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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五)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


  我知他今兒晚上,或是明兒晚上,總會來尋我的。


  總駭他出口道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前些時候打聽著,分明是蔡家太夫人命人來砸,此後便順道哭著鬧著回湖南。回了屋子,卻一片狼藉,卷軸子破瓷片落了一地,擠不進隻腳去,好歹是這麽多貴重東西,真也好,假也罷,雖總歸知曉她如此意圖何在,可,可…叫我怎麽不心疼。踏過遍地不堪卻一眼瞥向角落——淚水堪堪收住,一時怔忡。


  這古琴……倒是沒砸啊。


  雖說是曉得了母子這般玲瓏心思,心裏難免是別扭,身雖低賤,這副皮囊也總要麵子,不掉點兒眼淚是假的,怎麽講也須教他付點代價,就是心裏苦澀一會兒也才好了。


  想著便方知他入了門,輕輕掩朱戶款步而來,滿心歡喜,未想著一張口了,唱腔卻哀哀,不由也顰了眉,聽他所言生些薄怒,中曲罷了有意嗔他:


  “將軍的知音遍天下。”


  我聽他不發一言,底心偏涼了個透,暗哂了自個兒一句:我德何能阿怎說也是你配不得。


  那年秋日,萬裏秋風蕭瑟,餓殍遍地,斷瓦滿目,一片人間煉獄之景。


  去年黃河決堤,今年滴雨未降,農田顆粒無收,萬人無家可歸,終是餓死街頭。


  在這個人吃人的環境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是最難存活的。


  脫力地蜷縮在殘破佛像之後,腹中的饑餓感直衝大腦,眼前一陣發昏。饑餓至極的人往往沒有什麽力氣,倒是方便自己擺脫那些大人的糾纏。雖然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破廟中一片狼藉,帷幔覆在翻倒的香案上,被蟲蛀空的橫梁塌了一半,有斑駁光影透過缺了瓦的屋頂投在地上。


  歇息一會自覺已恢複了些許體力,卻聽見外麵馬蹄聲由遠及近,隨著一聲長嘶,似有一人翻身下馬,朝著這破廟走來。茫然無措下慌忙尋找掩身之所,目力所及紅漆斑駁的柱子之後,放著一不大不小的壇子。別無他選隻得一頭鑽了進去,末了不忘拾過一旁青石板蓋在頭頂。


  深知如此非長久之計,隻得盼著他早些離去。誰知那人偏不如己所願,聽著聲響似是就地升起了火,暗自懊惱自己的衝動。壇子並不大,雖說容得下自己可總歸難耐。剛想挪動身子,不料身下石子磨蹭壇底發出了細微聲響,頓時大驚失色,隨後溫潤聲音響起,一時緊張得攥緊汙髒衣角,屏息凝神。


  “在下祁鳳閣,敢問是哪位道友?”


  自是不會得到回應。靜默片刻後,察覺到石板被人掀起,驚懼交加地抬頭看去。那人身著一身青色衣裳,容貌雖不至讓人眼前一亮,鬢角垂著絲縷亂發,雖風塵仆仆卻也讓人感到沉穩與從容不迫。


  “你叫什麽名字?”


  輕柔的聲音響起,頓時喚回了神。眼見他探手向自己伸來,本能地張嘴咬了上去。以人為食,亂世中並不鮮見,小孩子肉嫩,便更加搶手。眼前這人雖不像是飽受饑餓之苦的人,可保不齊會轉手將自己賣了。


  思緒紛飛間忽的眼前一暗,渾身上下頓時酥軟無力,隻得眼見著他將自己抱起,心中忐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人。


  “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不知為何,眼前這人身上自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去信服。他輕柔地拭去自己臉上的汙漬,眼中的真誠不似作假。不知不覺中放鬆了警惕。


  “你叫什麽名字?還記不記得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找爹娘。”


  聞言勾起些許不好的回憶,並未作答。他也不曾多問,反倒是遞給自己一塊餅。遲疑著接過珍貴的食物,驚異於這人會主動給自己分享吃的。長時間不吃不喝,有些唇焦口燥,抬頭看了看微笑注視著自己的人,試探著道了句:“水……”


  “原來你會說話。”他看上去很高興,將水遞來後還囑咐著:“慢點喝,餅別吃太多,不然腹中容易飽脹。”


  心裏清楚自己饑餓太久不宜一下子吃太多,但更多還是食物珍貴,也不好意思多要。誰知那人卻說:“你自己留著,餓了再吃。”


  心中有些失落,暗自尋思著他是不是嫌自己髒。他卻不甚在意,依舊坐在火堆旁烤火。隨著夜色漸深,寒露愈重,廟裏四麵透風自是冰冷難耐。抬眼偷瞄那人,發現他似乎並不怕冷,無奈隻得縮手縮腳著往火堆旁湊。他似乎看出自己所想,解了外袍就往自己身上披,驚訝之餘慌忙躲開,無措地小聲說道:“髒……”


