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隔著國仇家恨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仲英已經不記得，她多久沒看到過仲夫人如同今日這般開懷了。
她便更打心底裏覺得，自己在下江南之前，一定要好好的陪著她幾日，陪她蒔花弄草，陪她學著煲湯，陪她閑聊發呆……
但凡其他人家的母女在一起做的常事，仲英都想和仲夫人試一試。
心中想著，便這麽做了。
仲英隨著仲夫人的左右，在國公府中逛園子，賞花，又陪她回到含香苑，焚香品茶。
就連仲夫人午睡之時，她都沒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在一旁守著仲夫人，笑容恬靜，不出半點聲音的待著。
仲英少年之時，也曾想同仲夫人親近，奈何仲國公不許，私下裏總是同仲夫人講，莫做的太過，讓人識破了仲英的身份。
畢竟，哪有誰家的兒郎，是天天膩在脂粉堆兒裏的。
仲英因著仲夫人身體虛弱，倒是也不敢太過於打擾，一來二去的，她們之間，便漸漸的生分了。
雖然仲英心中敬愛又珍視她，卻不敢明目張膽的纏著她。
可如今，仲英與趙煜已經彼此袒露心聲，她女兒家的身份，很快便會大白於天下。
仲英想著若她有一日出了國公府的門，便再也沒機會膩在仲夫人身前了。
索性，這回，她倒是難得的執著的向前走了這一步，像隻粘人的小貓咪一樣的，貼在仲夫人的身側。
一貼就是整一日的光景。
直到晚膳之後，月掛柳梢頭，她才戀戀不舍的出了含香苑的大門，沿著國公府花園中那條暖白的鵝卵石小路，朝著她的庭院而去。
就在她經過花園回廊下時，仲英看到回廊上坐著一個人，脊背挺拔，氣息熟悉。
“是五哥麽？”仲英看著那人半光半影的側臉，出聲詢問。
那人回首，俊彥在月色下，全部展露出來，正是自早膳之後，便不見了蹤影的仲五郎仲墨。
“小八，你才從母親那兒回來？”
“是啊，五哥晚膳之時，並沒有來膳廳用膳，那你是幾時回府的啊？”
“才回來一刻多吧。”仲墨的聲音綿長，情緒有些落寞。
仲英杏眸上挑，她湊近些，仔細看了看他，心中再次確認，她這個五哥，可真是非常的不對勁。
想起前一晚，在密林高樹之上，趙煜聽她說了，仲墨似乎有心事之後，同她說的那句話：
“你不是說司徒沛回江陵前，給你留了一封信，那信中，可有寫關於蕭姑娘的消息？
如果本王沒猜錯，你五哥的心事，應該與司徒沛的那個表妹——蕭姑娘有關。”
仲英眼眸微轉，遂出聲問道：
“五哥，你可是因為蕭姑娘而煩心麽？”
“你是如何猜到的？”仲墨聽了，沒否認，但自己妹妹對情感之事，突然如此敏感，還是有些讓他意外的。
“不是我猜的，是九殿下同我講的。”
“他倒還是這麽了解我。就像小時候在宮中，每次我們玩捉迷藏，他都能第一時間找到我藏的地方。
九殿下他，還說什麽了？”
“沒了。”
“？”
“所以，五哥，你和簫姑娘是？”
“都過去了，是我沒那個福氣。”
“蕭姑娘是個好女子，是我們父親，他不準嗎？”
“沒。”仲墨搖搖頭，說道：“我們倆的事，還沒告知父親。
小八，你可知道司徒沛和蕭姑娘的真實身份麽？”
仲英一臉迷茫，搖了搖頭。
仲墨嗤笑：“這件事九王爺倒是沒同你講，看來孤高如他，如今，也有了不自信的事呢。”
司徒沛的身份，趙煜不可能沒查出來，畢竟，他對仲英那股子殷勤勁兒，可是人盡皆知。
如果不是仲英以男子身份存世，想來那司徒沛的大紅花轎，沒準都早早登門了。
趙煜竟沒將他的身份，告知仲英，看來倒是也不想大遼皇長子的身份，給他添彩。
仲墨暗歎，這一步，這位九殿下可是當局者迷了，仲家是什麽身份，仲家的兒女怎麽能同大遼皇室子女結親。
且不說，宣德帝不會允許，大宋的兵權掌握者與外敵勾結在一起的事情發生，就是那些兩國戰場上死去的將士家人，也會出聲發對的。
就是兩國要和親，大遼也不會選，在戰場上，斬殺了他們大遼無數將士的仲家兒女的。
“五哥的話，究竟是何意？”
“司徒公子是大遼的皇長子耶律沛，蕭姑娘並不是他表妹，她是大遼長公主耶律菲兒，他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什麽！？”仲英驚詫萬分，司徒沛貴氣加身，她卻是看在眼中，但也隻以為他是祖上高門大戶而已，卻沒想到他竟是大遼長皇子。
“……”仲墨沒出聲，隻無奈的笑了笑。
“所以，五哥是在知曉了蕭姑娘的身份後，便同她分開了？”
仲英不相信，她這個五哥，竟然是這般在意身份地位之人。
“不然又能如何，我和她之間，這輩子不可能的。”
畢竟，他們之間，隔著的是永遠無法抹去的國仇家恨……
“五哥心裏認為，身份地位，比兩個人之間的心意相通，還重要嗎？”
“身份地位，不會比相愛之人的心意重要，但是，國仇家恨卻是！
我是抗遼大將軍，斬殺了他們大遼多少將士，若是，我執意同她一起，她勢必受到大遼百姓的指指點點，天之嬌女，不該為了我，受那樣的折辱。”
“五哥……”他的話，仲英竟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答複。
她眉間愁意拂過，輕額間黛眉緊繃，擔心之態，盡數而出。
仲墨知道仲英對他的情意，笑著抬首：“無事，小八不用擔心五哥。
倒是你，和那個冰雕王爺，進展的倒是挺快。
那晚他來府中，與父親定下那兩年之約，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了。”
仲英見他不想再多說，便隨著他轉了話題，淡笑著說：“兩年的時光，這其中的變數誰又能說的準呢……”
要想為趙煜的帝王星命格逆天改命，便要在兩年之內，同她成婚。
如今他應下這兩年之約，仲英知道，這對他而言，是一個多麽艱難的考驗。
“怎麽，難道說我們小八，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嫁人了啊？”
“哪有！五哥就拿小八打趣吧。”
仲墨正色說道：“五哥不是打趣，是真心為小八高興，還好，你和他之間沒有隔著國仇家恨。
就算是他的立場與我們仲家不同，但也隻是大宋朝堂中的事，所以，五哥真心的祝福你……”
“五哥，謝謝。”
這一刻的仲家兄妹倆，都沒想到，趙煜與仲英之間，雖沒有國仇，卻隔著一生都不會消逝的家恨！
仲世恒參與了毒殺九殿下母妃之事，終歸還是成了她們二人之間，出現隔閡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