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黎玄蕭的脆弱
萬千紅細想著，才想起蘇東離的事情，難道她知道自己讓蘇東離幫助黎蒼巨的事情，所以由此推測出來的？
也隻有這個可能了，沒想到蘇東離竟然會和皇後車上關係。自己千算萬算，還是栽在了皇後手裏。
夏北皓也徹底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問道：“既然這是一場局，那為什麽不阻止司公子，他現在……”
說完，他看了看被自己扶著的流南的慘相，心裏就擔憂起來。
提到司孤傾，萬千紅眼眸就閃了閃，心似乎被一根尖銳的針紮了下。
原以為隻有愛情會這樣，沒想到友情同樣是如此。
麵對一個欺騙者，自己又何須難過，讓他去送死，挺好的。
黎玄蕭握得她的手更加用力，向夏北皓投去一個警示的眼神。
夏北皓雖然不知道有什麽不對勁，卻也不敢再多問。
萬千紅呼了口氣，回過頭，對黎玄蕭輕輕一笑，“其實一起死在這裏挺好的。”
“不，朕不要死，朕不要死！這一定是假的，一定有長生不老藥，朕一定要找到他！”黎蒼巨大喊著，轉身就準備往陵墓走去。
黎玄蕭卻淡淡的拋出了一句話，阻擋了他的去路，“你這麽怕死，在殺我額娘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她也會怕死嗎？”
黎蒼巨脊背猛地一僵，驚愕的愣在了原地。
萬千紅不解的看向他，感覺他忽然全身都彌漫出濃烈的氣息，名為哀傷的氣息。
“當年，你欺騙我額娘，說當上了大將軍，就許她做將軍夫人，我額娘才和你一起謀害了親生父親。可是你做將軍後，卻怕她會抖出你的糗事，在她誕下你們的孩子時，你就親手殺了她，還掐死了孩子，對外宣稱她難產而死。你知道當時我在哪兒嗎？我正和流南玩捉迷藏，躲在額娘屋子的衣櫃裏。”
“我從縫隙裏，親眼看見你掐死了額娘，親眼看見你殺死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對，我是恨我額娘不守婦道和你狼狽為奸，可是她終究是我的額娘，我看見她絕望的眼睛，痛苦的神情。她為了你付出了所有，卻得到你這樣的對待。我恨你這個狼子野心、不近人情的大哥，從那時候起，我就決定定要親手殺了你。我甚至遇到了西毒師，你所中的毒是他給皇後的，他能配出解藥，可是我沒有讓他給解藥，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救你。我一直幫著你找長生不老藥，並不是為了替你拿到藥，而是為了親自毀了它！”
黎玄蕭陰沉的聲音說著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臉上也布滿了痛苦的霜寒，更多的，卻是恨意凜然。
對於他而言，這是一場夢魘，到現在，他都會不時的夢見他額娘死前的模樣，每次醒來，都是一身冷汗。
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必須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留在黎蒼巨身邊，籌謀著一切。甚至這樣痛苦的恥辱，他不願讓任何人知道。
萬千紅明顯的感覺著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不由得用力握緊了他的手，側頭，看著他痛苦的神情，簡單的說，是平靜的神情。
他刻意的壓抑著那份痛苦，卻欲蓋彌彰，他的眼眶變得紅了起來。
萬千紅來不及去琢磨他的往事，隻覺得眼前的他多麽令人心疼，這是個多麽高傲的男人啊，自己從來沒有看到他流過眼淚，從來沒有看到他如此脆弱的神情。
自己從錦雲閣離開他時，在他臉上看到的都隻有絕望、難過、不可置信、痛楚，如今知道他愛自己多麽深，萬千紅似乎可以清晰的體會到自己對他的傷害。
用盡一生寵愛的女人，卻和別的男人有染，甚至聯合起來對付自己，這樣的打擊，是多麽的巨大啊。
他對自己的欺騙和此比起來，是多麽的微不足道。
隻是他向來就是個冷傲的人，從來不會將太多的情緒表現在麵上，那樣的打擊都沒有讓他流淚，現在的回憶卻讓他痛苦的紅了眼眶。
黎蒼巨緩緩轉過身，可笑的凝視著他，“那是你額娘笨，我從來就不喜歡她，他隻是我爹的一個小妾而已，還妄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是我指使她在自己身上下毒害死爹，可是這些都是她去做的，她才是罪大惡極的人，朕隻是殺了她替爹報仇！”
黎玄蕭大手情不自禁的緊握成拳頭，冰冷的眼底瞬間騰起駭人的火焰。
萬千紅感覺到黎玄蕭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聽到黎蒼巨那些無恥的話，就憤怒看向他，“黎蒼巨，不要臉的臭男人！你給我閉嘴！”
“哈哈哈，還有你，烏國的公主！”黎蒼巨張狂的大笑著，全身都散發出王者該有的威嚴，隻是他的威嚴，卻是黑暗的，暴戾的。
