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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山河故人(九)

  她曾見過一人眼裏滿星辰。


  盛夏夜涼,可比起白日烈日灼灼,這份涼就顯得渺起來,趁著微風無雨的好時候,到後山坡的草地就躺下去,聽蟲鳴叫,看夜幕沉沉。


  若是沒人管著,我可能會瀟灑的就這麽睡上一夜,仗著年輕氣旺愣是沒生過幾次病,每年夏季都往這裏跑,枕著大地聞青草香,蓋著孤月數風。


  唯一惦記著我發現我這種孩兒任性舉動的隻有師妹,但她勸了幾次就知勸不住我,收拾了幾床薄毯,每夜扛著來尋我,和我一起席慕地。


  她身子不好,往往陪一次就得病上幾幾夜。


  所以後來我就很少在盛夏去草地裏躺著睡上一了,隻偶爾興起去賞賞繁星,寥寥幾次也不過是半夜就回房。


  我看星星的時候師妹也會陪著我,不同於我隨性所欲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她總是規規矩矩的坐著眺望遠方,仰著頭看上的繁星銀河。


  我側頭看著她時,她眼裏倒影著群星,那一個個星子仿佛墜入了她的眼睛,一閃一閃如世間美好都隻在這一人眼裏,溫柔繾眷。


  那夜裏沒睡著,她也沒有睡著,我們擠在一張薄毯裏度過了一整夜,等第二朝陽升起,暖橙色的溫暖將寒夜的涼驅散,有一人緩緩朝這邊走來,金色的發如塵世最美的光。


  她瞧見了師妹的眼又亮了幾分,奔跑著朝那人跑去,平他懷裏笑得肆意,兩隻在我這裏盛星河的眼都彎起來,藏住一切情緒。


  是我忘了,師父下山歸來的日子就是今日。


  他曾見過一人眼裏繁星似海,明亮如晨曦,隻是那眼神並不是對著她。


  萬名落刻千峰塔,但見江湖綴山青。


  千峰塔屹立青山之上,獨占這群山間峰巒疊嶂的山勢,是稱得這塔威嚴聳立,高入雲端,每一層每一麵向外看都有不同的景致,所以也影群山鑄青塔,盡攬下景”的詩句流傳。


  文士多愛為青塔賦詩,每年都有人選幾個最好的刻在青塔上,留名千古不是虛妄。而俠客多愛登高望遠,越是高的地方,越是想上去,喝著濁酒模糊眼前一片,直到景色越來越,隻剩一片漆黑。


  既然來到此處,怎麽也不可能就這麽錯過去,當夜就拎了桂花酒到塔頂賞月。


  是個好時候,月正明風正清,夜鶯不啼蛇蟲早歇,一切都顯得安安靜靜,如同被下遺忘的感覺。


  而有一隻雀鳥深夜來訪,沒有遺忘。


  他拎著壇酒,看著像是文縐縐的書生,做的卻是江湖俠客的事情,被我誆騙喝下混合的酒,明明麵上泛紅,還能口齒伶俐邏輯清晰回答別饒提問。


  下萬千景致怎麽都看不夠。


  曾經我也是這麽想著的,無論是否功成名就,隻要這世間我真正來過,便也無憾。


  可如今怎的就想不起來了?


  “不停留就往前走吧。”


  到底是栽了,才會蠢到忘了自己的初心,若是會被絆倒在前進地方,不如就此放下。


  #幼年

  動了動一直仰著的頭,抬起來凝視上方的時間太長,現在一動頓時有些酸痛,這街道上人來人往一時倒還真是找不到目標。


  站一旁的流氓也不忌諱,髒手直接搭上肩來,弄髒了師妹新縫的衣裳。


  強忍著沒直接拍開,若不是一時疏忽把剛得來的話本子遺失,被這流氓撿到藏起來,才不會打這個怎麽看都是自己落麵的賭。


  “好了,誆到人給買糖你便把書還我。”


  正巧,有個姑娘從糖鋪前路過,姿容雖不算上佳,一雙杏眼卻顯得靈動,清澈見底,瞧著就是個好誆騙的。


  拍幹淨身上灰塵,狀若無意走到麵前,也不含糊直接平摔在地上,仗著年僅七歲的稚齡,用肥手輕輕拉扯眼前人裙擺。


  “漂亮姐姐,能扶我一下嗎?”


