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父女倆的坦誠
縱是不舍，趙煜還是得將失而複得的佳人，送回到國公府去。
趙煜站在皚皚白雪之中，駐足許久，長影如鬆。
直到仲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仲府大門內許久之後，他才緩緩轉身離去。
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之下，如兩泓新月，耀眼斑斕。
彎彎抬起的嘴角，將他愉悅的心情，展露無疑。
他的人生，從前隻有防備與獨自籌謀。
遇到仲英之後，他也是習慣性的，想要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為她將利刃障礙掃除之後，再去同她相述。
不成想，早有一人，願意一世站在他的身側，以生死相許，用心去謀劃屬於他們倆的未來。
原來，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句聽起來十分簡單的承諾，想要去實現，竟是如此的艱難。
要留住這份情，會有心動，有不舍，有思念，有痛苦。
更多的心中信任與相互扶持。
仲國公府外不遠處的譽王趙煜，負手如青玉，緩行於蒼茫浩瀚中，心下一片安寧與滿足。
他知道，這一生，他將不再是一個人。
有一個叫仲芙蓉的女子，會一陪在他的身側，與他同生死，共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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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國公府，書房內氣壓低沉。
就連牆上掛著的畫，都有一種不同於往日的沉悶之覺。
仲英回了府中，並未直接回到她的房間，而是被守在大麽門口的小廝，奉仲世恒的命令，徑直帶到了書房門口。
“你們這是翅膀硬了，敢聯起手來算計你們老子了！”
她人還沒進去書房的大門，就聽見仲世恒滿是質問與怒火的聲音。
推門緩入，仲英看見仲顏眉間淡然、仲訊則一臉蒙圈的聽著仲世恒的訓斥。
操練新兵，忙到大晚上才從軍營回來，連口熱乎飯都沒等吃呢，就被薅來這裏無端端挨罵的仲訊，委實不知道怎麽到底犯了什麽事。
但是當他看見，推門進來後，和仲顏‘眉來眼去’一頓交換情報的小妹時，他就明白了。
他這個倒黴蛋，這是明擺著受到株連之罪了。
深吸了一口氣，仲英蓮步上前，揚起一抹甜膩討好的笑臉。
“爹，我回來了。”
仲世恒麵上無痕，聲音低沉：“這都什麽時辰了，誰家的姑娘小姐會這麽晚才回府？
你還以為你是當初那個混在男人堆裏的少將軍！？”
一想到自己費盡心思，想要將她與那譽王爺分隔開，卻被親生兒子和女兒，聯手破壞了他的計劃。
仲世恒就火冒三丈。
在外人麵前，他是深不可測的國公爺，在自己兒女麵前，他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
仲英凝眸望了下他手下的紅玉鎮紙，似是已經被捏碎了一個小角。
足見他此時的心情，有多糟糕。
她抿了下唇，眸光堅定。
“爹，女兒知道，你心中不喜譽王，可女兒心悅於他，希望父親能成全。”
“你！你心悅與他，他是如何對你的？你可知，你在他眼中不過就是一個能為他！……
你們倆個，給回滾回房去！”
“是，爹您消消氣，芙兒才剛回來呢。”
仲顏，仲訊兄弟二人，互換了一個眼神，連忙起身，朝著門口而去。
仲世恒差點就將鳳凰星之秘密，說了出來。
他見仲顏與仲訊在場，才生生的停了下來。
可這怒火也就連帶著轉移到那倆倒黴蛋身上了。
仲顏、仲訊誰是被罵著離開的，但那腳步卻是如蒙大赦一般輕快。
兩個哥哥一走，仲英便先開了口：“爹爹方才沒說完的話，女兒知道。
很久之前，他就將鳳凰星、帝王星之機緣，同女兒講了。”
“你——早就知道了……”
“嗯。所以，女兒請求父親，能夠支持我的選擇。”
橫紋在仲世恒的額間，突兀滄桑，他突然明白，為何一向視百姓的安危為首的仲英，為何會如此草率的選擇假死而歸了。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這個，他苦心守護了多年的秘密。
她為了怕那個人，無法改變命運而死，所以，她才會走了這麽一步又一步的險棋。
事已至此，多說便無益了。
“他說過，要娶你做他的譽王妃了？”
“是。他的命格時日不多了，所以女兒才拜托大哥幫了我。”
“那孟家女兒已是他的側妃，你心中可以毫無芥蒂？”
仲英頷首，美目篤定。
仲世恒闔眸片刻，複又緩睜開眼簾，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的無力過。
兜兜轉轉，他用心血護著的女兒，終歸還是要嫁入趙家了。
仲世恒沒想到，費盡心機讓她以男兒身，活了二十多年。
入軍營出生入死，最後還經曆了假死，她卻依然沒有逃過宿命。
他心中憐惜疼痛，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他沒有立場再出手幹涉了。
用盡手段，昧著良心做過那麽多事，卻依然阻擋不住她，要走到那人身邊的決心，仲世恒這一刻如同老了十歲，滄桑老態。
“當年，你的娘親，身如楊柳，最愛舞，她生了你七個哥哥，身體雖是虛弱，但也算康健。
直到生了你，她的身體狀況，才變得如此不佳。
生下你用了整整三日，是難產。
當時，爹爹心中想，這個孩子真是個不安生的，才一降世，竟然就讓她的娘親受了這麽多的苦難。
我以為，你的娘親，在那之後，大概不會有太多的精力來照顧你了。
可你不知道，你小時候，卻是被你們娘親抱過最久的一個。
因為你是我們日思夜想，才盼來的小女兒啊。
當我第一次將你抱在懷中，你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來轉去，好像對所有東西，都那麽好奇。
那還沒有我拇指大的小手啊，上下晃動著，劃過我的衣襟。
咿呀、咿呀的聲音，縈繞在我的耳邊。
我這顆在戰場上，麵對成千上萬個劍下亡魂，都不曾軟的心，就那麽瞬間融化了。
芙兒，你知道麽？
為父，心中最想看的便是你披上鳳冠霞帔，坐上大紅花轎，嫁給你的心上人。
可奈何，你還沒出生，就已經定了那命格。
鳳凰星，鳳命之人，極貴之人……
那又有何用，一切不過是為了別人做嫁衣。
命中注定，你不過是一個要為他們趙家新皇的續命之人。
你叫為父如何舍得啊？……
我們仲家，三代將臣，從你祖父在的時候，他便日日教導我們，要忠君愛國、保家衛民。
為了大宋臣民，爹爹可以拋灑熱血，戰死沙場。
可為了保住他們趙家的江山，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兒，香魂隕斷，爹爹如何能做到啊！？
所以，我在你出生後，就對外說，我仲家又添了一子。
才有了後來發生的所有事。
我以為，你可以在我為你保駕護航之下，安穩躲過一切的。
卻想不到，如今，你還是選擇了他趙家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