他笑完，才低下頭看她，“烏擎峰是罪有應得，他搶了我心愛的女人，納我心愛的女人為妃，他該死！早就該死了！所以我不惜造反，我就是要殺了他，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是烏擎峰搶了你的女人，還是你覬覦他的妃子？”萬千紅冷淡的質問聲擲地有聲。
黎蒼巨身體猛地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萬千紅的話語在耳邊一次次的回蕩，如同空穀回音，經久不息。
片刻，他捂住自己的耳朵，粗狂的聲音大聲的吼道：“是他搶了我的女人！是他搶了我的女人！婉兒入宮選妃時，我救過她一次，我們都愛彼此，是他要將她納為妃的！”
“如果婉兒愛你，她定會掩住自己的鋒芒，讓自己刻意的落選。如果婉兒愛你，在你起兵造反的時候，她應該是阻止你，怕你出事，可是想來她並沒有。因為她愛的是烏擎峰，英武聖明的皇帝，哪個女人不愛？是你自作多情！”萬千紅說著殘酷的事實。
黎蒼巨捂著耳朵不想聽，可是那些無情的話還是灌進了耳道，他腦海裏不禁浮現起婉兒在烏擎峰前跳舞唱歌、驚才豔絕的身姿。
她總是含情脈脈的看著烏擎峰，笑得那般的甜美嬌羞。甚至在她成為珍妃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
在他攻下皇城後，翻遍了皇宮找她，最後卻發現，她服毒死在了龍榻上。
那一刻他就應該知道真相的，可是他不願去相信，他相信一定是有什麽別的原因，所以他一直都不願去提及，甚至想都不敢想。
現在，萬千紅的話卻讓他回想起來，他隻覺得頭疼欲裂，捂著自己的頭不斷的搖晃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婉兒愛我，婉兒是愛我的！”
“黎蒼巨，你別再自欺欺人，為你可恥的占有欲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巴不得全天下優秀的女人都是你的，得到以後，你又棄之如舊履，你就是個喪心病狂、三心二意的男人，該死的，是你！”
萬千紅感覺到自己說“棄之如舊履”時，黎玄蕭的手猛地縮了下，便更加握緊他的手，目光如炬的瞪著黎蒼巨，嘴角勾起一抹狠決的笑意，繼續說道：“怪不得自己的結發妻子要算計你，她就是怕你哪天也會這樣對她。怪不得你眾叛親離，這些都是上天給你的懲罰！”
夏北皓為萬千紅捏了一把汗，她竟然這麽對當今皇上說話，敢說這些話的，普天之下就她一人了吧？他真是害怕黎蒼巨會憤怒的就要了她的命。
沈婉秋聽著那些成年往事，覺得混亂極了，更覺得萬千紅就是找死，敢這麽和皇帝說話，最好是一巴掌被拍死！
“不是！不是！”黎蒼巨拚命的搖著頭，他的頭發都已經變得淩亂起來，如同一匹困獸般的抓狂，渾濁的眸子裏滿是憤怒的瞪向萬千紅，“來人，給我殺了她，殺了她！”
跟在他身後的護衛們卻都猶豫了，麵對這樣一個喪心病狂卑鄙不堪的帝王，他們似乎不該在助紂為虐了。
吼了半晌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不禁生氣的轉過身，憤怒的看向所有的護衛責罵，“你們聾了嗎？沒聽見朕的吩咐嗎？”
統領眉頭一皺，有些畏懼，卻又勇敢的抬起了頭，不屑的一笑，“要殺人，你自己去殺，要拿什麽藥，你自己去拿！”
說完，他大手一揮，邁步走到了萬千紅和黎玄蕭身後。
所有的護衛也低著頭往前走，他們手上都抬著一個個中了箭的戰友。
那是黎蒼巨不肯罷休的結果，明明進去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他還是吩咐著所有人進去送死。
幾百人的軍隊，如今隻剩下了三十人不到。
“你們……你們竟然敢武逆朕的意思……”黎蒼巨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伸手指向他們，手也顫抖起來。
他滿是皺紋的臉瞬間又蒼老了十幾歲，看著一個個陣前倒戈的護衛，他憤怒，不甘，“好，好，好，我自己去拿長生不老藥，等我成仙之時，定要將你們五馬分屍，讓你們不得好死！”
黎蒼巨吼完，轉身邁著激動而發抖的步伐往前走去，每走幾步，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隻覺得胸腔處湧出血腥的液體，從喉嚨一路往上，連腦子裏都是血腥的味道，視線也變得血紅模糊，還想再走，卻是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黎蒼巨卻還有最後一絲意識，他抬頭看著正前方的陵墓，無力的、不罷休的抬起自己顫抖的手，他好想進入那扇門，好想拿到他追求了一生的東西。
隻是顫抖的手抬到半空，最終還是落在了冰冷的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