  “我不怕髒。”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露出嫌棄勉強的神情,反倒是不容置喙地將外袍兜頭罩下,最後還把自己攬進懷中。


  溫暖的懷抱是自己離家之後從未感受過的。雖然身上依舊髒兮兮的惹人難受,可比起前段時間食不果腹寢食難安的日子要舒服太多,仿佛重新回到了父母的懷抱,耳畔隱約傳來娘親親昵的打趣。


  一夜無夢。


  民間傳言城郊之外的雪山深處有一處寒潭,那寒潭裏住著一隻水麒麟,若得了那麒麟便可成為那人間帝王

  在聽聞山間小妖講述的傳聞,心底蔓上了點點無奈……我知曉我的使命是為那人間尋得賢王,但還不是時候。緩步走至岸邊將下巴搭在冰涼的岩石上,蓬鬆的白色鬃毛在水中浮浮沉沉。水麒麟,諳悟世理,通曉天意,可以聆聽天命,自然是知曉那些前來尋我的人類並非那命定的賢王

  來了嗎?

  聽到輕淺腳步聲,帶著幾分慵懶睜開深藍的瞳子,那是一個人類的幼童,瘦瘦小小的一隻裹著在人間算得上華貴的服裝,臉蛋、手腳被寒潭所散發的寒氣凍得通紅,小小的孩子眼中帶著恐懼,從眼角滾落的淚水還未落到地麵便化為冰晶

  “麒、水麒麟!孤,需要你!”


  明明怕極了卻在喊出這句話後眼中的恐懼被莫名的堅定取而代之,以靈力包裹住那小孩子,被暖呼呼的靈力所包裹想來這孩子也會放鬆很多.……

  人類的孩子都像他一樣吵嗎?眯著眼睛帶著些許無措的時不時抖動兩下耳朵或者用尾巴掃著冰涼的泉水,從方才到現在這小孩從自己出生、到如今在他生父治理下皇城的百姓是如何如何民不聊生.……

  我應該止住話題


  這麽想著以靈力控製著讓小孩坐到自己脊背上,足下踏水在那稚嫩的驚呼聲中騰空而起往那皇城的方向奔騰而去——那也許是天降奇觀,那原本以為隻是傳聞的麒麟帶著皇室的太子盤旋在宮殿上方,然後那麒麟化成一白衣白發的男子,將小太子抱在臂彎裏輕巧落地。服飾在在風中發出咧咧響聲,我聽見那小孩用極輕極輕的聲音道這麽說道

  “我不想讓這個國家毀滅.……再也不想看到子民們民不聊生..”


  當我側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個孩子卻露出了一個很漂亮的笑

  “水麒麟,他們都是這麽叫你的,這是你的名字嗎?”


  不如說是一個總稱.……聽到這樣的提問隻是輕輕搖頭,然後那孩子以亮晶晶的表情以他最為喜歡的花朵為我命名——“槿年”


  木槿花依舊,隻是那為我命名的賢王卻以到了垂暮之年

  :俠哪裏有那麽好做,又是哪裏會活得瀟灑?酒壺上綴的流蘇拂風而去,在春天的潮意裏變得沉沉,一口悶尚且不能讓心裏過這痛快的癮。逸劍隻念叨是好友的心思太難猜,究竟是今日的戲唱得歹聽,還是新賒的酒不夠好飲?非要叫這不入流的出來蹚渾水,插足的話茬都怕缺了氣勢,青麵獠牙的鬼麵配一身破布衫頭,扮得更像哪路子的牛鬼蛇神,嘴上的說辭遛一遭,這才道了句:小俠來也!


  :“光天化日強搶民女,當真目無王法。”


  走江湖的人酒要大口飲,一手功夫當然也不能落勢,既要出頭,做戲也要做個全套。天才曉得他這幫子叫的是什麽“活見鬼”,不做虧心事,哪又會怕得鬼來敲門?酒飲得醺醺,足下颯遝奔去,白虹出鞘,卻招得打手圍勢漸起,橫去的一斬當先開路——隻怪眾人忒不識相,忒不識相!兩翼持刀夾攻而來,旋步脫出困陣,銀刃交鋒在雙刀之間,薄而利的劍彈出錚錚吟聲,氣沉丹田運貫周身,蘊力的一掌與劍同出,氣勁迸衝摧折草木。劍鋒挽勢守得綿密,長兵周旋,拳掌催攻,耳聞身後刀風襲至,一步錯身兩步擒腕,借刀相搏才見新紅。


