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仲英校場立誓
仲英大帳之中,幾人秉燭而坐。
麵對羅大風那急切切,充滿關心的語氣,仲英笑著安撫道。
“有你們在仲英身後,支持著我,我定會平安回來的。”
“那是自然!”羅大風驕傲的附和她的回答,粗獷的麵上盡是滿意之情。
仲英心中既然下了決定,要相信他們,心思就不再如先前那般迷茫。
天罡正氣,膽識可謂,她相信,就算自己最信任的幾個兄弟中,真有那位西夏大王子,他也定然不會做出傷害她們的事來。
人生在世,多有身不由己,尤其是身在帝王之家,能有幾人不是背負著皇命而活。
但是,她敢確信,她仲英不會看錯人,就算身份不知,但人的眼睛總歸是真誠的。
看著身前同自己一起幾經生死的兄弟們,她朗聲道:“我仲英有幸得陛下封為南征大將軍,來到此地,清剿平亂。
如今,大業已成,即將班師回朝。
此行能夠一切順利,全都仰仗幾位哥哥們的照顧,仲英唯有以茶代酒,敬各位!”
仲英起身,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手撫袖,仰首幹杯。
“小將軍,怎麽說如此見外的話?……”見她如此,羅大風第一個不解,連忙開口詢問。
何達與烏漢陽倒也是心中有所疑問,卻也都目色清靈的同時舉杯,跟上。
帳中之人,唯一能聽得明白的,也就是風長清了。
風長清眉宇如竹,心緒略動。
他思酌著,大概仲英是已經知道了,他們之中,有西夏大王子拓跋宇的存在。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風長清早就知道,總有一日,他的身份會大白於天下。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日,也許,很快就要到了。
雖然,他從來沒存過,傷她之心,但他清楚,他的身份,定然會在她心底,生出芥蒂。
為今之計,隻有珍惜眼前時光了。
唇角浮動,笑意輕現,風長清素手舉杯,淡著嗓子道:“將軍之於長清,是一生要追隨的人,為將軍保駕護航,共同守護大宋百姓的平安,是我們的福氣,才對。”
“哼,還是軍師會說!”
羅大風本來因為仲英這突如其來的客氣話,有些蒙圈,可他一聽到風長清竟然,又如此文縐縐的接上了話,就酸聲悶氣的,忘了向仲英的反常,刨根問底。
大帳中一派剿匪成功的勝利氣氛,伴著晨光的洗禮,他們這幾個,幾番出生入死的兄弟,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默契。
就是軍師說什麽,羅大風都唱反調。
仲英說什麽,其他幾人都洗耳恭聽。
……
早膳過後,何達和烏漢陽,按著仲英的安排,將從青海幫和知府衙門中,查抄出的金銀珠寶,全部登記入冊後,著五萬大軍監管起來。
風長清則帶人去了大牢中,根據他們之前得到的青海幫的花名冊,核對牢中青海幫的人名,若是有逃脫者,需要再派人追捕。
羅大風則按著仲英所說的,將麒麟寨中帶回來的眾人,全部待到了軍中校練場上,等候仲英的指令。
趙煜許是一夜未眠,這一躺,竟然躺了兩個時辰,早膳時辰早就過了,白霖也不舍得叫醒他。
仲英忙完賬本的核對,去校練場之前,特意趕過去趙煜的大帳,想看看他的心情是否好轉一些。
她看到的就是白霖一臉嚴肅認真的,守在趙煜的大帳外。
“仲將軍。”白霖壓低嗓子,在仲英出現之際,出聲叫了她。
仲英見他此番小心翼翼模樣,遂反應過來,也悄聲說道:“殿下,昨夜沒休息好?”
白霖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點頭,心想,這仲將軍可真是心思通透,難怪自己殿下,那麽欣賞他。
“那好,我要去校練場,處理麒麟寨之事,待殿下醒來,他若是問起我,你便告知他,我處理完軍中事物,便來尋他。”
“哦,好的。”看來真不是他家王爺,一廂情願。
白霖一邊客氣的同仲英說著:“仲將軍,慢走。”一麵在心底,暗戳戳的想著,若是他們的事,有一天被皇城裏那位知曉了,不知道,會掀起何等驚濤駭浪來……
“哎……”白霖望著仲英那英姿颯爽的背影,不禁為他家王爺的未來,憂心忡忡……
九王爺帳中,一雙冰眸緩睜開,靜靜的望著大帳的門簾之側。
仲英一到帳外,趙煜便已醒了,她的腳步聲,早已經刻在了他的心底,就連她獨特的氣息,也是如此……
聽到她同白霖說,待她處理完軍中事物,便會回來尋他,趙煜的深幽的眸子中,生出一抹光芒,如同墨蓮盛開,纏著盛世鋒芒。
薄唇緩升,一抹知足的笑靨,攀升在他的嘴角,盈盈笑意,落地而生。
原來,被自己在意的人,放在她的心中,默默惦記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南征軍校練場
仲英一身戎裝,走到校練場的高台之上。
她身披將軍大麾,肅穆以待,利劍隨身,堪稱英勇之姿,威風十足!
