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仲英護著殿下
岑青海額間青筋突起,那雙灰暗瞳仁之內,俱是狠毒之色,他如同惡狼一般,想要將趙煜撕碎的猙獰之容,此刻,暴露無遺。
當岑青海看到,仲英等人那眉間愈加輕鬆之色。
而他幫中之人,卻都麵色慘灰之時,他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他萬萬沒想到,豁出性命,多年打鷹的他,竟然今日,被一隻雛鷹啄了眼。
岑青海在南海之濱,可是出了名的笑麵貓,連隻虎都稱不上。
就是這樣一個經常以一副慫軟之態,麵對世人的他,竟然可以在十年的時間裏,在這南海地界,稱王稱霸。
岑青海扮豬吃老虎這一套,可是極少出過紕漏,如今,他在這遲暮之年,竟然會栽在了一個看起來,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麵前。
當然,此時的他,並不知道,他眼前這位眸色清冷、話語犀利的爺,就是那京都城那位傳奇的九王爺……
岑青海那幹枯的老手,頃刻間抓緊他椅子側麵的扶手,枯澀而幹涸的指尖,用力的扣緊那金貴的木料之間。
先前,從趙煜進來之際,他便注意到了他與常人不同的氣質,但他也隻當他是仲英身邊的一個謀士。
畢竟仲世恒權傾朝野,仲家軍中若有一位諸葛孔明般的謀士,也未嚐不能。
所以,岑青海先前還有些,另眼相看趙煜的意思。
如今,趙煜這誅心之問,卻如同打蛇按七寸,一下子,就打在了岑青海的死穴上。
岑青海盯著趙煜的目光,不再友好,充滿了探究與殘暴。
“真是個不要命的小子!好啊!好!真是好極了!
可惜,你是真不知道,在這南海地界,胡言亂語會有的下場啊!”
岑青海的暴怒已經轉為陰沉之氣,他向大廳之外,輕飄飄的瞥了一眼。
從大廳之外,便急速湧入十幾個,赤膊暗褲的壯漢。
他們將趙煜團團圍住,麵容之上皆是殺意。
仲英的手腕瞬間握住了她身側的滌靈劍,想要起身護在趙煜身前。
仲英眼簾挑起,朝著趙煜望去,卻見他正眉尾帶笑的望著自己。
仲英先是一愣,而後,麵頰點滴酡紅,眸中盈笑的回了他一個‘胡鬧’的眼神,而後將握著滌靈劍的手,緩了緩。
當她轉身看向岑青海之時,清眸之內,已經幻做肅色一片。
“岑幫主,你這是何意?!”
此前,岑青海認為,仲英這個宣威大將軍,畢竟是那仲世恒的兒子,不會如凡人一般的莽撞與無知!
岑青海十分有把握的是,仲英他們一定還沒有完全掌握到,能夠將他的青海幫置於不利之地的證據。
所以,他認定,仲英不會與他,在今日就撕破臉!
可,出乎岑青海意料的是,她竟然如此縱容她的這位隨從,向一位尚算得寵的三王爺的親舅舅,問出如此誅心的問題。
而她竟然無動於衷,甚至好像還十分支持!
在南海之濱作威作福多年的岑青海,如何能忍得住這口氣呢!
岑青海心中沉穩了片刻,他先前激動的情緒,已經慢慢平複。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仲將軍,老朽熱情的備下了好酒好菜,等幾位將軍來此一聚,將軍不給老朽這個薄麵倒也無妨,叫屬下人通知老朽一聲就好了!
何必要命你的這位——隨從,如此羞辱、詛咒那為了我大宋百姓平安喜樂,而一心禮佛的德妃娘娘!?
還有老朽那心思單純的外甥兒,又是哪裏礙著了仲將軍的眼呢!?
許是,方才將軍這位隨從,出言不遜,老朽的兄弟,看不過去,所以,想替老朽教訓他一下吧。
兄弟們的好意,老朽可是推辭不來的……”
他言下之意,就是,他今日,就是想這個對他不尊重的人,去死!
