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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弑父殺君之舉

  夜深人靜之時,宮闈之內更是寂靜無聲。


  前去傳話的是小太監,可引領者七王爺趙普入宮的,卻是那位頗受宣德帝器重的禁軍統領簫衛。


  緊隨在他們二人身後的,則是一隊宮內巡訪的禁軍士兵。


  外臣入宮,須得卸下佩劍刀槍。


  隻有禁衛軍巡訪查夜的將士們,才可以在宮中佩刀而行。


  “七王爺,末將就送您至此,而後在此等候您出來了。


  末將僅祝王爺您,能夠得償所願。”


  簫衛在萬福殿大門前,停住腳步,對趙普十分恭敬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因著宮中燈火之明合著那空中皓月之色,將他本就棱角分明的側顏,展露無疑。


  站在他側前麵的趙普,能夠清晰的看到他麵上那破釜沉舟的勁兒,一時間趙普的心情複雜得很。


  一個是備受其父皇冷落的王爺、一個是備受帝王器重的禁軍統領。


  此刻卻像一對情深義重的兄弟,用隻有他們能夠讀懂的眼神,為他們的選擇,做出這個非生即死的決斷。


  因為,他們心中都清楚,今夜趙普入了萬福殿的大門,他們二人的性命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沒有退路,隻有前行。


  趙普抬起寬厚的手掌,放在簫衛的肩膀上:“簫衛,你就在這等著本王就好。


  等本王全身而退,我們再一起去城郊池塘釣魚去……”


  簫衛聞此,眼角猶如兔子一般猩紅。


  他真的想抬手去勸阻眼前這個,他一直當做親哥哥的人。


  他希望趙普不要走上這條生死難測的路,但他卻終是沒有出手去攔住他。


  從十二年前,他在城外魚塘,第一次見到被一眾小孩兒欺負的趙普,一身淤泥,卻未掉一滴眼淚,反而隱忍數月,終於將那些欺負他的小孩,全部打到跪地求饒。


  簫衛就知道,這位備受父皇冷落的小皇子,終有一日,會向他的父皇去討回,他欠下他的父愛。


  哪怕最後他隻能將那份他從未擁有過的父愛,折換成那位帝王,唯一擁有的至高無上的權利,他也會不顧生死,奮力一搏的。


  “好,七王爺,請吧,”


  趙普在簫衛的目送下,盈滿月色的寬厚身影,消失在萬福殿的大門內。


  他進到萬福殿內側時,見到宣德帝一臉蒼白的側臥在龍榻之側,眼含疑問,明顯是不解他為何會此時入宮而來。


  趙普穩了下氣息,上前幾步,跪地像宣德帝行禮。


  “兒臣叩見父皇。”


  宣德帝這時候並未叫他平身,隻淡淡的問道:


  “普兒啊,你不是白日裏才來看過朕,何以深夜又至此啊?”


  趙普並未因為他的冷淡,而有所退縮,他寬眸抻平,朗聲道:

  “兒臣深夜入宮擾父皇清夢,實屬兒臣的罪過。


  隻是,兒臣心中有幾句肺腑之言,實在想同父皇傾訴。還望父皇見諒。”


  宣德帝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普,輕咳了幾聲,道:“哦?既然如此,普兒但說無妨。朕會好好聽著的。”


  趙普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父皇,兒臣鬥膽請問父皇,為何這麽多年,對兒臣如此冷淡?


  兒臣也有為百姓謀安樂,為天下守安穩的心,為何父皇卻從不肯看兒臣一眼?

  還有,母妃她當年到底做過什麽錯事,父皇可以多年來,將她關在冷宮內,對她不聞不問?”


  他話音方落,張公公就瞄著宣德帝那張龍顏上的顏色,已經幻如夜幕漆黑。


  張公公連忙跪地,道:“陛下,七王爺一定是這些日子,奔波來去,侍奉您老人家,忙昏了頭。


  陛下,您息怒啊……”


  “你、你……朕也看出你卻是昏了頭,不過依著朕看,你不是累昏了頭,倒是被這至高的權利,迷昏了頭吧!?”


  趙普並未因為宣德帝話語中的諷刺而有所退縮,他直視宣德帝的眼睛,所問非所答的說道:


  “兒臣不明白,九皇弟既不為嫡,也不為長,為何您要立他為太子?

  為何,父皇您卻從來不願給兒臣一個機會?

  難道,在父皇的心中,兒臣就真的如此微不足道嗎?


  何以同為父皇的皇子,我要守護這大宋江山的心,就是被權利迷昏了頭腦之舉?


  兒臣,不懂!”


  七王爺趙普竟然不顧宣德帝越來越難看的麵色,將心中之詞,俱吐為快。


  待他說完,宣德帝卻突然啞著嗓子大笑起來,那笑聲低沉冷漠,摻雜著虛弱的咳嗽聲,深夜聽了,令人心驚。


  而後,宣德帝又說道:“所以,你今日深夜至此,是想從朕這裏,得到什麽承諾?

