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夢境完全不同
****
子夜時分，趙煜夢中的低喃之聲，在熟睡的仲英耳畔浮沉著，充斥在整個木屋的角落中。
“芙兒，在天門山上，你為本王擋箭，我們被困山中，相處幾日之後，本王便對你傾心。
那時，本王卻放不下心底最深處的恨意。
曾經一度想要利用你，得到你，再去向他們複仇。
因為，那時候，本王心中還總是會想起，多年前的那日，本王藏在床榻之下，見到仲淑妃與你的父親，低聲說起他們給母妃下毒之事。
想起每個夜晚，本王被寒症折磨的身心劇痛，想起母妃被她們一起謀劃著，毒殺的過往，本王的心就會被糾在一起。
可是，後來便如本王所說，本王不忍心利用你，你太單純美好了，我沒辦法以複仇之名，去傷害你。
也許，隻是我懼怕自己會心軟，懼怕自己會沉淪在對你的心動中，無法自拔。
所以，我曾多次夜問蒼穹。
為何，上天注定，你有可能會是那顆鳳凰星？
如果有一日，你若知道本王曾經想要利用你，來謀劃這大宋天下；利用你，去向仲家複仇！
芙兒，你可還會願意，站在本王的身邊嗎？
我害怕對你情根深種，又忍不住想要親近你。
所以後來，你贈我木劍那日，我便出言傷了你的心。
我以為，我可以管住自己的心，從此不再與你相見。
哪怕因此，我會錯過一直尋找的那顆鳳凰星，我也不忍心接近你，傷害你。
我隻想，等為母妃複仇後，再坐上那個位置，讓她瞑目，讓那些覬覦那個位置的人，都失望，讓他們的貪心落空，就夠了！
就算，遠離你的代價，是付出我的生命，我也心甘情願。
本王卻沒想到，人的心，如果一旦裝了一個人進去，日後，就不再歸他管了。
本王的這裏，它總是會念著你、思著你、想著你。
所以當你那一次，在下山之後，在那軟轎之中，跌落在本王眼前時，我便再也不想欺騙自己的心了。
從那一日，本王便下定決心，要將你留在本王的身邊。
本王與仲家的恩怨，為了母妃，本王也許不會放棄。
但是，芙兒，本王也絕對不會放棄你。
本王是不是，有些太貪心了？……
芙兒，你能明白本王的心嗎？”
“殿下，芙兒明白……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父親和姑姑，曾經如此傷害過你和你的母妃……對不起……殿下……”
仲英脆弱淚目的出現在趙煜的麵前，她的身影越來越近。
她的麵頰之側，掛著滴滴清淚，美眸之中，心疼之情溢滿。
那淚水，像是對他表達著，因為她的家人，曾對他做出的傷害的愧疚之情……
“芙兒，不哭。
本王承認，之前本王對仲家所有傷害過母妃之人，恨之入骨。
是他們的野心，他們的無情，奪走了本王的母妃和本王的一切。
可是，如今，本王有了你，本王便不再那樣恨了，你也不要傷心好麽？”
“好……”
就在趙煜伸出手去，將她擁在懷中的那一刻，伴隨著仲英那一聲低語的‘好’。
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前一陣巨疼，然後，他就看到無數鮮紅的血滴，從他的胸前，滴落、滴落……
“哈哈哈……好！當然好！我的女兒做的真的好！
趙煜！你這個短命鬼，還妄想逆天改命！
你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這一切，不過是老夫的計策而已！哈哈哈哈……”
仲英蒼白而脆弱的麵容，竟化作了一臉奸邪大笑的仲世恒！
在他身後，站著滿麵倨傲的仲淑妃、趙寰和仲家所有人，也包括深眸疏遠、冰冷十足的仲英。
他們站在那裏，笑他的癡傻，笑他的無知，笑他的不自量力……
趙煜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血液，他如同被深潭寒冰鎖住一般，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不會的……芙兒，你不會如此對本王的！不會！……不會的……”
噩夢醒來，趙煜感覺自己渾身冰冷，冷汗淋漓，早已濕透的長衫，緊緊的貼在他的緊繃的肌膚上，噩夢初醒的得救感，劃過他的每根神經。
他輕緩的轉身看向身側，仲英依舊睡得平穩，嘴角帶著一抹笑意，仿佛沉浸在美夢之中。
他幹澀的薄唇，開合之後，咽下了一口嗓中苦澀的水滴。
原來，他隻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而已。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趙煜重新又側躺下去，眼簾半垂的望著仲英的側顏，心中百轉千回。
趙煜想起，在京都之時，墨禪子曾經問過他一句：“殿下，如果有朝一日，要你在仲姑娘和為王妃複仇之間，選擇一個，你會作何選？
同樣，若是有朝一日，需要仲姑娘在你和她的父親之間選擇一個，您猜，她又會作何選？”
那一日，他雖然以沉默為答案，隻留了一個背影，給他身後的墨禪子。
但，他當時心裏的答案是，他會選擇為母妃報仇。
可如今，趙煜自己也無法確定，若是，真的有那麽一日，他會作何選擇。
至於仲英的選擇，在這個噩夢之後，他更加不敢去想象……
心中憂思翻騰，趙煜這後半宿，幾乎無眠。
當暖陽晨輝，映在仲英那張純淨的素臉上時，趙煜焦灼的心卻忽然平靜下來，也許，時間會是一切，最好的答案。
而他此刻隻想，同身側的錦繡女子，相知相守，一同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
噩夢終究是噩夢，總會有醒來的一天。
趙煜望著自己身邊，熟睡中的仲英，攥在手心中的他的衣角時，不由得會心一笑，心頭的陰霾盡數而去。
“芙兒，與其說本王選擇相信你，不如說本王，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本王去愛、去守護的人……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失望，好不好？”
仲英之前在大雁山上，一人深入麒麟寨，後又在神仙穀中，日日與帶著麵具的雲煦，費心周旋。
這些天又飽受傷口傷痛的折磨，這一夜，有趙煜陪著她的身側，她睡得可算是，忘乎所以，酣睡如醉。
趙煜的低語與傾訴，她是半個字都沒聽到，反而是美夢中，她與趙煜一同泛舟清河、共賞夕陽的場景，令她不願早些醒來……
無比親近的一夜，他們倆人境遇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各自有一刻，他們的心底，都拂閃過滿滿的幸福與依偎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