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殿下月下低語
莫望東等參與台州反叛之人，全都被皇城司、大理寺及刑部按照所犯之罪程度不同，分別押解回去。
莫望東的罪證與免死金牌，全部被皇城司的人，核查之後送入宮中。
仲英無疑又為仲家軍與仲國公府，增添了一筆不小的功績。
可惜，這份功勞，對仲家而言，卻不如沒有的好。
國公府一夜之間蒙上白色幔布，一片哀色充滿仲家的每個角落。
仲國公聽到仲英殞命的消息，當即跌坐在椅子上，精氣神頓失。
聞此噩耗，仲夫人更是直接暈厥過去，醒來後就一直以淚洗麵。
仲訊處理軍務利落迅速，將勞頓而歸的大軍，安排妥當隻用了不到半日。
仲顏代替仲英，擎著當初仲英帶出去的那道，用以離間莫望東與倭寇的聖旨，麵容平靜的入了宮。
仲英曾說過，她會將那聖旨，完整無缺的帶回來，烏漢陽將這句話，轉告給了仲顏。
仲墨在宋遼邊境，也許當他收到消息時，仲英應該已經下葬了。
仲英的其他幾位哥哥，有和仲墨一樣，在邊疆戍守的。
也有和仲訊一樣，即刻著手處理仲英葬禮之事的。
待大軍全部整頓完畢，仲訊當晚宣布，仲英的靈柩將會在翌日清晨，從城外禁軍大營，由她的部下，親自運送回城中仲國公府。
她的棺木將在國公府停靈七日，而後會將其送到仲家在京郊北麵的仲家祖陵下葬。
譽王府大門外一片寧靜，白淩晗一聽到消息，便第一時間趕來，他怕趙煜會一時衝動，情緒失控。
月色深幽，亭台如畫。
白淩晗擔心的情形並沒有出現，趙煜並沒有一點發狂的跡象，反而安靜的令人害怕。
“他沒事吧？”
白淩晗和站在不遠處的白霖，以啞語加手勢溝通。
白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滿臉悲傷的歎了口氣。
白淩晗了然的給他遞過去一個，‘我懂你’的眼神，輕步走向趙煜身側。
丹鳳無神，麵色蒼白，趙煜從腳步聲，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
“你來了……
她走了，你信嗎？
本王不信，可卻不敢親自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她故意在和本王開玩笑呢……
本王從來沒想過，本王也會有如此懦弱又不知所措的時候。
小白，你說本王該怎麽辦呢？”
“殿下，你若想去，我陪你一起吧。
“不了，本王今日是真的乏了，你回吧。”
白淩晗從未見過趙煜如此毫無生機的樣子，他們這一路走來，遇到過多少困境，可他從來都是胸有成竹，無所畏懼的。
今時今日的趙煜，在他和白霖等屬下的眼中，是個陌生的譽王。
知道自己留下也無濟於事，白淩晗便想先去打聽一下，此事的具體內情，便對趙煜說：
“既然殿下乏了，便早些歇著吧，我明日再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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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兒臣有話想說。”
“不急，煜兒不妨先看看這些個東西，再說不遲。”
宣德帝一抬手，站在他身邊的張公公，端著一個托盤，下了高階。
趙煜在宣德帝的注視下，將那托盤上的兩道聖旨，分別仔細的看了一邊。
第一道聖旨，裏麵記載著仲英的真實身份，仲英與司徒沛，也就是大遼長皇子過命的交情。
還有，仲英與西夏大王子拓跋宇，也就是風長清的兄弟情深……
那第一道聖旨的最後，給仲英定的罪名是——宣威大將軍仲英，女伴男裝，混入軍營，居心叵測。
仲家留西夏大皇子在仲府多年，居心叵測，以欺君之罪，叛國謀反之罪，斬殺仲家滿門，三日內行刑。
而第二道聖旨，便是後來他選擇了，被公布於世的那道聖旨。
譽王趙煜娶孟相之女為正妃，仲英能活，仲家的人能活。
麗貴妃也能夠得封德元皇後。
“譽兒，為了江山社稷著想，這後宮之主，需得是一位溫柔賢淑，無威脅於皇權的厚德女子，才行。
他仲家的女兒，不可以。
一個女人而已，朕不希望你為了她，而放棄大宋的江山，放棄你對你母妃的孝心。
朕想要的是一個胸懷大業的帝王，一個對大宋江山有用，但沒有任何威脅的皇後。
你會理解父皇的苦心吧？”
原來那日，在大殿之中，宣德帝給了趙煜的那兩道讓他選擇的聖旨，其中的內容大相徑庭。
一道全是殺機，一道皆是恩典。
他還許諾趙煜，如若選了第二道聖旨，同孟相之女成婚。
大婚之後，便會冊封他為太子，讓他入主東宮，代他監國。
如果，他若一意孤行，一定要與仲英共進退。
宣德帝便會將仲英女子身份公布於世，並治罪整個仲家，欺君之罪，奪兵權，滅滿門。
還會將已經故去的麗貴妃，逐出皇陵，貶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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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煜坐在青竹矮榻之上，眸色長穩的望著天邊明月，心中想著那日，在宮中宣德帝，讓他看的那兩道聖旨。
“父皇，你以仲英的性命和兒臣已故母妃是否會被逐出皇陵，被褫奪貴妃的封號為籌碼，強迫本王同意您的賜婚。
兒臣已經應了，為何還要如此狠心的派遣她去台州，送死呢？
兒臣不過是想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與姝執手終相伴而已啊……”
趙煜清晰的記得，那一日，宣德帝讓他在那兩道聖旨中，選擇一個的時候，龍顏之上的篤定笑意。
趙煜數次想過，有一日，他會向宣德帝坦誠仲英的身份，以黑龍令和江南受災的民心，為仲英求得一個赦免，免去她的欺君之罪。
但他沒想到，原來，他那位父皇，對一切事早已了如指掌，隻是一直在冷眼旁觀而已。
為人子，如何能看著自己已故的娘親，因為他的一己之私，而盡受那般的羞辱。
那是，趙煜第一次，真正的從心底厭棄自己皇子的身份。
最後，為了讓仲英好好的活著，為了自己的母妃，趙煜那時不得不屈服於宣德帝的聖命。
他知道，他暫時的隱忍，一定會傷害到仲英的心，但是他對自己有信心。
他暗自發誓，待他登上皇位，他便會將仲英女子的身份，昭告天下，並立她為後。
這條路注定布滿荊棘，若是一定要有人走的血流不止，那他願意獨自一人，將這條路上的荊棘全部帶走。
隻留下一條康莊大道，讓她慢慢的走回到他的身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仲英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與他斷情之後，竟然自請出征。
去了台州那混亂之地，如今還戰死沙場……
趙煜這一刻，可謂是悔不當初。
他沒想到，他們那一日，在宮中的集英殿裏，彼此疏遠的一次見麵，會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