  聽到哢嚓一聲,可能是麵子碎了


  重逢的友人贈了我一隻雀鳥,胖乎乎的身子再帶上一圈火紅的絨毛,哪怕他幼年期的鳥兒都這樣,我也還是忍不住槽了一句——肥啾。


  於是這肥啾就氣上了,用爪子在那扒拉籠子發出聲響,撲棱著翅膀到處竄,明明飛不起來還是左右崩著,就想吸引我的注意。


  明明該是氣鼓鼓的仰起頭,不拿出牛肉幹絕不原諒的做派,偏偏因為那一身肥…咳那一身毛絨絨看起來人畜無害,可愛無比,歪一下腦袋什麽好話都敢了。


  也多少牛肉幹都能拿。


  也這麽養了些時日,這雀兒長大了褪去一身絨毛,火紅的羽在陽光下像是一團烈火,撲騰著翅膀時總是帶著張牙舞爪的囂張……和可愛。


  它長大了就不願在籠子裏呆著咯,出了這金絲籠下浩大任它飛翔,時不時想起我這個和它處過一段的老人家,回來坑頓牛肉幹,便又飛了。


  這雀兒可嬌氣得很,一有啥不順心的,就需得人順毛去哄,哄完之後啊還要插個腰告訴你,它很好,它不需要哄,它能好好過。


  好好個鬼。


  這雀兒就該捧在手心裏嬌養著,它願意翱翔於際就去,隻要懂得回來要多少牛肉幹我都供得起。


  它來時會站在院裏的樹枝上觀望,探出著個腦袋,東一下,西一下,看我還記不記得它,隻有一句,每次我這句話它都會落在我的肩上跟我進屋吃牛肉幹。


  “嬌雀兒,隨我歸家誒。”


  怎麽可能不記得你,過來,我帶你回家。


  :


  紅楓似火灼鋪設整條路途,殷紅閃光血跡斑斑如同沙場所見般斑斑若淚落沁骨寒。


  轉首百裏仍滔火勢張揚灼世,那方向大抵是太子殿,親眼見怒極者將曾做供奉一切肆意踏踐。人命輕微人心易變終大抵如此……。緊握手底劍柄卻終也怪不得這世人,不過那精工所鑄塑像到底可惜了工匠一番琢磨,結果是仙樂太子塑像,終付諸一炬。


  江山雪。


  零落旗章隨處可見,拆卸字巾以勁力寫就一字或已模糊,帶路途幽深不見盡頭車馬踏踏間不知是否踏過屍骸,江山如畫間又幾許命喪江山。而今水言此混亂之語過心有所感,炙焱燃做瑰麗近紅,東方漸暗不曉白,曾踏足土地之上終究不識。


  滿白首。


  大抵也無縱多概歎,或曾有現今倒也如日升潮漲,將人護著抵達安全位置,目前隻峰巒層疊,未曾極目也見那火聲勢浩大,微些嘲諷之意不自而生,人便常如此,愛恨或時來的甚過強烈,終付諸一炬。滿目的瘡痍也曾如回應般眾生無辜,終還是牽連之罪。


  她生來就好看,但臉色卻過於蒼白,那深深下陷的眼窩,眼瞳裏卻仍然有神采,消瘦的身形背上的蝴蝶骨,像兩條傷疤一樣,遠遠看去便覺著心疼。


  村民們她是得了相思病才會瘦成這樣的,但相思病又怎會吐出花來呢?

  我悶著想了很久,大概是花吐症吧,從東瀛傳來的怪病。


  起初我是因為好奇,村裏的孩子總是成幫結派的朝她院裏跑,仿佛有約似得,每次孩子們都還未叩響她的房門,她便把門打開了,含著笑,迎著孩子們,我從山上偷溜下來,縮頭縮腦的走在最後頭,她見著我麵生,卻也沒趕我,反是拉著我進了屋,給我塞了塊甜糕。


  她的院兒不大,卻種滿了各種花,她的屋兒也不大,卻總有種甜膩的花香,她不著胭脂水粉,笑起來的樣兒卻十分好看,看起來莫約二十幾歲,卻挽著婦饒發鬢。


  孩子們清晨跑去她院裏,吃過她做的甜糕便在院中追逐打鬧,喊得鄰家都嫌煩了,她也不拘著他們,隻是踩著織機,靜靜的織著布,林家姐總在這時過來,在一旁看著她織布,或是謙虛的請教一二,她從不嫌,好似無論多無理取鬧,她都不會怪罪誰。


  她總用寬大的袖子半掩著麵咳嗽,常咳的很凶,眉頭緊蹙,似是要將五髒都給咳出,我曾勸過她幾次,師父醫術十分高明,讓她去找師父看病,準能看好的,但她總不聽,放下袖來,隻見她咳出的花瓣落了她一身的。


  村裏的婆婆跟我,阿桐是從別的地逃到這兒的,她當時還穿著嫁衣,腹部微微隆起顯是有了身孕,她男人不在了,村民們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她那時還沒有得病,臉蛋紅潤潤的,常常看見她坐在院裏的石凳上,溫柔的撫著她那隆起的腹部,口中一遍遍的哼著童謠。


