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殿下的暖粥
在萬沙寨大小三十餘間房屋內,發現四十餘人,經核查全是曾被那些土匪強行帶入萬沙寨為他們做苦力的男女婦孺。
仲英吩咐將他們一同帶下山去,到府衙中再做打算。
羅大風和其他士兵負責清算投降的匪徒和救出的百姓,仲英提劍入了那間大紅綢裝飾的二樓大房,隻見一名貌美女子被手腳束縛著,困在大紅木床之上。
見她進來,那女子先是戒備的看了看,想是之前被萬良嚇得夠嗆,端坐在那並不發一語。
仲英心中猜測此女子應是那萬良強搶的新娘子,便輕聲道:“姑娘,莫怕,我等是朝廷派來戍邊的禁軍將士,如今已將萬良一眾清剿,這就護送姑娘同其他百姓下山。”
那女子聽聞後,綻放出一抹比花還嬌豔的笑容,眉目含春,麵若桃花。
那女子隨仲家軍下山後,便有官府同一安排了去處,仲英後來便將其淡忘。
如今想來,那被萬良掠去的女子便是今日的江陵府首富司徒沛公子,因怕一出聲暴露了男子的身份,有失顏麵,他便始終片語為出。
就是那一次對萬沙寨的成功清剿,這批從京都來的禁軍徹底拔出了藏在廣南一帶的官匪勾結之毒瘤,還了當地百姓一個安穩平和的瓊州城。
半年後,因對廣南一帶諸多危害百姓多年的流寇清剿有功,京都降旨,擢仲英為飛鷹營寧遠將軍,正五品。
雖是品階不高,在仲家八子中,排在最末,但她卻是八人中用時最短,便從普通士兵一路靠著自己的軍功被提拔為將軍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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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當初出去瓊州的艱辛,仲英的眼角突然有些濕潤,她憶起當年同她一起入伍的那些士兵,如今許多人早已是黃沙埋骨,魂斷他鄉,她的心中不禁悵然。
既選了這條路,就要無畏生死。
仲英知道,也許有一天,她也會戰死沙場,從前她隻覺得放不下父母兄弟,此刻她想到那一天,她的心中竟無端端出現了一個別扭又忽冷忽熱的身影……
“仲英啊仲英,你還真是死心眼,那人都說了對你無心,你又何必還對他如此掛懷呢……”
明明這些天,她已經快對那怪脾氣的人斷了念想,如今難得觸景生情,傷春悲秋一次,心中竟又出現了那冷麵王爺的樣子……
抬頭望向窗外漸濃的月色,仲英的心裏有點酸澀,有些迷茫。
“將軍,晚膳好了,王爺命小人來請你用膳。”是洛奇恭敬的聲音。
仲英此時心緒不平,一想到要去同那亂了她心湖的冷麵王爺單獨用膳,突然有些卻步了。
她便托詞說因路上太累,有些困頓,便早些睡了,望洛奇幫著回稟趙煜一聲。
洛奇照著她的話說了,趙煜聽了,倒也沒說什麽,隻安靜的一人用完了他特意吩咐錢管事為仲英準備的一桌江陵府特色佳肴。
半晌後,他又吩咐廚房做了一份鮮筍瘦肉粥,命丫鬟送去了仲英所在的檀香閣。
望著碗中的熱粥,仲英眸中微醺,她知道,這是那個身處高位的人在向她示好。
山中幾日,她二人同甘共苦,幾餐吃的是幹筍臘肉粥,如今這鮮筍瘦肉粥是在告訴她,他尚記得她們之間的共同度過的那些時日。
記得又如何呢,心情好的時候,便溫柔待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又冷言相對。
真是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吃。
【冷酷無情的九王爺,脆弱溫柔被夢魘驚擾的兒郎,到底哪一個你,才是真正的你呢?】
許是那粥太燙,許是這高雅的環境使然,仲英今次並沒有如往日那般大口喝下,而是學著官家小姐們的樣子,用那青玉的湯匙小口的往那櫻唇中慢慢的送著。
吃過一碗美味的粥羹,仲英的心情漸好,從紅木門的格子口瞧見了懸掛在空中的明月,她呢喃著:“快到十五了,還真是有點思念娘親了,雖然娘親平日裏沒什麽時間陪著我們,可在家中日日能見到娘親還是挺好的……”
屋外月露正濃,進了一碗熱粥,仲英突然有了力氣,推開門,她想著在院子裏散散步,賞會月,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安逸時光。
她方在院中亭子裏坐了不到半刻,便聽見一陣淡淡的琴聲,悠揚深遠,觸動人心。
仲英雖不善彈奏,她爹的軍師莫玄公卻是個樂癡,萬般樂器最是鍾愛那古琴玉珠撥動之音。
她跟在他身邊多年,終日聽著他奏著的那些曲子,倒也算是獨得熏陶了。
她能聽得出如今這撫琴之人,絕對是精通音律,天賦非凡的一人。
不過此時那人似是心中有所思量,琴聲中帶著一抹不確定的憂慮……
尋聲而去,仲英在亭中見到了銀月柔光籠罩著的忘情撫琴之人,正是她晚膳時分有意避而不見的九王爺趙煜。
夜尚未深,他卻未束發,墨發垂於耳端,比之平日少了些束縛,多了分慵懶。
一襲白色長衫包裹著他瘦削卻線條明顯的肩背,棱角分明的下頜微晗,唇角抿做一條直線,眸光淡然卻專注,指端淡劃過他身前的黑玉古琴,清脆悅耳的聲音透著薄涼的空氣飄散在仲英的四周。
“這麽冷的天,本就身子弱得很,卻都不穿個大麾就坐在外麵撫琴,真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仲英被自己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嚇了一跳,即刻壓低呼吸聲到最細微,似是怕被別人發現她的心思。
一曲終了,趙煜抬起他的丹鳳瞳眸,透過微光,就那麽靜靜的望著她,嘴角慢慢攀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芙兒,不是說身體不適,何以這麽晚還出來了?”
氣氛美妙,聲音更美妙,仲英仿佛沉醉其中,竟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也如他那般靜靜的望著他,睫毛卷翹,星眸裏溢著滿滿的流光。
抬起一隻手,拄在琴桌上,額邊輕抵著指端,趙煜懶散的靠在那,他並未因她的失禮而有所計較,反而似是十分滿意她的失神。
片刻之後,低沉之聲響起:“芙兒,既擔心本王著涼,為何還在那傻站著,不如你親自幫本王將屋內那裘皮大麾取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