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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選擇一道聖旨

  宣德帝看著大殿中這個他最愛的兒子,神采英拔,一派龍潛之態。


  如同見到年輕時的自己,心下恍然。


  “煜兒,日前你在長城濠為朕救下了宣威大將軍,在西夏外賊麵前,揚了我大宋的國威。


  這賞賜,父皇還沒給你呢。


  你說說,想讓父皇給你些什麽封賞,好呢?”


  他和顏悅色的樣子,仿佛前日裏,震怒發火,罰了趙煜在寒雨中罰跪之事,並沒有發生過一般。


  趙煜恭敬有禮的向著宣德帝,拱手參拜:“父皇,長城濠一役,是仲英將軍率仲家軍與長城濠之地的駐軍,生死相搏,守住的城池。


  是父皇您英明決策,命平西王率大軍,前去馳援,而擊退的西夏軍。


  兒臣不敢居功,更不敢邀賞。


  兒臣,多謝父皇抬愛。”


  宣德帝聽了他的話,幹涸的眼眸,漫上些許的不悅。


  麵色倒是未曾變化。


  片刻的靜寂,大殿內一片安寧。


  宣德帝突然側首,望向站在他龍椅側麵的張公公,說道:


  “既然煜兒不想選,那不如由父皇來幫你選。”


  他一抬手,張公公心領神會的端起,他麵前明晃晃桌麵的一個托盤,緩步小心的走下了高階。


  張公公行至趙煜麵前,態度恭敬垂首道:“九殿下,這是陛下讓您過目的,您勞駕看一下吧……”


  趙煜劍眉緩動,修長的指端,拿起那托盤之上的錦帛。


  紫金色的燙紋紙,上麵的字跡行雲流水、蒼勁有力。


  可以看得出,書寫這份信件之人,必是一位胸墨似海,筆底生花之人。


  趙煜此時卻無心欣賞這絕色出塵的文筆,隨著他看到的內容越多,他的麵容越冷。


  寒雪如冰,也莫過於此了。


  這位九王爺看完這一卷書信,已經完全回到了,最初那個冷傲無雙,目中無情的九殿下了。


  待他將那紫金信紙,原封不動的折好,放回到托盤之後。


  宣德帝的嘴角,才緩緩的流出一絲滿意的笑。


  “煜兒,朕的案上,有兩道擬好的聖旨。朕在這兒,思酌了許久,也未曾決斷出,要張明芳出去替朕宣那一道才好。


  不如,你來替父皇選,如何?”


  趙煜緩抬首,深眸如寒潭無底,眸色如冰雪至極。


  “兒臣,遵旨。”


  九王爺抬起腳步,向著宣德帝的龍位,目不斜視的朝著那兩道,擬好未宣的聖旨走過去。


  張明白特別有眼力見兒,跟在趙煜身邊,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角一側。


  恭恭敬敬的伺候著趙煜,將麵前的兩道聖旨同時攤開,呈現在他的眼前。


  本是冷淡的眸子,在見到那兩道聖旨上的內容後,更加的寒意凜然。


  諾大的長生殿中,皆是一股涼意。


  ‘嗒嗒嗒’,似有若無,又節奏穩健的敲擊龍椅的扶手聲響,順著宣德帝的指端,響徹大殿之中。


  就像一下下的,敲在趙煜的心口上一般,讓人不安。


  “如何,煜兒,可替朕挑好了?”


  “回父皇,兒臣選好了。兒臣拙見,還請父皇聖裁!”


  他將聖案上其中一道聖旨,沿著原痕,緩緩卷起。


  趙煜拿著聖旨的指端,幾乎快將那聖旨捏碎了,若不是他尚存幾分理智。


  此刻他手中的聖旨,必然早已化作了一堆塵灰……


  將他選出的那道聖旨,輕輕放在一旁伸出手,靜候著的張公公手上。


  趙煜退到大殿中央,撩起長袍,跪地挺身,道:“兒臣拙見,還請父皇聖裁!”


  宣德帝老朽的眸光,從他的身上劃過,瞅了瞅張公公。


  後者點頭回複之時,將手中聖旨高舉到眉骨之高度。


  得了張明芳的暗示,宣德帝已經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


  垂暮的帝王眼角笑起,遂抬手示意張公公,無需將那聖旨呈給他過目了。


  “煜兒,倒是沒有令朕失望。


  前日裏,朕也是太激動了些,讓皇兒受了責罰,還害了幾日的風寒之症。


  如今,既然事情的原委,朕都已經知曉了,父皇心中的心結也算是解開了。


  煜兒,你又能夠如此深明大義,朕的心甚慰啊!”


