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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去年此時(十二)

  冬日初上沒了秋季那般涼爽,倒是冷了好多,楓葉都掉完了素霜上了樹梢,家中後院有幾隻雀兒被突如其來的石子驚飛。秋府隻有秋娉之一個姐,也隻有這一個孩子,從就是寵著長大的。但沒有刁蠻的性子,而是野性十足。百分百的“野丫頭。”


  —


  大雁臨冬南飛,自個兒手執著一石子,瞄準樹梢上的素霜,準確無誤的打在了那最頂尖的樹梢上,霜花掉落了下來,頓時枝椏也搖了搖,似少女的身子,也似這女主饒眉眼彎彎。


  “姐,氣涼,進去吧。”


  對下饒叫喚聲不理會,看向上的大雁,淡淡吐字。


  “拿本姐的弓來。”


  古有驚弓之鳥,技藝精巧。今娉之也能。雁南飛雀歸巢。倒是不在意旁人所的世家姐應該如何如何。因為從未被如此約束過。似野子般。自在,狂妄。最不喜被約束。


  “你可瞧好了,你家姐不比別人家姐。是能拉的起弓的。


  堪憐寂夜,雲下微漏月斑。疏影頻移流螢相伴,素手持花燈以便照明黑暗之處,隻怪提燈在園中尋了半晌也並未見阿姊們蹤影,黛眉顰蹙,不安感不覺湧上心頭。


  步履匆匆蜷指緊攥家燈,抬眸流轉四顧側耳傾聽,忽聞一陣嬉鬧之聲於不遠牆後傳出,順著尋去隻見一物沐燈光而現,斂了裙儒蹲伏在那物旁,心下生喜。這不是八姊兒的佩飾嗎?怕是和姊姊們躲藏太急於慌忙中不慎落下的吧,掩麵偷笑,遂掀睫正色道。


  “八阿姊兒,這配飾可是要送於阿姐的?”


  見她們不應,遂輕挪步子抬眸望向牆後,竟忽地被擠了出來,手足無措便一言不發,那模樣甚為可愛。不禁掩麵輕笑兩聲,啟唇尾音上挑略顯無奈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畫角聲遠,千秋凜然。十八年簡傲跌宕,頑愚酩酊慣醉清風韻調。一朝戎馬關山千裏,戰矛破空殺伐畢現,鐵血冷情征途不息。今方蒼龍蛻逆吟嘯出淵封刀加冕,劃萬裏戎夷血屠地獄歸入版圖。觥籌仍記征戰地,萬人同去幾人回。玉斝宴散,金鐃曲終。望燕地旌旃,淩波閣外跅弢負手,百尺高台傲視古今。縱使有日月比肩,龍鳳環護,九五玉階猶自不勝寒涼。


  “所以桃花,你當陪我。”


  你當陪我,恍憶那年出征前夜,我矯首抻指拂掠絳霄飛雪,澀澀消融於指端。支頤端詳著屋脊上那九五至尊又掬了一盞琉璃酒器,和著幾瓣冰晶抬頷酣然入喉。許是兩重冰火激碎了一張輕狂假麵。除卻那七分酒後的踉蹌癲狂相、餘下的三分竟全化作了溫軟柔意,跌跌撞撞地盡數攏到那雙桃花顏酡美目裏,漩渦般惑得人跟著一並醉了。


  “朕帶你看一件國寶……”


  好一個國寶。花事輕浮,謊話香豔。喝酒誤事,古人誠不欺我……


  始於莽蕪錯亂,終於雲魂雨魄,淋漓酣暢,餘下的情欲已不知如何回味。桃花啊桃花,你處心積慮地騙了我十八年,而今我滿盤皆輸,珠胎暗結,你該不該負責到底?休戚耳語纏綿於身側,戀慕相思幾近蔓延決堤。如今戰荒曆盡,山河千古,百歲須臾。觀流年星象,於山河徜徉,我定要你一席笑語同續。執子之手,契闊此生。


  誰料想城隍表裏,造物實多愚弄。驀聞故地皇城傳來一紙荒唐罪己。所述“男兒身竊國之罪”引得舉國上下一片嘩然。也知莫逆君心從來執己之性,“孤注一擲”這一慣用伎倆向來受用。故顧眄迢遞江國,捉鞭上馬萬裏一赴奉陽路。辨斜塵煙,殘燈銷影漸微。多日跋涉氣力殆盡,虛晃地撞入重帷深堂處。我步伐踉蹌,緊擁那白衣少年入懷,俶覺頰側他溫熱柔荑來探,立刻被我攥住,十指緊扣。


  浮漚彈指,劫數難逃。


  “讓我睡一覺,髒得難受,給我洗個澡。”


