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殿下的夢魘

  夜半寒重，山間寂靜，鳥獸無蹤。


  本是安靜平和的木屋內，趙煜同仲英本是合衣安穩的睡著，突然他卻像是被什麽恐怖的夢魘驚到了，斷續壓抑的呼喊聲忽高忽低的從他口中傳出。


  “不要過來，走開……你們都走開！……母妃，兒臣好害怕……母妃，救救兒臣……好多老鼠……好疼……不要……不要！……”


  睡夢中的仲英是被趙煜的叫喊聲吵醒的，她轉過身坐起來，半微眯著眼於黑夜中望向身邊在不停的掙紮著的九王爺。


  隻見他整個人縮成一團，兩隻手臂交叉著抱住自己的肩膀，雙眸緊閉，口中不停的重複著那些話……


  她試探著伸出一隻手，輕輕的觸碰了他的肩膀：“殿下，殿下您醒醒……”卻沒有得到他任何的回應。


  不得已她便又向著他湊近了一些，當她的指端剛一覆上他的額頭，發覺他額間發絲大汗淋漓，熱度頗高。她剛用衣袖輕輕的幫他擦了下額間的細汗，整個手臂便被他緊緊的擁在了懷中，她的手掌被他抓在掌中，動彈不得。


  他的臉頰無意識的貼緊她的手臂，整個人恐懼顫抖的樣子著實嚇到了已經徹底清醒的仲英。


  稍一猶豫後，仲英將他的身體輕揉的擁在懷中，抬手覆上他的後背，輕輕的拍著趙煜的後背，掌心從上往下一遍一遍的安撫著他，口中也開始輕聲的哼唱起曲子來。


  趙煜感覺自己在那間黑暗無比的屋子裏快要窒息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聲悠美輕揚的歌聲，竟是兒時母妃哄著他睡覺時最愛唱的那首江南歌謠。


  “荷塘蓮花開，小青蛙兒跳起來，漁家的女兒劃著船兒來……潔白的蓮藕一段段，采來蓮子送起來……送起來……”


  原是顫抖不已的趙煜情緒竟慢慢的平穩下來，呼吸也順暢起來，片刻後，他終於緩緩的睜開疲累的雙眸。


  月夜皎潔，將他眼中那暗紅的血絲展露的一覽無遺，他就那麽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同樣低頭凝視著他的仲英。


  “殿下，您醒了，您剛剛做噩夢了，所以仲英才……”


  輕抿著唇畔，夢魘中醒來的趙煜如同一個孩童，懵懂呆滯，他的喉結不自然的動了動，“嗯”聲音沙啞低沉。


  見他已經醒來，仲英才發現她們二人已抱的如此緊，她便想將自己的手臂從趙煜的頸後挪開，卻沒成功。


  因為趙煜竟不肯鬆開原本抱著她腰的雙手。


  他非但沒有允許仲英鬆開抱著自己的手臂，反而雙手在她的身後環得更緊了，兩人之間的空隙變得更小，他整個人接著竟都縮進了仲英的懷中，他的臉緊緊的貼在她的懷裏，一動不動。


  仲英明顯是被他醒來後這行為給嚇到了，也是一動不動。


  “殿下，您剛剛是做噩夢了，現在醒來了，醒來就好了，噩夢都是假的……不用怕了……沒事了……”


  “你——同本王就這麽待一會，好嗎？”


  試探的輕詢，似是用上了他此時全部的力氣。


  回答他的是複又覆上他後背上的掌心，溫暖的指端輕緩的安撫著他，本是戰場上用來殺敵的鐵拳利刃，此時化作無骨的葇荑，飽含溫情，就連多年習武留在掌間的厚繭都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仲英並未開口問詢任何事，她知道此時懷中之人最需要的也許就是安靜。


  兩人保持這相互深擁姿勢從深寒之夜到晨曦微光，靜謐的屋裏唯一的聲響便是她的掌心滑過他後背衣衫時的摩挲之音。


  聽到懷中順暢的呼吸聲，仲英知道，趙煜的心緒應是平穩下來了，輕低下頭，想看一下他是否已經睡著了。


  “那些不是夢……全都是真的……”


  趙煜隻說了這一句，便又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