  但她的孩子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因為早產體弱,在冬夜裏凍死了。她一心尋死,將自己關在屋裏連著幾不出門,村民們經過她門前總能聽見撕心裂肺的哭聲。而當她再次出現時,她憔悴了許多,也得病了,令人慶幸的是,她似乎想通了,她又變得愛笑了,也願意出門了,還很喜歡孩子。


  起初村民們並不願孩子們總去她那,但久而久之的,也習慣了,就成了個習俗似得,再沒有阻攔。但她的病不斷的加重,她也變得越來越瘦弱,長輩們都勸她去看大夫,但她卻她寧願留著這病。幾番功夫下來毫無進展,老人們便也不再她了,她便從那個笑起來有點嬰兒肥的秀氣姑娘,逐漸變成了雙頰微微下陷的憔悴模樣,到後來甚至走不了多少路,她便隻能待在院中,種種花草,織織布,聽孩子們的歡笑聲。


  她心裏最是清楚的。


  那下午,她提早送走了那些孩子們,我想著師父還未回來,便偷偷藏在她床底下,等那些鬧騰的家夥們走了,我才悄悄的探出頭來。


  她正躺在榻上,半眯著眼,她的眼窩深深下陷,卻用著極其溫柔的目光看著我。


  “你還在啊。”


  依舊沒有責罵的語氣,她的目光我有些看不懂,十分的寵溺,卻又悲傷極了。


  她掙紮著起身,示意我坐下,我蹭到她身旁。她抿著唇沉默許久,似是在強忍著淚水。


  “沂之,我能抱抱你嗎?”


  她終於開口,我便靠她近了些,任她攔過我的肩膀,將我擁在懷裏。


  我心翼翼的回抱住她,她真的很瘦很瘦,背上的蝴蝶骨有些硌手。


  我的肩膀忽的濕了,我想是她哭了。


  她抽泣著喃喃細語,而我隻聽清了那句“謝謝”。


  我不動,她抽抽搭搭的哭。


  之後抽泣聲逐漸停止了,她的身子也不再顫抖,她保持著姿勢,卻不再動靜。


  我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平躺下來,給她掖好被褥。


  探上她的眉心,我感覺不到她的生氣了。


  她的唇角微微上翹,眼角還有殘餘的淚水,我輕輕撥開她的唇瓣,她的口中含滿了花瓣,隨著我的動作溢了幾瓣下來。


  她的孩子若是活下來了,那該有多好。


  站起身來,捋平被褥上的褶皺,再看一眼她溫柔的笑。


  原是如此美好的人……


  “願忘川中,也能有星辰照耀。


  烽煙十三月,信仰或概歎已無盡數詮釋之責,高廈傾於一間,再如何堂皇也終做一掽赤土散,經年之內地輪轉,晝生為夜,夜抵至晝,蛇蟲鼠蟻盡出經年往複何不能傾一國於灰埃,斂眸抬頜瞧視前端落日孤鴻,若白虹貫日般盡是多幾分壯哀,於晝明夜輝間湮塵土埃合底:

  經年未換的東西大抵是沒有了罷。


  江山如畫此句隻誕於年幼時,女子乍呼之聲入耳順有幼同哭聲市井嘩然車馬兼行,玉廈安立曾隻至步書舍,安於修行未曾顧忌許多而今想來到底是幼時安和。萬家燈火驟換星火綿延燒滅宮邸樓台,燒滅黎明萬家,火光之下日大抵未現,炬火炙燃三三夜未曾熄,心隻道這蒼山太子殿當真好燒,隻做漠然無視之態,於野之巔瞧望山下,隻得一個山河遍哀之結。


  大抵仙樂之國本身命運便是如此罷。


  本極易概解開事物於眼底卻顯好笑,也不知是笑何物,約是夜色過涼多些無謂情懷,立於山巒之上視故府灼做一團火球,直燒至光晦暗,亮做夜底之燭,能與日月爭輝地步,似乎色不晴便是落驟雨也澆不濕那怒恨,依稀憶回昔年朝代更迭,世人是否也如這般?炙浪燒盡舊時山河寸寸土,哀鴻遍野,等著無謂之救贖,盼著色晴好,流離奔波之下至親離散骨肉分離,也如這般做江山為疾,也如這般做焚之一炬。


  ──何謂大好河山?


  山河靜謐於四野騰奔於川河,美於星輝沉於日月,永無晝熄,朝代更轉之下那把位置大抵換做許多人,山河之基為民,萬民一心為國,國之燼盡便餘狼子,於是枯骨遍山野,墳塚訴離人,奔波流離之間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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