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帝王突下殺心
五日後,仲英率仲家軍將士,抵達長城濠。
被黃沙塵土侵蝕多年的城池,一片荒蕪蕭瑟之景。
仲英站在城牆之上,向遠方望去,蒼穹廣闊,天空湛藍,空氣中充滿著邊疆土地的幹澀味道。
“參見仲將軍,小人武廣,是此城的駐軍主將,奉命鎮守長城濠十年,請仲將軍吩咐。”
仲英抬手,道:“武廣將軍請起。”
她同武廣了解了長城濠地勢的優劣,城池整修補救的細節,還有具體人員的調度等問題。
武廣人如其名,粗枝大葉的武將,心眼實誠,忠誠勇猛。
奉命守在長城濠十個年頭,他從一個心存遠大抱負的少年,已經變成了一個躊躇滿誌的中年。
仲英從他的言語之中,未曾感受到一絲,被擱置在這邊疆孤寂之地,駐守多年的落寞感。
反而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他以能夠為大宋守住第一道抵禦外敵的防線,而感到無比驕傲的態度。
仲英認為,看來就算李元昊想從此處下手,這個武廣也是能抵擋一陣的。
西夏大軍的攻城力度,日益變強,秦州、太原府兩地的禁軍雖然及時支援了銀州、洪州兩地。
但耐不住李元昊此番下了血本,兵力倍增的西夏軍,很快又占了上風。
催援兵、催糧草的折子,一道又一道快馬加鞭的,被遞到了紫宸殿的案上。
直到仲英抵達長城濠八日之後,在她後麵出發的,由平西王率領的五十萬大軍,才抵達河中府。
平西王的大部隊,才到河中府,還沒等將士們將營帳紮穩,朝中便來了旨意。
命平西王率三十萬大軍先行支援戰況膠著的洪、銀兩州,令留下二十萬大軍,等待長城濠之地的消息。
平西王將二十萬大軍的指揮權交給了他的副將,驃騎大將軍權衡,告知他,若是見了仲英派人送來的宣德帝腰牌,便要出兵長城濠,以助其守城。
十多日的修繕與翻新,仲英和武廣將地處洪州、銀州之間地勢險峻的長城濠,整修一新,城牆加固加高,對敵之弓弩,易弦更張,甚是周到。
如此一番布防之後,仲英想著,若是李元昊真的打算鋌而走險,放棄攻打地勢平穩的洪州、銀州。
更改目標,攻擊此地勢凶險的長城濠,她們也算有了很大的勝算。
可惜,她算到了所有,長城濠城池周圍會出現的變數,唯獨沒有算上,她後方的,大宋朝堂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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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皇宮內,長生殿
宣德帝斜靠在檀木錦椅之中,麵容冷淡,眸間晦暗。
枯老的指端輕敲著紫玉紋的桌麵,大殿內,一片寂靜緊張的氣氛。
木韞站在宣德帝下首,恭敬的半彎著腰,似是在等候他的決策。
宣德帝鼻翼微動,砂石聲音響起:“你說,皇城司抓到了西夏的奸細,他的意思是,這次仲英主動提出長城濠之事,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難不成,這個仲英和西夏人,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她那個軍師,就是那個我們一直在找的人?
那煜兒,也是被她欺騙了?!”
木韞低聲回道:“被我們抓到的人,已經確認是西夏二皇子李軒,也就是拓拔軒的手下。
此前他們以江湖人身份,隱匿在我大宋境內,完成了西夏王後和李元昊的多項指示。
他提供的畫像,臣已經同仲將軍的幾位部下,做了比對,風長清就是我們一直懷疑的西夏大皇子,拓跋宇,無疑。
另外,那人說,仲英將軍的房中,應該放著他們同西夏王室往來的密信。
臣分析,其話語的可信度,頗高。”
宣德帝隱怒而言:“立刻派人去仲府,給朕好好的搜!若是查到證據,立刻命人,把他仲家,給朕圍了!
尤其是那個什麽大皇子,一定給把那個拓跋宇,給朕抓住了!
朕到要看看,那個李元昊狗賊,到底管不管他兒子的死活!”
“是,臣領命!”
