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月下相互思念
趙煜與仲世恒的兩年之約，算是仲世恒暫時放棄，阻止他與仲英來往的一個意思。
夜色娉婷，秋風乍起，天涼了，但仲英的心卻是熱乎乎的。
仲英站在仲國公府的白石門外，靜靜的望著趙煜所乘坐的軟轎，在湛藍夜色中，化作一點星辰，慢慢消失的同時。
她的心境突然開闊如海，晶眸之上，皆是暖笑。
“英兒，你可有什麽話，想要問為父的？”
仲英目送趙煜離開後，回到府中之時，仲世恒還沒有回房休息。
他站在大廳回廊之上，月夜將他的側麵剪影出來，他略帶滄桑的聲音，伴著夜風清晰的傳入仲英的耳中。
仲英承認，今夜在她最初知曉，她爹應該早就清楚她與趙煜二人的命格之時，著實心中疼了一下。
仲英當時認為，他竟然為了想要實現他自己的野心，而不惜改變她的人生。
將她扮做男兒身，讓她與她命中注定的那顆帝王星，失之交臂。
這樣，他便能將他看好的人，推上那皇位。
可仲英，到底是個心思通透的人。
穩住心神，她稍微一琢磨，仲英就猜測著，也許，她這位父親的做法，是另有苦衷。
就在方才，她還想著，待趙煜離去，她一定要好好的追問清楚，她這個國公爹，到底為何要如此做！
可當趙煜在離去前，望著她的眼睛，對她說：“芙兒，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能來到本王的身邊，本王心悅之，望芙兒能日日歡喜，便好。……”
她便不想去追尋，這些令人煩惱的緣由了。
作為子女，仲英願意相信，她自己的父親，對她做的一切，都是最善意的安排。
她和趙煜，曾經差點就那樣錯過彼此的一生，如今，他們按著命運的齒輪相遇、相愛，這樣就足夠了。
仲英抬起清墨眼眸，神色明亮的看著仲世恒，笑著說道：“父親，謝謝。”
謝謝您，願意接受我與殿下的姻緣。
女兒知道，他並不是您皇權上，想去支持的人，但您還是為了我，做了這個約定，女兒萬分感謝。
……
仲世恒的表情，在一片月夜中，是那樣的晦暗不明。
知女莫若父！仲英這句謝謝包含的話語，仲世恒全都明白！
仲世恒用力咽了口唾沫，心底劃過一絲沒有說出話的疑問。
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父親今日的承諾，不過是為了日後，促使你們早些分開。
英兒，你還會謝謝為父嗎？
“夜深了，你也累了，早些歇著吧。”
“是，父親也早些休息吧。”仲英淡笑著回道。
“嗯。去吧……”
仲世恒終歸是沒有將心底話，講給他這個最鍾愛的女兒聽。
畢竟，他今後，也許會成為那個傷害她最深的親人。
可隻要她能健康的活著，仲世恒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那就夠了。
作為一個父親，他沒有辦法，看著自己的女兒，如同秋末的花朵一般，慢慢枯萎。
就算要將她最鍾愛的籬笆全部坎斷，隻要能在深冬之前，將她帶回暖房之中，也算是保住了她的生機。
仲英瀟灑轉身離去，那靈動的身影，像一隻清靈的百靈鳥，心思喜悅的回巢而去。
她走後，仲世恒站在回廊之上，半晌未動。
他目色之中，滿是憐惜，望著仲英方才走過的花園亭路，深深的歎了口氣。
仲世恒沉著聲音說道：“既然沒睡，方才怎麽不進去？”
“國公……”
隨著一聲啞音，風長清那頎長飄逸的身影，出現在仲世恒身後。
“今夜九王爺來，同老夫開口求娶英兒，你怎麽看？”
風長清聽了，眉見蹙起，難得的俊彥之上，變了顏色。
但他的失態隻是一瞬間，便恢複了素日的冷靜樣子。
“長清相信，國公心中自有決斷，無論您的決定是什麽，一定是為了仲英好的。”
