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茶館的說書人
九殿下與仲英二人回到客棧之時,已經過了子時末。
白霖和烏漢陽因為擔心他們的安危,也一直等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在各自的客房中,沒有歇息。
直到她們二人回來客棧中,他們才各自熄燈入睡。
白霖心中有感而發,有個不讓跟,又讓人不省心的主子,真是頭疼啊。
翌日清晨,九殿下與仲英倒是也沒有多睡,而是在早膳前,都已經收拾完畢,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是所有人第一次見到,趙煜穿上墨藍色暗竹紋的長衫,配上暖白玉的蘭花扣腰帶。
如寒潭深處的獨處於世的墨蓮,氣質文雅,深沉而內斂。
除去錦白、月牙白等純白色,仲英隻見過他以雲煦之名,穿過玉色衣衫與金玉色錦袍。
這一身墨藍色的雅致袍子,倒是將趙煜骨子裏的沉穩與疏冷,凸顯的愈發清楚。
“參見九公子。”
“參見九公子……”
……
出京都之前,趙煜便傳了令下去,在外麵,他們隻需稱他‘九公子’便好。
白霖最先聽了這個稱呼,心中還有所不解,從前他們在外麵都是稱他‘九爺’的,怎麽這回出來,還添了個九公子的稱號。
直到他聽見仲英的部下,稱呼仲英‘英少爺’,白霖心下恍然,合著他們家王爺這大概是覺得‘九公子’和‘英少爺’的輩分,叫在一起更合適吧……
白霖青眸靈巧的,將親密無間走在最前麵的仲英與趙煜之間,打量了幾個來回,他終是忍不住一撇嘴,‘嘁’了一聲。
他這一聲雖小,但還是入了離他最近的烏漢陽耳中。
雖說,烏漢陽打從心底裏,也沒法理解仲英與趙煜,這兩個‘大男人‘之間這特殊的感情。
但看著白霖那從頭發絲到腳底板都嫌棄到不行,卻又一點轍沒有的樣子,他還是沒忍住,十分不厚道的輕笑了起來。
他向前一步,在白霖身側說道:“白護衛,你這麽明目張膽的嫌棄你家王爺,你就不怕他惱你啊?”
眼尾抻平,白霖扁扁嘴:“烏將軍覺得,我們家王爺現在還有功夫搭理我麽?”
烏漢陽順著他的眸光向前望去,半晌,笑道:“還真是,沒工夫……”
……
趙煜對仲英的關心,那真是無微不至,風起時,將披風讓給她;用膳時,挑她愛吃的點。
行至泥濘汙濁處,完全顧不得他自己的長衫衣褲,隻擔心仲英是否被濕泥碰觸……
仲家軍的人將這位九王爺的一係列行為,看在眼中。
他們大概都在心底同時質疑,這江南之行,他們家將軍到底是奉了聖旨,來保護九王爺的,還是來被九王爺保護的呢!
大家可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也不敢問啊!
他們一行十幾人,全是常服,仲英依舊是暗紅色勁裝,風流少年郎的裝扮。
趙煜與她走在最前麵,白霖與烏漢陽緊隨其後,其他眾人走在最後。
看似是兩個公子哥,帶了一些家中侍衛出來遊玩,實則他們每個人的眼睛,都在不著痕跡的四處觀察著,這蘇州城中的一切人和事。
他們此行繞道廬州,直接到了瀕臨大江邊的蘇州,就是因為趙煜不想先讓江寧知府知道他們已經到了。
按著京都城出發的日子,他乘坐軟轎的腳程,起碼還得再有幾日的路程才能到。
這江南之河防工程,年年修,年年壞,趙煜心中盤算著,應該與官員的貪墨、瀆職有很大的關係。
否則,按著他之前派人搜集到的,曆年修築堤壩和河岸水庫的資料看,按著那些圖紙與良策修繕的河防,根本不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所以,他們在出了京都城外,便悉數換了快馬加鞭而行。
直到蘇州前的小鎮子,才有置辦了新的軟轎,入了蘇州城。
趙煜打算,搶先出來的這幾日,他和仲英就先以富家公子的身份,四處遊玩的同時,暗中收集當地百姓對於當地官員的意見,和對河防工程修繕之事的看法。
之後,再深入各個城池的實地,去查看各處河防工程的修築情況。
等他將江南之地河防訊息全部掌握在手中,他再亮出九王爺的身份,入駐江寧府衙。
要想了解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打探清楚當地官員的品行作風,沒有茶館、酒肆最適合了。
早膳之時,仲英與趙煜同一時間,說出了這兩個地方來,雖然一個身在軍營,一個久居深府,倒是對這江湖事,全都不陌生。
說書人的風骨在大宋朝,是最奇特又有魅力的。
無論是京都城,還是這江南蘇州府,但凡是有百姓的地方,就有智慧不凡的說書人,為大家各異的生活添光溢彩,為甘甜各味的人生烹茶不古。
“道德說三皇五帝,功名夏後是商周。
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
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麽龍爭虎鬥。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正當。
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人生在世是天天,日月如梭成年年。
富貴之家日漸有,貧困之人每夕寒。
哪!
話說,今年我們江寧流域,幾州幾縣,俱是被那海中妖所吐之洪荒所害!
秋收近,怕是一年顆粒無收啊!
大江之隔年年修,散財童子去又留!
朝堂之上起爭執,五王爺為民請命,情意難求啊!”
“先生之意,莫不是今年這河防修繕的銀兩,又是五王爺向陛下他老人家,聲淚俱下求來的?!”
仲英與趙煜等人,一進到這熱鬧喧囂的茶樓中,聽到的就是這麽一段說書人與聽書百姓的對話。
他們二人,同時望向那說書人的方向,趙煜清墨眸子微動,薄唇之側劃過一抹冷笑。
仲英雖是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去有了想法。
她側身貼近他的耳邊,輕聲說道:“看來先來殿下選的地方,是選對了。
這個說書人的身份,似乎很有看頭。”
“既來之,則安之。芙兒便雖本王坐下,好好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麽有意思的話來。”
趙煜用隻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淡笑著同仲英說道。
“好。九公子,請。”仲英一個甜笑,素手緩伸出,做了一個您先請的手勢,盈盈之眸中,盡是狡黠之意。
趙煜長袖一攏,隨著她的指端,長衫緩動,大步朝著那茶館二層的雅間而去。
就在他們一行人,才從樓梯上了二樓之時,一道鵝黃色身影,從側對著樓梯口的雅間中,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這明豔動人的嬌黃色,真是太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