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殿下的假摔
翌日清晨，辰時未至，趙煜是被窗外赤金雀歡快的叫聲弄醒的。
睜開惺忪的眸子，望著窗戶外麵，他心想著它今年的換羽置喙應是完全結束了，要不然豈會叫的如此輕快……
起身後，他端坐在床榻邊，側耳傾聽園中的聲音，那熟悉的動靜果然早就開始了。
仲英的傷好後，每日卯時三刻便會晨起練劍，利落的步子，殺伐的劍氣，趙煜早已熟記於心間。
九王爺垂眸，眼中得見床榻裏側工整擺著的那柄木劍，他的眸子逐漸聚滿柔光，薄唇上揚。
站在厚實醇香的黃花梨雕蘭花的大櫃子前，他目光輾轉，選了半天，似是都沒有看到合心意的那件衣衫。
側眸望了望窗外的晨光，九王爺斟酌再三，終是挑了身青白色的竹紋繡長衫，袖口處掛著一排金絲橫紋，腰間偏下有幾處暗繡到衣衫裏的銀線杭菊。
周身內外淡青長竹與繁複的杭菊相互輝映，清靈氣質盡顯。
臨出門前，他又在腰間掛了枚皇蟒玉吐珠的橢圓玉佩。
雖在平日裏，這冷麵王爺從不喜下人服侍更衣，都是他自己選了穿在身的，可如同今日一般慎重，選了又選的，還算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的。
花園中，他見到醉心於晨間舞劍的仲英，步子微抬，身影雀躍朝著她的方向而去。
卻在距離她幾步之遙時，驟然停了下來，隻佇立在那，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一個回手收勢，口吐丹氣之時，他才慢慢開口。
“仲將軍，那日在天門山上，你不是說要教本王一套能強身健體的翩淩劍法，為何後來，就遲遲都沒有動靜了呢？”
園子裏有些許下人都在忙著今日的宴會布置，來往穿梭忙碌不停，故而，他並未稱呼她為‘芙兒’。
仲英回身見到他，雙手交疊，俯以虛禮：“仲英參見殿下，關於那個劍法，您之前不是說……”
她想說其實是，之前不是你個冷麵王爺自己說的不稀罕我送你的木劍麽，那意思不就是對她所說的劍法也應該不感興趣麽……難不成她還非得拿著一張熱臉去貼人家的……
“仲將軍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仲英聽他此言，想起他那日的那番冷言冷語，雖心中還有些餘留之氣，可再一想這些日子他對自己早已不再那般冰冷，以及自己對他犯下的天大的罪行，這態度上可就不敢有半分的造次。
“哎——殿下說的哪裏話，仲英定是會遵守諾言，教您那套可以強身健體的翩淩劍法的。”仲大將軍，滿麵堆著假笑，脆生的說道。
就算她不想守承諾也不成，誰讓人家是王爺呢，人家既然提了，作為臣子的就得照辦不是，何況她現在可是個‘戴罪之身’。
“殿下且看好了，仲英這就為您練一遍那劍法的招式。”
仲英提起長劍，跨步到院子中心，霎時間，身影靈動，足下生輝。
“殿下記好了，第一式，長空攬月。”
她瘦長的手臂向上，劍氣如虹，劍尖直指萬裏晴空，劍身劃過之處，劍氣破空，勢不可擋。
一個回眸側身，勁臂挽劍站立，她接著道:“第二式，千鶴共舞。這一式的關鍵就是手、腳、眼和劍要同時配合，方向一致，丹田之氣要順勢提起，殿下您說過您一直有研習靜心之法，配合此式，能大大提升氣息的穩定性。”
俯身揮劍，落地無聲，側影如鴻，身長似鶴。
仲英長腿伸直，雙臂後提，仰麵側望，眸光掠影，麵龐之上滿是精氣覆蓋。
“這是第三式，螳螂幻日，主要可以助人緩解下半身的酸楚，對於久坐之人有奇效。”
“接下來，就是百燕歸巢。”
她臂膀輕側，劍走身邊，回手一提，劍落腰身。
吐氣，回腿，仲英麵上微紅，細汗微露。
“殿下，方才可看清楚了？”
“仲將軍劍法清明，招式靈動，本王看的很清楚。”
“那就好，殿下，雖然此劍法這基礎四式，看起來頗為簡單，但卻是融合了神劍山莊三代掌門的劍法精髓，是師傅領悟出來，用以安神定氣所練。
如果殿下能時常加以習練，定會對身體有大益處的。
最重要的是，這套劍法不需要習練之人有功夫底子，隻要認真研習招式，再配合靜心之法，就可以有效果。”
“既然此劍法如此神奇，那本王定會用心習練的。不過……仲將軍，你也知道，本王雖看的清楚，卻全無半點基礎，想來習之不易啊，這招式我看得懂，怕是不一定會練得明白……”
趙煜目光真摯、言語謙虛，他不知何時已經欺身在仲英的半步之內，氣息溫熱，入人心弦。
被他這麽突然一接近，本是站定換氣的仲英不由得向後晃了一步，磕磕巴巴的說：“殿、殿下放心，隻要殿下需要，仲英定會隨時在您左右，為您解惑。”
“如此，便好。不如，仲將軍，你先去換身衣衫吧，你這身衣衫都濕透了呢……等用過早膳，本王再來同將軍好好的討教此劍法。”
“好、好。那仲英先行告退，一會兒再來給殿下講解……”
她提起手中長劍，快速行了禮，飛一般的跑走了，留下趙煜一人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身影抿唇深笑，眼角下的淚痣朱砂漸紅，灼目爍華。
【人家一大早在這日頭下，練了一個時辰的劍，衣衫能不濕麽，還用他特意附耳過去提醒，分明就是想貼近了占人家便宜的。】
白霖站在一旁的花叢邊，心中腹誹，自己這素來冰冷的王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早膳過後半個時辰，仲英已經了身素紅無繡的勁裝長衫。
她信步來到花園附近，她本以為趙煜應是還未到，卻發現那花園中早已有一挺拔身影，手中提著一柄熟悉的木劍，試著舞動劍柄。
雖然動作生疏，態度卻十分認真。
“殿下，你剛剛那個動作做得非常準確，就是腳下的力氣大概用的少了，如若試試這般，您將左側的小腿再向下多用上一些氣力，感覺腳跟像是紮在地麵上，就會好很多……”
“咦，你來了？……好，本王試試……”趙煜轉身見到她，俊彥笑的明媚，入得她的眼中，就如晴日烈陽、夜幕星辰般耀眼。
她教的認真，他學的也認真，僅是一刻不到，九王爺就將這翩淩劍法的基礎四式練的算是有模有樣了。
仲英心中不禁感慨，難怪世人都說九王爺天資聰慧，當初她可也是練了快一個時辰，才完全領悟其中的精髓，如今麵前之人竟用了如此短暫的時光就掌握的十之**了。
她這心裏還沒欣賞、感歎完，不想，這本是動作行雲流水的九王爺就出了狀況，他轉身回劍之時，竟一個沒站穩，挺拔厚實的背脊就那麽生生的朝著地麵倒去……
仲英來不及多想，一個飛身，整個人向前，長臂回勾，大力一拉，將他就那麽緊緊的抱在她的身前，四目相對，心中悍然。
“這是？！”
好巧不巧，這一幕剛好落入由白霖引著剛剛進入別苑的司徒沛和簫菲兒的眼中。
……
……
走在最前麵的白霖不禁汗顏，他家王爺這假摔之舉摔的也未免太及時了點，他真是覺得都沒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