  朕如今身體虛弱,許是命不久矣,太子人選早已定下。


  難不成,你是想讓朕將太子,換成你?”


  趙普眸中發光,他仰著頭道:“如是這樣,有何不可?

  九皇弟的母妃早逝,卻能為立為太子,我為何不可?

  論武學、政見,我絲毫不差於他,況且九皇弟的身子骨一向虛弱,若是日後寒疾複發,豈非是在拿我們大宋江山在兒戲麽?”


  這時候的趙普,已經瘋魔了,多年來,宣德對他不聞不問的冷漠,令他心中憤憤不平。


  如今,宣德帝病重,他回京侍疾多日,宣德帝卻沒有一絲的好轉。


  這種時候,趙普已經再也隱忍不下去了。


  他認為,一旦等宣德帝駕崩,手中毫無兵權的他,在奪嫡之爭中,將沒有絲毫的勝算。


  所以,他必須得在宣德帝一息尚存的時候,讓他轉立自己為太子。


  先禮後兵,趙普今日,已經做好了,弑父殺君的準備。


  所以,當宣德帝因為他這最後的幾句質問之詞,終於勃然大怒、大發雷霆,命人欲將趙普拿下,關進皇城司治以大不敬之罪時。


  趙普卻再也不偽裝他的假孝心了!


  他本就跪在宣德帝幾步之遙的地麵上,在宣德帝的命令尚未被張公公傳出去之前,他已經搶先一步,將袖子裏的短匕首,用力一擲,擋在了張公公的身前。


  ‘咣當‘一聲巨響,鋒利無比的刀鋒嚇得張公公一個趔趄,而後就在宣德帝的暗示與趙普的威脅下,原地不動了。


  趙普雙眼赤紅如血,眸底暴怒,轉身大步來到宣德帝麵前。


  他手腕之上,青筋暴起,竟一把抓住了宣德帝的衣領,且大喝道: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如此逼迫我!?


  本來我們可以父慈子孝的,本來你要是願意封我做太子,我會盡全力孝順你的?

  虎毒不食子啊,父皇,我不過是想要一個公平的機會,你卻就要將我送去皇城司,給木韞那個劊子手打的皮開肉綻嗎?!


  為什麽,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是為什麽!!!?”


  趙普不懂,為何同是他的皇兒,他們得到的父愛,卻是天壤之別。


  “怎麽,你想說什麽?求我放過你那個捧在心尖上的太子?

  你做夢,既然你不肯將太子之位給我,那好,我就將你的位置搶過來。


  今晚,我就親手送你離開,之後再將你最寵愛的那個太子,送去陪你,好不好!?”


  他用力拽緊宣德帝的衣領,神色激動萬分,情緒處於快要失控的邊緣。


  就在他慢慢用力,扼住宣德帝喉嚨的那一刻,隨著宣德帝麵色越發蒼白之時,他麵上的神情越發的興奮、癲狂。


  就在宣德帝虛弱不起,趙普以為他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之機,一個黑影從宣德帝臥榻之上,懸空而落。


  其速度快如閃電,出手狠辣迅猛。


  一柄帶著紅亮如血的長劍,在電光火石之間,沒入七王爺趙甫的胸前。


  當燭光映透那人的臉,赫然是之前落敗在趙煜手上的,江湖中頂級殺手組織魁門玄武堂的堂主——龐軍。


  “陛下,您沒事吧?”


  宣德帝擺手,淡聲道:“朕無事。”


  而後,他居高臨下的睨著垂死掙紮的趙普,半晌未動。


  “父皇,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你為了替他清除障礙,所設下的圈套嗎?


  您為何要如此對我,你緣何又對他偏心至極!?”


  宣德帝原本的病態,盡數散去。


  他起身,凝視著氣息微弱的趙普說道:


  “你方才說的沒錯,虎毒不食子,所以朕絕不會對自己的皇兒,痛下殺手。


  可惜,你並不是朕的皇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何我要將你的母妃打入冷宮,多年來又對你不聞不問嗎?”


  宣德帝說到這,附身下去,貼在趙普的耳側,低語道:


  “那是因為,你是你的母妃與朕的六弟偷情,生下來的孽種。


  是你的父王,用他的兵權與性命,換下了你和你母妃的兩條命。


  所以,從小朕就對你疏於親近,你卻不知所謂,還妄想著要朕的天下!

  那就莫怪朕不守同他的約定了……


  況且,這圈套,是你自願鑽進來的,要說隻能怪你太貪心了。


  等你死了,見到他,你可以親自問問他,就知道,朕的所言非虛了!”


  “不……你騙人!父皇,你騙人……”


  趙普死不瞑目,眼角血淚駭人。


  這一夜,意圖弑父殺君的七王爺趙普,被宣德帝的暗衛當場誅殺。


  宣德帝親眼看著他被龐軍一劍刺入胸膛,而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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