深夜之時,宣德帝命皇城司之人,即刻秘密去仲國公府,搜府。
這指令雖然隱秘,卻依然遲了一步。
在木韞帶忍,到仲國公府之前,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將消息傳給了風長清。
風長清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他也沒辦法再待在仲家了。
迅速起身,風長清來到仲英的房中,將之前祁鹿放進去的栽贓之罪證,悉數找到銷毀。
他又放了一封信,在仲英房中的桌麵之上。
站在房梁高處,風長清一身青衣,他回首望向仲英的寢房,他低聲輕語:“英兒,看來我同你說的,會為你守好大營之約,注定要失約了。
不過,你放心我們很快便會再見的。”
風長清轉身離去,青色身影,消失在冰冷夜空中。
突然被圍困的仲國公府,一片喧鬧之後,歸於平靜。
木韞雖然沒有從仲英的房中,搜到他們想要找到東西,卻找到了風長清留下的信。
信中闡明,他乃西夏大皇子拓跋宇,隱瞞身份,藏於仲家多年。
他還是說明,這麽多年,是他暗中將大宋及仲家的一切信息,告知給潛伏在大宋境內的西夏奸細。
仲家人,毫不知情,但是他感念仲世恒多年前的救命之恩,故而,才一直沒有遵循西夏王的命令,將仲家人陷害。
仲世恒當年在亂軍之中,救了當時還是一個幼子的風長清,是許多雙眼睛,同時見到的。
所以,這件事,倒是定不了仲世恒私通外敵的罪名。
如今,風長清算是將一切罪行,都攬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雖然,他在信中,將仲家的人摘的幹幹淨淨。
但風長清的離開,卻已經完全落實了宣德帝心中的懷疑。
木韞回宮複命之後,宣德帝大怒,他派了許多禁軍與暗衛去尋找他,卻都沒有發現他的一絲蹤跡。
風長清徹底消失了……
翌日,朝堂之上,宣德帝拿著風長清的信,治了仲世恒一個識人不清,招敵入境的罪名。
命仲世恒閉門思過十日,不準過問軍中事物。
宣德帝心中的懷疑,就像一條毒蛇,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壯。
正趕上這個節骨眼,向來不會多言多語的祁鹿,突然在宣德帝耳邊,說了一個流言。
這一刻,他已經在心中下了決定,無論風長清之事,仲英是否知曉,此人,都不該留了。
祁鹿退下後,宣德帝對著殿外明月,半晌未動。
木韞沒聽清,祁鹿說了什麽,但是他從宣德帝麵上那青紫黑暗的神色中判斷,定不是什麽好消息。
所以他便挺身站在一側,靜靜的守候,並未敢再說什麽話。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宣德帝才沉沉的開了口:“派人將長城濠之地,城防空虛之事,透露給李元昊,以他的奸詐與貪婪,他定會改弦易轍,趁機攻上去。
還有,你立刻派人,給平西王送一道密旨過去,叫他……”
木韞垂首:“是,臣領命。隻是九王爺與仲將軍的交情頗深,臣擔心,若是李元昊真的發兵長城濠,而平西王不出援軍的話。
若是被九王爺知道,前方的狀況,這……”
木韞雖對市井的流言倒是不信,可他也看的出來,九王爺趙煜與仲英的關係匪淺。
宣德帝此舉,無疑不是在他們父子之間,埋下了一個雷。
而如今,宣德帝十分看好九王爺趙煜之事,朝中似乎早有定向。
木韞本是想著,提醒宣德帝一聲,怕他日後被九王爺怨恨,可不想,宣德帝聽了他的話。
眸中怒意更盛幾分,他厲聲道:“連你都看出,他和那個仲英關係好了!?”
“這,臣……”
三更天,譽王府外,敲門聲驟響,府中小廝披著大褂,匆忙的開了門。
還沒等他出聲詢問,來者身份。
皇城司中之人,便急切的進了譽王府。
傳口諭之人,以宣德帝突發急病為由,傳九王爺趙煜,入宮侍疾。
翌日清晨時分,河中府一麵,代替平西王守在河中府的驃騎大將軍權衡,收到宮中密函。
其中言明,若是見了仲英的腰牌,也要按兵不動。
隻有宣德帝的聖旨到了,二十萬大軍才可以動。
他們隻需守住河中府,若是一旦西夏軍隊攻破長城濠,才能出兵與西夏軍隊對戰。
否則,隻需安心守住河中府,便可。
宣德帝這是對仲英,下了殺心。
以長城濠一地,換她一命。
以她一命,來解他的心結。
仲家人,宣德帝早就看著不順眼了,可礙於仲家人,守著他大宋半壁江山的安危,他輕易動不得。
如今就算仲英沒有私通西夏敵軍,可一想起祁鹿在他耳邊說的話,他也是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