何妨？
“也許吧。二姑姑如今雖然性格偏執，做事狠辣，但她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一個女人，選擇一個愛她的男人，比選擇一個她愛的男人，會過的更快樂。
“所以，你真的決定要丟下我們父子，一個人離開？”
“是，陛下，如今，您想要的，都得到了，我已經真的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難道你還不能放過我麽？”
“仲芙蓉，你就不怕，朕，再立了別的女人為後，她會苛待謹言麽？”
“不會。他是陛下千盼萬盼，得來的皇長子。
臣妾相信，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的性命的，至少，你曾經曆過得痛苦，你不會讓謹言承受一遍的。
當然，若是我真的看錯了陛下，而使得謹言受到不公的待遇，那也是他身為皇長子該有的命運。
至於他最後命運如何，也不是我這個亂臣之女能護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