“岑幫主,今日我等來此叨擾,本就不是為了您的酒菜而來。
不妨我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岑幫主的青海幫,在這南海地界,壟斷海商商船貿易多年,對商戶威脅、對百姓欺淩。
這潮陽城中,早已是名聲載道,怨氣衝天。
此次,我們南征軍奉陛下之命,來此,就是為了清剿你們這些,欺上瞞下的匪氣海盜之作為的幫派!
方才,九、公子所言,若是您覺得,他有何冒犯德妃娘娘和三王爺之處,仲英替他道歉!
但是,他為何那般說話,您真的不明白麽?
若不是您在這一再的裝傻充愣,他何須用那誅心之語,來激怒與你呢!?
所以,岑幫主的酒菜,便留下自己享受好了!
日後,想必,我們上門打擾的機會,還多的是,到時候,還望您老能多多配合!”
仲英之前,的確是還沒想好,是否要和岑青海硬碰硬,如今,他竟然要傷害她的殿下,她可沒心情,再陪他演戲下去了。
“哼!今日,這酒,若是仲將軍,不賞臉,可以不喝。
但是此人,怕是就走不得了!”
仲英櫻唇抬起,明眸生輝,她淡笑著說道:“岑幫主的酒,我們不會喝。
他,也不會留下。那岑幫主要如何呢?”
“仲英!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要知道,就是你那個國公爹來了,都不會同老朽如此無禮,你竟然會如此,目中無人!
既然如此,那你們,便誰都不用走了!”
岑青海此時已經不想再偽裝了!
他知道仲英等人來此南海的目的,必然不會放過他的青海幫。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岑青海這份家業,也都是刀頭舔血奪來的,對仲英等人的畏懼,完全沒有其他小幫小派那麽深,甚至可以說,他根本就沒有將她們這些黃口小兒,放在眼中!
就在他此話一出,除去先前入了廳中的十幾個壯漢之外,又有百十多個持刀大漢,從位於身後的,內院中魚貫而出。
仲英她們隻有四個人,岑青海他們卻有百十多個持刀壯漢,這兵力懸殊的有些嚴重!
岑青海認為,他今日,必然能夠將仲英四人拿下!
就在烏漢陽已經做好,拚死一搏的準備之時,趙煜那冰菱般的嗓音,緩緩響起。
“岑幫主,這是打算魚死網破了?”
岑青海大笑而起:“哼!魚死網破!?老朽可沒有那個興致!是將你們一網打盡!”
隨著岑青海這狂妄之語,趙煜本是半垂的眼簾,緩緩抬升,從岑青海身後那堂匾上,劃過。
“坤廷前路雲輝煌,踏馬飛縱越海洋……可惜了,倒真是可惜了,為這匾額題字之人的一片心了。”
趙煜冰冷的鳳眸,輕緩的定在岑青海那張,逐漸失去血色的枯老麵皮上。
他薄唇之邊,冷笑隨升,使得站在岑青海身側那些持刀壯漢,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由心而生。
“你到底是誰?”能夠知道那牆上金匾來曆的,隻會有那位心中的至信之人,岑青海的後背已經冷汗淋漓,烏衫盡透。
“岑幫主,你覺得,我會是誰呢?”
趙煜曾經掛在瘦削麵頰上,那副生人勿進孤傲冷態,使得岑青海本就土灰的麵色,越加不佳。
“若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你這番真麵目,想來,你這錦繡大路,就要走到了頭。”
趙煜那慢悠悠紮心窩子的話,一下子就將岑青海這小半輩子積攢起來的怨氣,全都勾了出來。
在場的別人不知道,岑青海在宣德帝麵前的德行,但是趙煜卻了然於胸。
他雖然極少出席宮中宴會,但是,這三王爺的大舅舅,每年入宮後,在他們那個皇帝爹麵前做小伏低,低聲隱忍的樣子,可次次都會一字不落的,傳進趙煜的耳中。
趙煜早早便清楚,岑青海做人的姿態為何,今日,他既然已經出手,便絕對不會空手而歸。
他這番話,也成功的勾起了岑青海所有不堪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