  抽劍出鞘,對月一觀,指腹貼於劍背上拭過,瞧鋒芒,瞧月光,瞧那寒鐵映出的嬌嬌。月色皎皎,朦朦朧朧,是透進骨子裏的涼,盈盈如水,漾在刃上泛冷。枝上玉蘭簌簌落下瓣,逢劍鋒,懸於其上、顫顫巍巍。我執劍出招,足尖點地,欲迎風而去,玉蘭隨之而起,要為我指路。可那月上有什麽?有廣寒宮、有月娥、有玉兔,有終年落不盡的桂,可無兄長、無雙親、無阿弟。轉瞬又恍惚聽見戰馬嘶鳴,弓的弦斷了、提的刀折了,有阿娘的啜泣,有阿爺的歎息,兄長接住阿爹那一杆紅纓槍,頭也不回地走了。心下大急,喚回玉蘭別於髻上,欲去追他——這月宮不去也罷!

  轉腕劍鋒掃花枝,驚起鳥振翅,抖落滿地寒霜,月氣還是朦朧,卻氤氳了東方白。我回頭眼睜睜看著那月重新攏上雲層,連最後一思眷戀也無,轉身便迎來晨光。霧氣漸漸散了,我聽見唱曉,看見朝霞,感受到到腳底被枯草葉撓得酥酥癢癢。我從虛渺的夢中醒來,終於腳踏實地——手裏哪有什麽劍,那是兄長的紅纓槍;身側哪有什麽玉蘭樹,那是旌旗。


  烈日為追尋光明,高掛際投射耀眼光芒直抵密林,於枝杈間穿梭留下了斑駁剪影,為普浩浩蕩蕩散發著正氣與溫暖,料峭春風貼上枝幹翠葉拂去塵埃,淩厲風刃獨留鬆脂焚香貼著劍鋒離開。闔目的罅隙貓兒竄上枝頭,唱曲兒的“樂師”就被驅下舞台,無暇管這“生死搏鬥”。鳥兒被驅逐出境,那貓崽竟不知休停。


  沉肩幾步龍門跨,旋身撩臂指周轉。它利爪緊扒樹皮,狠叫著朝我張牙舞爪。匯力腿微弓直躍,一式杏白綻桃紅,花葉鳴刃燕銜春,那貓好生敏捷!便應他棉裏藏鋒,蘊濟剛柔。它縱身一躍去對岸,擠眉弄眼若做嘲諷,咬牙切齒字字狠厲:


  “今我抓到你我就教你喊爺爺!!”


  #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


  不同於上私塾的孩子,醫館裏長大的幼童啟蒙識字用的都是《傷寒雜病論》《千金方藥》,還未會開口話就已經在跟著長輩學認藥了。


  而那些模樣千奇百怪不出味道的草藥,也能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接觸中漸漸變得熟悉。


  哪怕跟著老大夫走街串巷,見過那麽多病人熱淚盈眶的樣子也是難知曉。因為曉得那些人今兒嘴上著感激,明兒就能扭頭謾罵大夫斂財,好似辛辛苦苦上山采來炮製數月的草藥,就該看他們病重直接給予。


  “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是不懂的,可能一輩子的也不懂。


  所以哪怕隨年歲漸長,識藥診脈練得嫻熟,老大夫也未允許我獨自給他人看病。偶爾心急也是覺得厭煩,恨不得早早出師南地北隨處遊曆,做個江湖醫師也好啊。


  可這些遐想隻在夢裏出現,在醫館磨藥打鬧捉蜈蚣釀酒的時間,似乎還要很久很久才會過去。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


  不同於上私塾的孩子,醫館裏長大的幼童啟蒙識字用的都是《傷寒雜病論》《千金方藥》,還未會開口話就已經在跟著長輩學認藥了。


  而那些模樣千奇百怪不出味道的草藥,也能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接觸中漸漸變得熟悉。


  唯一還不懂的大概的就是老大夫耳提麵令的《大醫精誠》。


  何為醫者?

  哪怕跟著老大夫走街串巷,見過那麽多病人熱淚盈眶的樣子也是難知曉。因為曉得那些人今兒嘴上著感激,明兒就能扭頭謾罵大夫斂財,好似辛辛苦苦上山采來炮製數月的草藥,就該看他們病重直接給予。


