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帝後分崩離析
仲英能夠清楚的感受得到他突然激動的情緒,壓下心頭那抹不舍的滋味,她眸如寒霜的轉身凝視著他。
華麗的鳳袍與濃豔的妝容襯得她美豔無比,可她的美目中,卻沒有半分該有的怯懦與不安。
“陛下,如果我說,仲家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大宋百姓的事,這些所謂的證據,都是假的,是居心叵測之人捏造出來,誤導陛下的,你會信嗎?
如果我說,今日的事,也都是一場誤會,你又會信我麽?”
龍顏暗沉,眸色微傾,趙煜直視著她的雙眸:“別人捏造的?誤會?”
沒錯,這些密信,確實是捏造的,他的人用盡各種辦法,都沒有找到仲世恒和西夏王後仲心柔的往來書信。
這件事上,趙煜心虛,可今日的事,她竟然能夠如此坦蕩的當著百官的麵,說是個誤會?
他對她的失望,又增一分。
為了仲家人,她真的不要他了……
既如此,也莫怪他心狠了。
既然她想要的是榮華尊榮,母族高貴。
那他就陪她演一出戲,讓她嚐嚐,眾叛親離,老死宮中的滋味好了。
趙煜再開口,聲音較之先前溫柔了許多,彷如她們之間,一如往昔的甜蜜。
“芙兒,朕說過了,今日之事,不管朕如如何處置他們。
但是隻要你願意與仲家劃清界限,朕便會護你周全的。
可為何你偏要如此冥頑不靈,在此為他們,與朕如此辯駁呢……
趙寰持劍率兵在宣化門與朕的禁軍起事,仲家軍的將領參與其中,確是證據確鑿。
你怎麽能告訴朕,這是個誤會呢?
芙兒,如此不辨是非的維護與他們,難道你是真的要與朕為敵了麽?!”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這樣的趙煜,看呆了所有人。
卻沒有騙過仲英的眼睛。
他對她下了殺心。
離間計啊……
趙煜見她雖未說話,但是態度有所緩和,便順勢繼續說道:“
方才朕是有些情急了,才會對你那般質疑的。
朕隻是惱怒於你,為何明明知道他們的計劃,卻一直沒有告知與朕。
如今,仔細想想,倒是也能理解。
畢竟,他們是你的父親與姑母,仲家軍與你,又是意義非凡。
芙兒一時心軟,倒也無可厚非。
是朕太過激動了。
芙兒,朕隻是希望你能表明你的態度,真的令朕安心。
同時,朕也能給文武百官一個交待。
隻要,你願意與他們劃清界限,你就永遠都是朕最愛的皇後,好麽?”
仲世恒,仲英你們父女二人,既然能夠謀劃出如此精密的一出戲,引朕入局。
朕又豈會不回敬一番呢!?
一個心中藏著那麽大野心的人,一定受不了如此誘惑吧?
趙寰和仲家的敗局已定,難道你這個貪心的女兒,真的會甘心抱著你們一起去死麽!?
趙煜與仲世恒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在一起。
他的眼底滿是侵略與複仇的狠辣,反而仲世恒的眼神卻平淡的很。
仿佛,如今,被架在斷頭台的上,並不是他一般。
仲英已經給他數次暗示,叫他莫要出聲。
仲世恒便安靜的坐在長桌之後,抬首望著自己這個最心愛的女兒,究竟要下一步什麽棋。
仲世恒沉得住氣,大殿中的許多人,卻已經恍了神。
今天這出大戲,真是有生之年啊!
嚇得膽小的文官,都已經快要尿褲子了。
新帝後鬧得如此不可開交,帝王至尊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若是,今日的事,傳了出去,他們的腦袋還能在自己脖子上待著嗎?
麵麵相覷之後,又瞧了瞧那些麵無表情的‘幽’字神兵,他們誰也不敢擅自妄動啊,真是連出去撒泡尿的膽子都沒有啊……
仲英抬起一側雪白的玉手,輕拂過耳側的珠翠,淡笑著望向趙煜:
“陛下,其實在我們還沒相遇之時,您便已經開始計劃著如何除去我們仲家了,對不對?
從我們相遇之初,您就已經知道了我的鳳命身份?
一麵與我傾訴衷腸,講述你的兒時的夢魘,意圖博得我對你的同情。
一麵又命白霖他們暗中去搜集這些,所謂的仲家通敵賣國的密信。
你願意浪費時間和精力在我身上,不過就是因為,我能夠為你逆天改命,為你續命罷了!
所有的事,都如你的心願了。
如今,你卻說希望我能繼續與你一同坐享著美好的大宋江山,隻要我肯我冷眼旁觀你將我的父和那些仲家軍的弟兄,以叛國之罪株連,就好?”
“芙兒……你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你並不願意?你不是曾說過,你無論何時都會站在朕的身邊嗎,怎麽此刻,你卻不願意了?
就算朕知道你和他們一起對付朕,朕也願意原諒你了。
隻要你願意與他們劃清界限,就可以,這樣的讓步,還不夠麽?”
最後的一句話,幾乎是從趙煜的牙縫中擠出來。
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明知道,眼前的女子,不過是個想利用他走到權利巔峰的野心家。
他卻無法放棄她。
到了此刻,他還想要做一次最後的挽回。
隻要她願意,真心的放棄仲家,就算她隻是為了守住她的皇後的尊榮,就算她隻是利用他。
他依然可以既往不咎,隻要她願意終生困守後宮,安分的做她的皇後,便好。
餘生很長,他有的時間,向她討債的。
“趙景煦,你——是不是瘋了?
你為報私仇,不惜利用我來陷害這些一心為民,灑血疆場的仲家軍。
你工於心計,為了將仲家連根拔起,不惜設下如此甜蜜的陷阱。
如今你還問我,為何不能遵守諾言守在你的身邊!
趙煜,你是不是覺得從我們相遇開始就是我對你投懷送抱,對你窮追不舍,所以你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就算你利用我達到你所有的目的,我依然會粘著你不放!?”
嗬嗬,還真是會倒打一耙啊!
從前,宣德帝跟他說,仲英智高多慧,心思縝密,善於布局,他不信。
如今,他信了。
還有,除了能耐,她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大雁山的生死與共,長城濠的困頓狼狽,大概都是她的計策吧!
引他入局,讓他丟了心,迷了魂,這手腕可真是太高了!
趙煜的頭痛再填數倍,長指如弓,赫然抬起扼住了仲英的下頜。
他眸間猩紅,麵色寒栗,俯身在仲英身前,將薄唇貼近她的耳側,以隻有她能聽到的低聲,說道:“說到底,你我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既然都到了今日這一步,我們就都不要繼續偽善了,好麽?仲少將軍?”
這突如其來的痛,並沒有令仲英有一點的恐懼,她清眸如月,櫻唇似梅,半啟微闔:“所以,陛下,也終於不再偽裝了麽……”
“是,如你所願,朕也演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