  ——寒芒開頸,偏不巧送他到閻王殿裏低頭認罪去,倒把新上道的也唬得惦惦。閑下時講行俠仗義的道理沒差,但回頭這場合也不愛去了,手慢要害人性命,橫豎是要見血,做俠險險賠本又不自在,是連薄薄的一層酒意也愁得蒸騰盡了。這會好友的話裏卻含針似的來戳痛處:逸劍小俠處處計較要拿捏,說是要做大俠的哪個刀上沒洗過血呢?半碗酒添得正恰時候,說客提著壺滴滴篤篤地又滿上,這時才叫我緩過勁來提那舊賬本,刀一般厲地剜他一眼,碗底也飲得幹淨,“添酒、添酒”的氣話補上,是十成十的計較意思:

  :心才無天地那般大,我本就是要做小俠!


  江南三月的春是難描的風華,嬌娘玲瓏身軀若隱若現,瞧著卻沒由來的皺了眉,雲南依當真是有本事,人都下了地下三尺仍然留著個難磨滅的印象,見了美人兒心下都警惕幾分。隱隱約約也能憶出她模樣,一身青衣是江南的魂,上繡蓮花紋樣,玉指纖纖,柳眉輕皺,好一個楚楚可憐的小美人,也難怪柳師兄被她勾了魂兒,甚至為了她非要與我結仇。我呸。相見第一日便笑吟吟的說了句“你殺不了我,也不敢。”還真就認為師兄與我有甚說不出的情,整一日渾身雞皮疙瘩見了師兄都有幾分難堪,她倒好,一麵躲在師兄身後佯裝落淚,一麵揚起唇角瞧來,明晃晃的挑釁。美人玉指撫過無為山的一草一木,便是師父也容了這女子。可她不該也不配,不該汙了無為山千年如一日的白雪皚皚,更不配踏上此地。除了一張惹人恨得牙癢癢的麵容,她究竟有甚好的。她死前的血濺到我麵容,心下驚駭仍然轉身下了無為山。沒人攔我,縱觀無為山,誰又有那個膽,敢攔我?


  沉默間恍然發覺麵前有來人至,翠綠輕紗入眸,抿抿唇回憶了並不是那麽美好的事,再一瞧卻怔愣半晌。她見我怔愣,便笑了。她說,姓聞,單名一個箏字,喚聲箏娘吧。箏娘、箏娘,唇間二字呢喃悱惻,她眉間朱砂是江南最豔的景,再也難忘。


  她不是金陵能拘住的,是熱烈而張揚的一抹青,眉間朱砂的豔紅是鍛出魂與骨,箏娘,是名滿江南的箏娘。金陵舞姬哪敵她分毫。塞北委實說不上有什麽風光,大漠一瞧去都是漫漫黃沙,風吹得衣角凜冽,對異域情有獨鍾不假,可情的是異域美人,不是大漠風沙。江南時初遇她,煙雨恍然如眸,她所踏月而來。她瞧了小舟便勾起唇角,見了什麽都要去試試,愛鬧也愛玩,金陵是尋不見這般女子、她們太生硬,一板一眼的都是教導好再送來,哪鮮活。華山雪同無為山一般,皆有雪。落於掌心轉瞬即逝,漫不經心拂去肩頭落雪。箏娘並未持傘,肩頭落了雪色也隻回身揚眉一笑。她喜美景,…雖然塞北的風光不大與我相襯。她說要去杭州瞧西湖的景,自然該依她,又不是甚過格的事。可千算萬算敵不過天意,從未料到別離所至如此之快。


  她死前帶著笑意,確漸漸的閉眸,再了無聲息了。


  舞姬譏笑著嘲諷:李硯,這便是你的箏娘!她棄了你!我的月色離我而去再也難追,她所念意難平不過旁人所致,至死也追不到的少年郎終究成了執念,呢喃念著的檀郎從不是硯郎,不過一廂情願也未有回應。她的情給了江南的春色,予了從未會麵的少年郎,而劍鋒徑直斬斷這千絲萬縷的情。她尋的是可望不可及的謫仙,可仙人從未予她一瞥,將情打碎了墜入深淵難尋分毫,我的月色便成了無需珍重的白綾一抹。紅衣舞娘笑呀,她的胭脂融了。笑的如同索命惡鬼一般,她笑我為了箏娘棄了這些舊情兒,到頭來卻被當作可有可無的情郎,人家死了都不先與我告知。這又如何呢,她咿咿呀呀念著這一切,無不昭示著我的月色隕落了,而我卻隻能眼睜睜瞧著她為了旁人墮入深淵,舞姬那一抹紅字字淒苦。她笑的狂,我又依稀想到了與她初見,也是在江南,可納入後院便失了原有的興趣,讓她成了茫茫人群之中最不起眼的姑娘,如何都換不來一瞥,此時倒是臨死前留了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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