仲世恒轉過身，上下打量了靜安一側的風長清。
他沉著聲音說了句：“你該知道，你的母後，與老夫，並非是親生兄妹。
她是我早逝姨母的女兒……”
“國公，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仲世恒抬起手，輕拍了下風長清的肩膀，仲世恒能明顯的感覺到，風長清瘦削的脊背在發抖。
他歎了口氣，說道：“哎……你和她的眉眼，實在是太像了，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她的孩子。
從小到大，我一直將她當做親妹妹來疼惜的，奈何她卻總是認為，我待她與三妹，親疏有別，才會使得她，最終鑽了牛角尖。
好在，她的命不錯，大難之後，又得了那人的寵愛，在西夏成了呼風喚雨的太後。
最初，她將你送到我眼下，我便猜著，她大約是心中有恨，想要報複曾經傷害過她的人。
如今，我看著，她的心，怕是比我想的還要高。
清兒，你來到國公府已經多年，你對英兒的心意，舅舅一直都在看眼裏。
如今，她與那九王爺兩情相悅，你若是繼續這般默默守在暗處，最後怕是……”
趙煜突然登門，使得仲世恒心緒難安，他不得不當著風長清的麵，講這些話攤開來說了。
風長清嘴角微頓，一時間思緒萬千。
仲英與趙煜彼此情意綿綿的影像，幻在他的眼前，令他心間閃過一絲刺痛。
李軒曾經告誡過他，他默默守護了多年的女子，就快被趙煜搶去了。
如今，他最敬重的仲世恒又苦後婆心的提點他，仲英怕是要跟那位慵懶而淡漠的九王爺，雙宿雙飛了。
風長清青眉入鬢，眸色失神，他何嚐不知道，他若是再站在暗處，怕是今生都不再有機會了。
可他更害怕的是，一旦他同仲英挑明，他的心思，他便連守在她身邊這麽點奢望，都沒有了。
現在，他還沒做好，離開她的心理準備。
風長清身長影直，雙手交疊，附身行了禮，對仲世恒說道：“宇兒謝舅舅的提醒。
更感謝舅舅沒有因為，宇兒的欺瞞，而心生怒意。
但是，宇兒現在隻願意以風長清這個軍師的身份，守在英兒的身側，就足夠了。
其他奢望，宇兒不敢有。”
風長清以拓跋宇的真名，同仲世恒告謝。
“哎……你這個傻孩子……這性情，倒是沒有隨了你母親半分。”
風長清淡笑晗首，心下突然想起，他那個邪氣又霸道的胞弟李軒，想著若是仲世恒見了他，便知道，還是有人，十分像了他們母親的。
仲國公府夜深人靜，仲國公帶著一腔的遺憾與心疼之情，回了房。
風長清獨自在仲府花園中，靜坐了許久，像一尊石像般，望著空中明月，終是眉梢之上，覆上了半點了然的笑意。
人生在世，終是不能隨心所欲，他這樣的人，更加不能。
仲英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倒是也一直沒有就寢，她坐在小院子裏的石桌邊，仰望蒼穹。
眼裏、心中烙印著的都是今夜裏，趙煜為她燃放的萬裏璀璨之光。
趙煜的求娶，在她的心間畫出了一幅醉人景色，此刻的仲英，可真真的是心花怒放！
趙煜立在譽王府庭院之中，一身琉璃白袍，墨發結於耳後，兩縷調皮的發絲，沿著他的耳際緩落在他的身前。
薄唇之邊帶著輕笑，這般慵懶又灑脫的模樣，完全不似之前，終日寒冰一般令人望而卻步。
凝視著蒼穹之上的點點星辰，趙煜的眸中映出來的卻是千千萬萬張，仲英的嬌顏。
“芙兒，本王真希望，能夠早日與你一起，在這裏，賞月。
你又如何想呢？……”
“阿嚏~~……”仲英揉揉了小巧的鼻尖，想著這天也不算冷呀，怎麽她還打了噴嚏呢。
她一邊小聲嘟囔著：“不知道殿下睡了沒，好想和他一起看星星啊……”
一邊戀戀不舍的望著夜空，往她的寢房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