校練場周圍萬名將士,嚴陣以待,盛威和全,氣景成立。
見到她的身影,羅大風粗雷聲響起:“將軍,日前,屬下奉命清剿麒麟寨,當場斬殺從萬沙寨逃走的惡匪——萬良一人。
共擒拿麒麟寨一百二十六人,除去老孺婦孺十二人,剩餘的一百一十四人,都在場中,請將軍查驗。”
那日羅大風帶兵,攻入麒麟寨,見到後山的萬良之時,憤恨之心,怒起,便將不斷出言挑釁的萬良,斬殺於坤天刀下。
但他卻將仲英的吩咐,銘記與心,對麒麟寨的眾人,全是以生擒為目的,隻傷人,不奪命。
羅大風雖然大大咧咧,嫉惡如仇,但是,做起事來,還是十分的有分寸,看著他將麒麟寨中人,按著自己的要求,全部帶到,仲英倒是沒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嗯,羅將軍辛苦了。”
看著校練場中,麒麟寨的眾人,仲英一時間,感慨萬千。
雖然麒麟寨為野心之人所用,做了禍亂朝綱之事,但是,歸根到底,他們也大都是為了,被瘟疫、饑餓逼得走投無路的家人,才入了那礦山的。
當日,她隱藏身份,在麒麟寨中療傷數日,所見所聞,足以說明,他們本性純善,不過是為了活著,而不得不鋌而走險,卻倒是沒傷過無辜百姓的性命。
所以,仲英認為,他們實在不該,全部為了那些浪子野心之人,去赴死。
仲英看著人群中央站立的陸引,唇瓣一挑,開口道:“路大當家,別來無恙啊。”
陸引抬首望著她,倒是無所畏懼,一臉的輕鬆道:“仲大將軍,你既然能命大到,從山崩之中,活了下來,我陸引,輸的心服口服。
上刀山,下火海,我陸引,一人承擔。
大雁山上一切罪行,與麒麟寨眾人無關!
仲大將軍,若是還有一絲憐憫之心,便請上書陛下,放他們一條生路!”
“不,大當家的,我們都是自願的!萬沒有到了這一步,就退縮的道理!”
“是啊,大當家給我們的家人,活下去的希望,如今,這罪行,我們理應一起承擔!”
“大當家的,我喬虎,雖不是什麽江湖俠士,但是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麽簡單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何以到了這時刻,你就不把我們當兄弟了!?
仲將軍,我喬虎做的事,我都認,但是我的娘子,她隻是一介婦人,還請將軍看在,你們相識一場的份上,能夠放她一條生路。”
“淩姑娘,你咋就會是這平亂的仲大將軍呢……?”
校練場中,除了自始至終,一眼不發,隻凝視著仲英的古大河之外,大家的話語都是圍繞生死的。
隻有張大憨一人,一如仲英在大雁山初遇之時,那般憨傻的出聲,向著仲英,淡淡的問了這麽一句話。
那一日,在山崩之前,跟在陸引身後,一起上山的他,雖沒來得及跟仲英說上一句話,但是他卻也沒有出手,去傷害她。
因為他不相信,那個笑起來,明眸生輝的淩海棠姑娘,竟然會是統領二十萬大軍的平南宣威大將軍……
仲英走下高台,來到他身前,黛眉平伸,櫻唇微抿。
她看著張大憨,說道:“張大哥,對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當她穿著這一身戎裝,站在張大憨一步之遙的地方,他終於認清了事實。
張大憨橢圓的眼角,如同折翼的蝴蝶,無力的耷拉下來。
“仲大將軍,此話嚴重了,是我們做了大逆不道的錯事,大將軍所做的,不過是兵不厭詐而已……”
都說張大憨傻,可他這一刻的話,卻讓麒麟寨眾人,同時,恢複了安靜。
他說的沒錯,不管他們做的事,是為了誰,出於什麽目的。
他們是否,成了權利之爭的犧牲品,可終歸,他們做下的,是一件大逆不道,有違大宋律例的錯事!
如今,他們既然已經都被朝廷的禁軍捉拿,定然會是罪無可赦。
先前,爭著吵著的眾人,都一瞬間,沒了動靜。
仿佛,他們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歸宿……
校練場上鴉雀無聲,片刻之後,仲英對張大憨說了句,令在場之人,瞬間淚目的話。
“張大哥,如果你從來沒有做過傷人害命之事,此去京都,仲英定會保你們所有無辜之人,一條性命。
就算豁上仲英的前程,仲英定然也不會食言的。”
“淩姑……仲將軍,謝謝。”
仲英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遂一揮手,將身後大麾揮開,大步走回高台之上。
她重新站在高台之後,聲音洪亮,響徹雲霄:“大家放心,隻要你們將知道的事,全部如實稟報給軍中的記事,仲英定然會保住你們的性命。
但是,路大當家和喬爺,你們二位的性命,本將軍可就無能為力了!”
仲英說話的同時,淩厲眸光,將他們二人囊括其中。
當仲英的目光,從古大河那張黑黢黢的麵容上劃過之時,那雙清眸停頓,略有所思。
古大河此時也在觀察著,當日在山崩之時,出手救了他一命的宣威大將軍仲英,他雖不明,為何她會對危在旦夕的自己,伸出援手。
但是,古大河清楚,從那一刻起,他的命,已經不屬於他自己的,若是有朝一日,高台上的人,需要,他絕對不會有一絲猶豫的,以命相護!
仲英同麒麟寨眾人,表明自己的立場之後,又再告誡他們,務必要配合日後的調查,將礦山背後之人,悉數交代清楚,才是他們安身立命、戴罪立功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