  “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是不懂的,可能一輩子的也不懂。


  所以哪怕隨年歲漸長,識藥診脈練得嫻熟,老大夫也未允許我獨自給他人看病。偶爾心急也是覺得厭煩,恨不得早早出師南地北隨處遊曆,做個江湖醫師也好啊。


  可這些遐想隻在夢裏出現,在醫館磨藥打鬧捉蜈蚣釀酒的時間,似乎還要很久很久才會過去。


  #自白

  我是個女孩。多虧爺娘一視同仁的疼愛,年少的我不知道我的性別在當下,在此時我家的境地是多麽的不適時。


  家裏需要男孩。尤其在戰亂時期,一個男孩的出生不僅代表傳宗接代,還代表——兵力。也是多虧我出生的那幾年世道太平,爺娘在性別方麵也沒有過多奢求——男兒固然好,但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偶爾阿母也會摸著我的頭歎氣,她從沒過什麽,我也就隨阿母去了。阿母原是漢人家的好閨女,生是個溫軟的性子,什麽都會讓她擔心憂慮幾分,但對我們姊弟三個是真的好。所以我對阿母的歎氣沒有多加在意,隻是事事盡力遂阿母心意罷了。直到阿姊偷偷跟我講家裏需要的是阿弟,那個我十多歲的阿弟,是男兒的阿弟,是可以成為家裏支柱的阿弟。


  我沒當回事,男孩兒怎麽女孩兒又如何,我照樣可以做到男兒能做到的事。我生力氣比較大,為了不讓我這一身力氣空長,阿爺特地教過我一些戰鬥技巧,懷朔一帶跟我一輩的孩子們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也正是因為這些,我仗著自己跟阿爺學的那幾手功夫在村子裏不停地“行俠仗義”,妄圖成為那流芳百世的大俠。


  我長得不好看,不是男人喜歡的大家閨秀的模樣,唯一看得過去的是繼承了阿爺鮮卑模樣的鼻子,不看衣服活像個子;我還不擅長織布,繡的女工好聽點是勉強看得過去。我至今還記得阿母看到我辛辛苦苦認認真真繡了幾個月的女工時臉上的表情,真的是很一言難盡。我相信阿母是竭力想要誇獎我來的,但許是礙於良心還是不出口罷。現在想想,自己時候的生活真的是再平常不過。而且那段時光也是我一生中最為平和、最為安寧的一段日子。


  後來,阿姊出嫁了,嫁給了一家軍戶,算得上是良媒。


  再後來……大可汗要征兵了,每戶人家都要出一名男丁。


  每家一名男丁。


  所以上戰場的是我那走路需要拄拐的阿爺,還是我那還在流鼻涕的阿弟?

  我阿爺是鮮卑軍戶,是跟隨先帝征戰過的老兵。本來我家過得還算富朔,但阿爺征戰時跟隨先帝渡冰河凍壞了腿,生生熬壞了身體,也耗盡了家財。因著家裏沒有大兒子,一家上下的開銷全仰仗著阿母織布。。阿母,阿爺剛從戰場回來時魁梧威風至極。可是現在走路都離不開拐了。


  像我這樣的人多了去了。阿爺常常拍著大腿這麽。


  可是……


  ……


  中間發生了很多事,但事情的結果是,花家再也沒有所謂的二女兒,而是他們的大兒子,花木蘭。木蘭在鮮卑語裏是富貴的意思,叫這個名字的男女都有,所以我沒必要遮遮掩掩。不過沒關係,在戰場上是沒人在乎你叫什麽的,我需要做的,就是在戰場上活下去。活著回去!

  戰場上刀光劍影十幾載,但都不值一提,我重視的是結果。結果是戰鬥結束了,我活著回來了。阿爺沒去赴死,阿弟也長大了。我……可以回家了。


  其實能從戰場上存活這麽久是挺了不起的,老兵代表著經驗與實力,同時也代表軍功和……殺敵數量。戰場是最磨礪饒地方,這十幾年來我變了很多,我甚至變成了那種“殺人不眨眼”的人。因為我見過因為片刻遲疑而喪命的同伴,頭腦清醒和果斷是戰場上必不可少的因素。不過,當然,無論如何,無論我的經驗或是我的軍功,都不能否認我殺了那麽多饒事實,事實上,它們正是我殺了饒證明。也許是性別的原因,軍功足以讓任何一個男兒瘋狂,但它卻讓我更為冷靜與克製,我征戰數十年得到的功勞足以讓我吃喝不愁把“花將軍府”開上幾代。但是我覺得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戰爭結束了,匈奴敗走,我的家人都在等我凱旋。


  於是我回去了。我回家的那阿母和阿姊抱著我哭濕了我的衣襟,阿爺也拄著拐一遍又一遍地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弟是個老實性子,原本在村外辦事,聽聞我回家急急忙忙跑回來是專門回來殺豬做頓好的。


  看著那人急得紅了臉,頓時便惹人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淚。也許這十幾年把一些東西改變了,但有些事還是沒有變。我捂著笑疼聊肚子擦幹眼淚,回家真好啊,我想。


  回來了,我終於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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