  宣德帝沒有讓他起來,卻說了這樣一番話。


  趙煜本是白皙的俊顏,隨著他的話,愈發的蒼白,血色全無。


  若是這時候,他出去京都城上,走一走,怕是不會有任何人,會懷疑,他平素是在裝虛弱的。


  說是父子,實為君臣。


  說是讓他選,實則是逼迫。


  趙煜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被自己的父皇,逼迫到如此境地。


  回想起之前,墨禪子曾與他諫言,說他暴露的太早了。


  隱忍了這麽多年,應該看著仲家與西夏兩敗俱傷,再顯露他的實力。


  言明他著實不該為了一個仲家的女兒,破壞了多年的計劃。


  當時他是如何回答的?

  “先生求的是為本王的母妃複仇,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本王要的是大宋的天下和百姓,最重要的是那人的平安。


  你之前為何沒有探出來,父皇想將她困死在長城濠?


  是真的沒查到,還是在故意隱瞞?本王都不再追究了。


  隻是希望今後,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她是本王最重要的人,若是誰傷了她,本王定不會放過!”


  嗬嗬,真是可笑至極!

  他自己的豪言壯語,猶在耳側尚清晰。


  如今,他便要成為那個傷她最深的人了嗎!?


  趙煜指端已經沒了知覺,這一刻他的無助與失落,絲毫不比當年,他被身邊所有人暗中謀害之時的痛苦,少上半分。


  可笑的是,他已經自己足夠強大的今日,他依然無法與他那位父皇抗衡!

  ****

  趙煜從宮中出來之時,天色尚早,天邊雲卷雲舒,城牆之上喜鵲輕點。


  白霖早已經備好了馬車,在宮外候著他。


  “殿下,八雲樓買燒鴨屬下買好了,咱們是直接去國公府麽?”


  趙煜在入宮前,吩咐白霖去八雲樓買燒鴨,因為仲英最愛吃。


  他看了眼白霖手上拎著的紙袋子,沉眸一下,別開了眼。


  聲冷無緒的說道:“回王府吧。還有,這個你吃了吧。”


  “啊?哦,是,屬下遵命。”


  趙煜的話,白霖很是不解。


  入宮之前,還特別著急的囑咐他,一定要在他出宮之前,將這燒鴨買好。


  他們好能早些趕到國公府,讓仲英吃上她最愛的它。


  可如今,宮裏的事辦完了,燒鴨買好了,他還是趕著最新一鍋給帶回來的。


  自己主子這又不去了……


  這燒鴨倒是個好東西,可是賞給他,他也不愛吃啊!

  真正愛吃的人,卻是沒口福了!

  趙煜的麵色不善,白霖也不敢再多問,隻得按著他的吩咐,將那好不容易排隊買來的燒鴨,擱到一旁。


  先是伺候著趙煜上了馬車,自己一甩韁繩,坐在馬車上,命那馬兒,迅速離開。


  仲英回到仲國公府後,本以為會受到仲世恒一番苛責,

  不想,他與府中眾人,竟像是全然不知那些流言碎語一般,對她全無半點為難。


  隻全都圍著她,問詢她在長城濠所受之傷,是否痊愈了,是否還有任何不妥之處……


  她的母親,也是如往常一樣,對她嗬護有加,多半句不該問的話,都不曾言語過。


  他們不問,仲英便也沒多說。


  家人的寬容與關心,讓她暖心不已。


  隻是陪著仲家人愉快的用了晚膳,她依然沒有等到趙煜的出現,心中不免有些許的擔憂。


  她擔心,趙煜又會受到宣德帝的為難。


  等到,月色漸濃,夜已深,她卻了無睡意。


  仲英在房中想著,無論他遇到了什麽事,就算他不能親身前來,白霖也總是會來送個信兒的。


  可直到天明十分,她依然沒有等到任何趙煜的消息。


  晨光照進仲英寢房中時,剛好落在她趴在桌麵上,睡熟的側顏上。


  朱顏如玉,黛眉如柳,芳唇若丹,麵若春桃。


  一襲淡白如風,從門外踏入之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仲英的警覺性破高,來人一如門檻,她就有了蘇醒的跡象。


  長袖輕起,冰針出。


  落在她的睡穴中,化作無痕。


  本是快要醒來的仲英,再次睡了過去。


  那道白色身影,隻在她房中停留了片刻,將她輕輕抱到了床榻之上後,便轉身離開了。


  **

  翌日,巳時,天高氣朗,良日。


  一道聖旨,兩份恩德,攪動得是京都城內,一片喧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譽王人品貴重,秉正純孝,德賢厚已。今有孟相之嫡女,值芳華之年。


  婉順賢明,閨名靜姝,故朕欽定其為譽王妃,擇吉日大婚。


  另,譽王之生母,麗貴妃,德容俱佳,賢良淑德。追封為德元皇後,其靈柩遷入皇陵,伴帝王陵寢。欽此。


  宣德廿九年十一月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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